第53章
“哈哈哈哈哈哈。”
許棉終于忍不住了, 到了看臺廣場, 徹底笑癱在地上。
霍江逸将她拉起來,他自己真是一點也笑不出來, 語氣平淡道:“我以為你能單獨出來是和家裏找好了理由,原來是找他打的掩護。”
許棉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先解釋一下,試圖克制笑意, 失敗,又哈哈哈地大笑了出來。
池霆那後腦勺到底是什麽鋼筋鐵板的材料做的, 從二樓上五樓都快被六雙眼睛看穿了, 竟然還在叨叨叨地說。
尤其是後來說什麽“我媽指望我娶你這個白富美”, 電梯裏氣氛一下子掉破零度,她頭皮當時就麻了,池霆竟然還能沒受一點影響地繼續說。
人才啊。
許棉笑完了,趕忙收攏神情,理了理思路, 先把自己昨天晚上怎麽“威脅”池霆的全過程說了, 又講了白天在池家餐廳飯桌下的發現。
最後道:“我本來以為是池霆吃了熊心豹子膽想打歪主意, 早上才意識到應該是他媽的安排, 這次來香港,阿姨也的确對我特別關照。”
霍江逸神情很淡,什麽也沒說。
許棉立刻道:“就這麽多,別的沒有了,你剛剛在電梯裏也聽到了,他跟我就是井水跟河水, 誰都看不上誰,巴不得沒一點關系。”
霍江逸今天一身西服,因為頭發剪短,氣質更顯爽利,沉默凝眸,從前掩在紳士風度下的銳利便顯露了出來。
他一直等許棉說完,才緩緩道:“他如果真有不該有的小動作,我不介意先剁他兩根手指頭再過年。”
這突來的醋味——
酸酸甜甜。
許棉品了一口,喜歡得不行。
Advertisement
這人平時端着風範,紳士優雅,高高在上,什麽都是拿捏有度、無懈可擊,今天這麽一翻臉,情緒都寫在臉上,還醋味十足,整個人都變得有滋有味。
許棉也沒顧公共場合,上前摟他的腰,墊起腳尖親了親他,軟言哄他:“好啦,這位池姓債務人自己花花腸子,看別人也是花花腸子,在那兒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我回頭再收拾他。”
霍江逸看起來情緒平穩的臉上終于透出一絲不耐,皺眉:“在池家離他遠點。”
這氣看來沒順下去,還越來越大了。
許棉繼續哄:“那要不我還是和我師父師母說一下,搬出來住酒店?”
都已經在池家住了一個晚上了,再搬出去,這不是等于打池家的臉,覺得他家環境不好、住得不舒服?
兩邊長輩是舊識,能一起過年,說明關系好,許棉真這麽做,兩家臉面挂不住,大過年的,對誰都沒好處。
他當然不會讓她這麽做。
“離遠點。”他又重複了一遍。
許棉擁在他懷裏,擡着脖子看他,笑笑:“知道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又說:“那我們現在去哪兒?還看馬賽嗎?”
霍江逸牽她的手:“我買了馬票,看看今天能壓對哪場。”
他們沒再上樓去包廂,從廣場去看臺,許棉才發現霍江逸那張卡在室外也能用,直接走會員通道去了更好的看臺。
VIP看臺也有下注的機器,霍江逸給她示範了如何看馬場的賽馬信息,如何對照騎師、馬匹之前的勝負率,有幾種投注方式,如何投注。
許棉問他:“看馬賽看多了是不是投注贏錢的概率就高了?”
霍江逸:“沒有,基本靠蒙。”說着從西服內襯口袋裏掏出一疊馬票,翻出快開始的那場馬賽的馬票。
許棉笑:“我以為你有技術技巧,你也告訴我靠蒙。”
霍江逸從投注機器上點開最近那場馬賽的信息資料:“或者看哪匹馬的名字順眼也行,要麽看騎師的名字、衣服的顏色。”
許棉看着霍江逸,這男人真的,胡說八道起來都這麽正經有魅力。
忽然看臺周圍傳來尖叫大喊,兩人一起往賽道終點看去,第五場1400程,第一名以甩開第二名至少十米的距離沖刺到了終點。
全場尖叫。
大屏幕給了第一名一個特別,現場廣播裏用粵語快速說完又切到了英文。
許棉和霍江逸同時聽到了那匹馬的名字:“jiang hong。”
建宏。
許棉:“!”
她從包裏翻出馬票,霍江逸以為她投注壓中了,卻見許棉邊把一張馬票遞過來邊興奮地大喊大叫道:“我第一場壓了建輝!建輝和建宏,這種名字一聽就是親兄弟!”
霍江逸:“……”
許棉眸光閃亮,神情興奮,指着自己的馬票:“看!建輝。”
霍江逸忽然笑了出來。
他眼睛在馬票上掃過,抓着她拿馬票的那只手将她拉進懷裏,低頭在她發頂上親了下。
愛情是什麽,他一直沒有具體的概念。
此刻卻忽然想明白了。
對男人來說,對他來說,愛情是什麽?
是你有無限的柔情,只想給這一個人。
是你給予出所有情感,卻仍然會因為這個人,感覺心底裏湧出源源不斷的愛意和溫柔。
一颦一笑,一語一言,都牽動在心頭上。
恨不得把心掏給她。
可惜心還得留着給大腦供血,不能擅離崗位。
于是霍江逸選擇了另外一樣東西。
他一手摟着許棉,一手從西服內襯裏又摸出了一張卡。
許棉看着眼皮子下這第二張卡,默了默,擡眼:“你又要去忙了,讓卡帶陪?”
霍江逸撈起她一只手,把卡塞進她手裏。
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和其他對女人大方的男人沒什麽不同,可他說的話,是任何男人都無法企及的:“對有錢男人來說,離心髒最近的一樣東西是西服內襯口袋裏的卡,我把卡給你,就等于把心給你。以後你無論在哪兒,需要用錢就刷卡,那都是我的心意。”
許棉驚愕地捏着手裏的卡。
幾年前,她十八歲的時候,霍江縱用一只飄花手镯給她上了一課,讓她知道錢財不過如此,年輕小姑娘不要輕易受物質蠱惑。
如今,她二十歲,霍江逸把一張卡交給她,告訴她卡離心髒最近,不是錢財物質,代表的是他滿滿的心意。
如何拒絕?
根本拒絕不了。
就像上一次在商業街,她和榮哲吃飽了撐的比劃藍氣球,他順勢就把表摘了戴到她手上;還有上上次,她要去丹舟的拍賣會,他說美物配美人,又理所當然地拿出幾千萬的粉鑽胸針給她戴。
錢財于別的男人是身份地位氣質的象征和襯托,有形于外在,貴重且存在感強烈。
于霍江逸,卻仿佛只是身體中的一部分,無形于內在,輕輕地拿起,不動聲色地表露,和四肢軀幹一樣自然地靈活運用,毫無痕跡。
誰能抵抗?
許棉感覺自己心都化在這片溫柔的海灣裏。
她默默攥着卡,又從包裏摸出他之前給她的那張,遞還回去:“我留一張就行了。”又道:“你也就一顆心。”
霍江逸:“心是只有一顆的,西服內襯裏的卡又不是只有一張。”
許棉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直接掀開他西服一側前襟,找到內襯口袋,将手裏一張卡飛快地塞了回去。
霍江逸沒動,就垂眸看着,淡淡道:“男人的衣服小姑娘不要亂掀,容易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男人騷話一套一套的。
許棉塞完卡,把西服前襟合好,擡眼輕瞪:“女人做事的時候男人不要廢話,小心回頭吃不了兜着走。”
霍江逸點頭,優雅識趣地閉了嘴。
兩人從看臺的投注機器旁挪到看臺的座位上,許棉把包放在腿上,拉開包包內襯口袋的拉鏈,認真小心地把卡塞了進去。
霍江逸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塞卡的動作,感覺像一只屯糧的小倉鼠。
他擡眼看她,她還一點察覺都沒有,滿臉都是認真,邊塞卡還邊嘀咕道:“這不是信用卡吧?”
霍江逸莞爾:“不是。”
許棉側頭看他:“密碼呢。”
霍江逸正要開口,許棉率先低聲道:“等等,我先猜一下。”
她眼珠子轉了轉:“6個6?6個8?6個9?我愛發?就是發?發發發?”
霍江逸:“……”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原來這麽接地氣。
“沒有密碼。”他道。
許棉震驚了:“沒有密碼?你也不怕被盜刷?”
想想不對,她剛剛還說榮哲,霍江逸和榮哲不也是一樣的,根本不存在被盜卡的可能,哪怕丢了卡,也是在私人包廂、會所、高級酒店丢的,丢在這些場合,半點都不用擔心,肯定都有經理給保管好了,再親自登門送過來。
啊,有錢人!
她突然有點同情起了被她塞進包裏的這張卡,跟着霍江逸,香車寶馬豪宅酒店,換成跟着她——
唉。
許棉把那張卡默默從包裏摸了出來,捏在手裏看了看,嘆了口氣。
霍江逸不解她這是幹什麽。
許棉側身轉頭:“以前這張卡跟着你的時候,是不是刷的都是大錢?随随便便上百萬上千萬那種。跟着我,刷不了那麽多,最多幾千塊,它要受苦了。”
“……”
霍江逸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忍俊不禁:“我一般不用這張,你還給我的那張卡才是我平時會用的。”
诶?
霍江逸:“給你的這張卡,裏面都是我這幾年的家底。”
許棉:“!”
霍江逸認真地回視她,就說了兩個字:“收好。”
何止收好,她回頭得把這卡供起來。
當天晚上,許棉和池霆又不是同一時間回的池家。
池母微笑地含淚咽下了一口老血。
等池霆一回來,差點在廚房爆發第N次家庭大戰。
池霆這次不只是推拒母上大人的安排這麽簡單,抵觸情緒節節攀升,還言詞狠厲地壓着聲音道:“這小丫頭誰要追誰追,誰要娶誰娶!我不!不!”
池母:“你要死啦?是不是又開始和外滿那些小姑娘勾勾搭搭了!”
池霆:“不是我要死,是不找她當女朋友我才能留條命!”說完扭頭回了房間。
一回房,他立刻站到窗邊打電話。
電話一通,他差點眼含熱淚地噗通一聲直接跪下來,當場就喊:“姑奶奶!”
電話那頭的許姑奶奶淡定道:“嗯,你說。”
池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神情焦躁,偏偏還得壓着聲音耐心軟言地哄着:“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在馬場糾纏你,還追着你胡說八道,我道歉。還有昨天晚上,也是我不對,我不該聽了我媽的話鬼迷心竅就想泡,哦不,追你。還有幾年前你來香港的時候,我也不該欺負你,借口帶你出來玩兒卻把你丢在外面不管你……我道歉,我都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許棉耐心地聽着他說,等他說完了,才輕描淡寫道:“聽說你下午飛去澳門,輸了不少錢。”
池霆終于膝蓋一軟,啪一聲跪在了自己房間的床尾:“那兩個男人,你都認識對嗎,有飛機的那個,你領導;還有另外那個會玩德州的。”
許棉:“不認識。聽你的呀,我現在一次只約一個男人。”
池霆快哭了:“大小姐!我輸得一毛不剩,要不是你那個領導朋友有私人飛機,我今天回都回不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他們別玩兒我了,把錢還給我好嗎?”
許棉差點沒憋住笑。
榮哲和霍江縱大概真是太閑了,電梯裏逮住池霆後,先是上樓在私人廂房看了會兒馬賽,玩了一會兒鬥地主。
池公子也是很會玩兒的那類人,當小老板時養出的一點沉穩氣質也毫不妨礙他皮囊下那顆躁動騷/浪的心。
榮哲和霍江縱故意圈着他玩兒牌,玩兒着玩兒着,high了,high起來之後就開始吹牛,說自己有私人飛機,可惜送去保養了,要不然可以和他們一起飛去澳門,去那邊的賭場溜達一圈。
榮哲當即一拍大腿:你有私人飛機啊,巧了,我也有,走走走,咱仨澳門接着玩兒。
于是就去了隔壁澳門。
也沒去大賭場,直接拉着池公子去了榮家澳門一個親戚開的賭場。
三人上桌玩德州,籌碼一摞摞擺在身前,荷官發牌。
玩了一個下午帶小半個晚上,池霆輸掉了他随身帶的那張卡,榮哲還借了他五十萬。
池霆也是後來在回來的飛機上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的。
套路!這尼瑪全是套路!
挂了電話,許棉在四人群裏@閨蜜-榮哲:“池姓債務人快吓尿了。”
閨蜜-榮哲:“他吹牛說他有飛機,德州玩得李x誠兒子都怕他的時候,膽子不是比天都高。上了牌桌,我也好心勸過他小賭怡情別傷身,他自己不聽,輸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還借錢繼續玩。今天差點輸得內褲都沒了也是他自己的問題。”
娘家人-霍江縱就回了四個字:“牌技太爛。”
許棉知道他們鬧着玩兒的,不會真要池霆出血本。如果真要他輸得底褲不剩,完全可以去大賭場,何必去榮哲親戚家的小賭場,借條還是亂寫的。
最後輸掉一張卡,只能怪池霆跟他們不是一個圈子還要硬往上湊,本來榮哲他們也只是給許棉和霍江逸多争取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池霆自己聊high玩兒high了吹牛有飛機硬凹富豪人設。
碰上真富豪,人家是随随便便玩一玩,池霆是輸得暗暗吐血。
霍江縱他們本來也沒把這裝大款的池公子當回事,只是有一點被留心注意到了。
池霆正在做香港和內地之間的古董古玩生意。
許棉在群裏回複道:“這我知道,他算子承父業,他家就是做這個的。”
男朋友-霍江逸:“難怪一家人能住名鑄,我本來還奇怪怎麽沒聽說這邊哪家富商是姓池的,做這行,的确容易發橫財。”
有關池霆的話題到底為止。
次日便是除夕夜,四人聊起年夜飯。
許棉要跟師父師母、池家三口,六個人一起吃飯,訂了維港旁的一家高檔餐廳。
霍江逸照計劃留在香港,也訂了餐廳,就在許棉他們那家餐廳的樓下。
榮哲準備先回海城過年,初二再來香港,約那位漂亮姐姐在維港看煙花。
“先接觸接觸,姐弟戀完全不是問題。”榮哲信心很足。
他這麽說,大家都以為他要在維港旁包個視角好的餐廳邊約會邊吃飯邊欣賞夜景。榮哲卻說他要約在金紫荊廣場,人群堆裏站着,仰頭朝天和漂亮姐姐一起欣賞煙花。
“我準備試試以普通人的身份約會看看,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許棉坐在卧室床頭,看着手機屏幕上榮哲的話,想勸兩句讓他悠着點,又怕會打擊信心,便暫時沒回複什麽。
霍江逸和霍江縱那邊也沒說什麽,群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過了半分鐘,還是沒動靜。
閨蜜-榮哲:“???我這個辦法不行嗎?”
許棉開始覺得有點奇怪。聊天沒結束,怎麽另外兩邊話都不說了?
閨蜜-榮哲:“不會吧?睡了?”
許棉:“還沒有。”
閨蜜-榮哲:“@男朋友-霍江逸 @娘家人-霍江縱來,是男人就給點意見。”
沒有回應。
又過了十分鐘,兩個男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許棉忽然心念一動,直覺不對,退出四人群,撥通霍江逸的電話。
關機。
再打給霍江縱。
關機。
二十分鐘後,許棉接到了榮哲的電話。
“你猜對了,是霍家把人抓走了。他們家的私人飛機就停在航空中心,起飛時間就是半個小時之後。”
又道:“這個航線是臨時加急插隊辦的,估計霍家也才知道他們在香港,匆匆忙忙跑過來逮人。”
說着說着,榮哲用雞飛蛋打的口吻嘆了口氣:“我真是服了這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