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騙局
紀珊珊不在的這幾天,周謹航将全部的心思都撲在自己的工作上。項目正在穩步進展,裝修建築工程也在緩慢推進,他這個當老板的閑暇之餘參加了幾場應酬,認識了不少地産界的大咖。
其中有一位Aldrich·Young先生似乎和他很投緣。這位揚先生有着一半的中國血統,中文英文都說得很溜,年近五十的歲數,一雙深邃的眼窩裏藏匿着許多大智慧。
創業者最重要的莫過是找到一位行家導師帶着他們一起去下海撲騰幾次,年輕的企業家就更是如此,周謹航多次向他請教之後,心中已有了拜師的打算。
所以平日裏熱衷于跟在奧德裏奇先生身旁學習經驗,整天忙得團團轉卻也樂此不疲。
“西區那塊地皮多少人看走了眼,”揚先生慢悠悠點燃了一只煙,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卷抽了一口,想起以前的事情忽然笑了:“當年根本沒有升值空間的垃圾場,如今搖身一變,也快要成了衆人眼裏的香饽饽了。”
周謹航貼心地把煙灰缸從遠處拉到桌前擺放好,然後自己也皺着眉頭點起一支煙,裝模作樣吐着煙圈:“揚叔對那塊地有興趣?”
奧德裏奇轉頭掃了他一眼,無奈放下手裏的煙,故作嚴肅道:“小孩子家家的,也不學我點好。我這多年的老煙槍改不了,你也改不了?”
周謹航彈了彈煙蒂,陪笑着花言巧語道:“平時家裏管得嚴不自在,今天這不正好跟您沾沾光嘛。”
奧德裏奇很受用地點了點頭,又吸了一口煙,慢慢說回剛才那個話題:“說來慚愧,西區那塊地早年拍賣過,當時我們覺得地段不好,所以遲遲沒有動手。”
“最近政府突然要搞基建,圖紙都規劃好了。等到一破土動工,那塊地想不升值都難吶。”
周謹航目光亮了亮,揚叔最大的好處就是消息靈通。
他對西區那塊地現在很有興趣,雖然當初來蒙特雷的時候,周莫非只交給他黃金海岸的項目來做,但是現在一切進展順利,周謹航的野心也就漸漸顯露出來了。
征服了一座高山之後,再征服另一座更高的山。這是冒險家們的樂趣所在,也是企業家們最熱衷的游戲。
近萬畝的土地,若是真的能拿到西區這塊地,那他們就可以物盡其用,借着政府規劃的東風,好好利用這塊地來大賺一筆。
看到周謹航半天沒吭聲,奧德裏奇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心動了?”
周謹航笑:“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不知道揚叔有什麽高見?”
Advertisement
奧德裏奇擺擺手:“高見談不上,我和你一樣,對這塊地有點興趣。關鍵是資金問題,據說這次這個私人地主要價非常高,拍賣會在即,揚叔恐怕時間來不及啊。”
周謹航摁熄手裏的煙頭,擡頭問:“初步估計,他們要多少?”
奧德裏奇伸出手指比出一個“八”,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應該不會低于這個數。怎麽樣年輕人,有沒有這個底氣去試試?”
侍應生敲門走進來,恭敬地站在兩人身後将紅酒緩緩斟滿桌上兩個空杯。然後微微颔首,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周謹航端起面前的酒杯輕輕晃了晃,明亮的目光落在杯中暗紅色的酒液上,唇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不說試也不說不試。
“怎麽,你信不過揚叔?”
“那倒沒有。”
周謹航笑着喝了口酒,将杯輕輕放在桌面上,沉默。
如果能盤下西區的地,未來的收益是非常客觀的。可是資金問題,他現在手頭上的項目還在進行,宣傳建設外加施工單位的工資,各種費用一大堆。如果硬要拿錢出來的話,可是說是一次很大的冒險。
倘若西區的地塊在到手之後出現一些不可預料的變數,那麽他面臨的将不止是工程停工這麽簡單。
不過好在這中間存在一個時間差,只要他投在其他項目上的資金能順利周轉,偶爾進行一次這樣的冒險也不是不可以。
“行了,揚叔知道你擔心什麽。”奧德裏奇慈祥地笑道:“既然我們都對這塊地有興趣,那不如合作。你我一起出錢買,到手之後我們再談後期規劃如何?”
揚叔端起酒杯沖他一揚眉頭,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謹航,你不會這麽不給我這老頭面子吧?”
周謹航想想覺得自己不吃虧,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大:“怎麽會呢,”他端起酒杯碰了上去:“能跟您合作是我的榮幸。”
“合作愉快。”
母親被送進醫院之後,直接被醫護人員推進了搶救室。紀珊珊在門外焦急地等待着,醫院走廊的休息椅上,吳征帶着吳啓坐在一旁一言不發,臉色不是很好看。
“教你別多事,現在把你阿姨氣病了你開心了?”
吳啓不樂意:“爸,明明是你非逼着我說的。再說了,阿姨進去是因為珊珊又不是因為我。”
“混賬東西,要不是你替人家珊珊拿那些不該拿的錢,你阿姨能進醫院嗎?”
“拿錢怎麽了,白嫖像話嗎?”
“……”
紀珊珊被他們兩個吵得心煩意亂,撥弄着額前淩亂的發絲獨自走向走廊的另一邊。
她現在很害怕,媽媽在裏面待了那麽久還不出來,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她自己胡思亂想了很多種可能,回想起之前和母親的幾次通話中她總是不見好的咳嗽聲,心情更加沉重了。
疑慮的種子一旦在心底生根,恐懼便随之而來。
她現在好想找個人來說說話,打開通訊錄的瞬間,她看到周謹航的名字還靜靜躺在最近聯系人列表裏,清澈的目光裏漸漸蒙上了一層失望。
他真的那麽說她?
“嗡嗡--”
手機的手機突然震動吓得她一個激靈,來電顯示是“周謹航”,紀珊珊看着那個不停閃爍的名字充滿了矛盾。她想問可又不敢問,雖然心裏隐約覺得周謹航應該會跟她好好解釋這件事。
可如果他不解釋呢?他不解釋,那她豈不是自取其辱。就在她糾結不定的時候,閃爍的屏幕暗了下去。
搶救室的門從裏面打開,一群醫護人員簇擁着躺在病床上的母親走了出來。
紀珊珊快步走到醫生身邊,焦急道:“醫生,我媽媽怎麽樣?”
男醫生摘掉醫用口罩,垂眸看了看病床上的母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沉聲道:“暫時……沒什麽大問題,先照顧病人好好休息吧。”
她手裏拿着母親厚厚的一摞檢驗報告,站在胸外科醫生辦公室門前踟蹰了片刻,還是推門走了進去。适才那位男醫生的眼神裏帶着幾分沉重,似乎事情并不像他說的那麽簡單,礙于母親在場,她也不好直接問清楚。
“醫生,我媽媽到底什麽病?”
醫生低頭看着面前的報告,右手裏握着一支筆,筆尖點着報告上的某項內容沉聲開口:“你母親有支氣管擴張病史,這次就醫是陣發刺激性幹咳嚴重而且痰中帶血。再加上我們的肺部CT結果,初步可以确定是肺癌。”
聽到肺癌兩個字,紀珊珊的瞳孔倏地放大。她搶過醫生手裏的報告仔細看了又看,再擡頭時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您是不是看錯了,我媽媽只是咳嗽而已,怎麽會是肺癌呢?醫生,麻煩您再好好看一看。”
醫生輕嘆了口氣,耐心問道:“你母親咳嗽不好有多久了?”
“呃……”紀珊珊記得年初和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她就總是咳嗽個不停。當時她只說那是普通感冒,紀珊珊也就沒有特別在意。如果那個時候的咳嗽就是因為這個病的話,那豈不是已經很久了。
醫生:“三周應該有吧?”
紀珊珊:“有。”
醫生:“咳嗽、咳痰、痰中帶血;低熱、胸部鈍痛、再加上這份CT檢查報告。小姐,我們的診斷結果是,您母親的肺癌已經到了三期,希望你們家屬能有一些心理準備。”
癌症從發病到死亡總共四期,三期大概處于中晚期,至于具體是哪種,還要依據不同病患的不同身體狀況來判斷。而肺癌屬于惡性腫瘤之一,發病快,死亡率高。一般情況下,從發現中晚期到死亡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
紀珊珊勉強克制着自己的情緒,看着面前攤開的幾份報告繼續問:“如果我們手術呢,可以治好嗎?”
醫生斟酌:“手術當然可以,但是手術的話其實沒有辦法根除癌細胞,反倒很容易再複發。況且以你母親現在的情況來看,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轉移,所以我們建議還是以放療、化療為主,配合一些抗腫瘤效果的中藥服用,另外讓病人心情保持愉悅,應該可以延緩癌症加重的速度。”
紀珊珊不記得自己最後是怎麽離開醫生辦公室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手裏帶着那份醫生開具的醫藥單。原本輕得幾乎沒有重量的薄紙,此刻卻重逾千斤,快要将她整個人都壓垮。
陽光從深厚的雲層裏透出來,失去了原有的顏色和溫度,亮得發白的光芒灑落在她身上時,一種莫名的涼意透過衣服布料的空隙緩慢滲透進她的骨髓裏。
拍賣會開場前,周謹航接到了揚叔的電話。早上八點四十五分,距離拍賣會開始還有十五分鐘。會場裏已經坐滿了人,然而揚叔的車依然堵在來的路上。周謹航看了看表,眉心微微皺起。
Naniel:“周總,揚先生不來我們還舉牌嗎,他不會耍我們玩吧?”
周謹航遲疑着回答:“……應該不會,揚叔不是那樣的人。他不來我們先舉,反正大家都有份,到時候直接交票就可以了。”
拍賣開始,拍賣師走上最前方高臺說完了一大串客套禮貌的開場白,正式進入了西區地塊拍賣環節。
拍賣師:“本次拍賣的土地為西區A地塊,低價九千萬,每次叫價300萬,現在開始舉牌。”
“九千三百萬。”
最後排一位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首先開口。
“九千三百萬一次。”
“九千六百萬。”
“九千九百萬。”
“九千九百萬一次,九千九百萬兩次……”
周謹航坐在臺下正中的位子上,微微側頭對身旁的Daniel輕聲吩咐:“舉。”
拍賣師的目光落在他們兩位的身上,笑着開口:“一億零二百萬一次。”
“一億五千萬。”距離周謹航座位右手邊不遠的位置,一個戴墨鏡的男人突然高調開口,他這不按常理出牌的舉牌方式,惹得周謹航側目。
周謹航:“再舉。”
Daniel:“一億五千三百萬。”
“兩億。”那男人轉頭看了看他們,唇邊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個墨鏡西裝男似乎刻意要和他們争奪這塊地似的,不僅死死咬住他們不放,出價還回回高得離譜,這讓周謹航心底萌生了一絲懷疑。
“我出去一趟,保持電話聯系,我讓你舉牌你再舉。”周謹航吩咐完Daniel起身走出了拍賣會場。
透過耳機,他依然能夠聽到會場當中此起彼伏地叫價聲,看來西區的地确實十分搶手。
出了門,外面的大廳除了接待人員外空空蕩蕩。走廊盡頭是男士洗手間,周謹航順着走廊向前走,迎面走來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瘦高男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時刻意将臉微微轉向另一側牆壁的方向。
周謹航站定回頭,看着那個男人遠去的背影,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忽然襲來。
這個男人瘦高的背影,他一定見過。可是,究竟在哪裏見過來着?
耳機裏傳來拍賣會場的叫價聲。
“五億元一次,五億元兩次……”
周謹航:“舉。”
“五億零三百萬一次。”
“五億兩千萬。”電話裏再次傳來剛才那位墨鏡西裝男人的擡杠叫價聲。
周謹航從洗手間出來,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着前方空曠的大廳,沉聲吩咐:“再舉。”
Daniel壓低聲音道:“周總,我們現在周轉不出這麽多,這已經是底線了。”
周謹航:“沒關系,這錢不是我們單獨出,還有揚叔一份。況且我們沒有,總部有。大不了借點錢來周轉,今天一定給我把地拿下。”
“五億兩千三百萬。”
“六億。”
“六億五千萬……”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看拍賣會接近尾聲,揚叔卻始終不見人影,周謹航心裏的懷疑越來越重了。
他邁步穿過中央大廳走出大樓外,每走一步心裏的心虛和疑慮就多一分。他聽着耳機裏像坐了火箭一般不斷竄升的地塊價格,分析着各種各樣的可能。
腦子裏一個清晰的想法漸漸顯露出來,這些人的目的真的是為了得到西區的這塊地嗎?
究竟是在和他争,還是在刻意推動價格向高位攀升?
門外一陣清脆的汽車鳴笛聲打斷了周謹航的思路,加長的黑色林肯車在前方的空地繞了一個圈,緩緩停在他身邊。
墨色的車窗降下,揚叔容光煥發的臉出現在他眼前。那笑容不似他往日的和藹慈祥,而是帶着一點嘲弄。
坐在揚叔身旁的,還有一個女人。
周謹航看到她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劈,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短短幾秒鐘表情從驚訝漸漸轉為憤怒。
那女人莞爾一笑,伸出五指笑着跟他打招呼:“嗨,Nicholas ,好久不見。”
艾薇兒!
耳機裏Daniel剛剛喊出八億的價格,拍賣會場裏再無人叫價,頓時鴉雀無聲。
拍賣師:“八億元一次,八億元兩次,八億元三次,成交。”
拍賣錘“咚”地一聲落下,那沉重的悶響像是直接砸在了周謹航的心上。
周謹航:“Daniel,本票千萬不要給他們。喂,你聽到沒有?喂?!”
滴滴滴--
手機通話驟然中斷。
奧德裏奇湊近車門,一副高高在上地模樣盯着周謹航,語氣傲慢地不像樣子:“謹航啊,別怪揚叔。商場如戰場,我這是在教你做人,任何時候不要太相信一個人,這八億美元是你的學費,拿去買個教訓。”
周謹航着急阻止Daniel簽中拍合約,顧不上跟這兩個算計他的人渣吵架,臨走惡狠狠地剜了兩人一眼,冷聲開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風水輪流轉,我們走着瞧。”
奧德裏奇和艾薇兒勾結在一起給他下套,投靠美國最大的地産公司Merrof,奧德裏奇背後撈了多少好處顯而易見。
而Merrof與瑞新積怨已久,艾薇兒又怎麽會輕易放過這樣一個重創瑞新的好機會呢?
西區這塊地根本就不值錢,他聽信假消息竟然花了八億買下來。雖然之前和奧德裏奇有過合作協議,但是鑒于當時兩人的親密好友關系,違約金那欄的賠款只有僅僅三十萬。
連他八億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周謹航一邊走一邊氣自己不小心,竟然會輕信奧德裏奇的話去買這塊地。再次走進拍賣會場,Daniel已經把本票交給了對方。
周謹航看着那份簽約協議,心裏的怒氣越積越大,最後終于爆發出來。他轉身沖着Daniel破口大罵:“我剛才說話你沒聽見嗎?讓你不要交聽不懂嗎?”
Daniel:“周總,剛才電話……我……”
周謹航:“滾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八個億買一塊垃圾地,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惡心。何況現在是騎虎難下,合約已經簽了,這八個億要是付不出來,他将再次面臨被私人地主起訴的風險。
個人信譽降低,意味着他不能再進行銀行商業貸款。也不能在當地考取任何相關資格證書,況且公司領導層代表的信譽将會大大影響公司的發展。
可要是付出來了,又不知道要把公司項目拖到什麽地步。資金周轉需要時間,可是地主不會無限期地等他,難道真要逼着他賣房賣地不成?
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瑞新總部那邊能夠拿出錢來救急,填補上這個窟窿,其他的再從長計議。
作者有話要說: 聲明:本章商戰部分的情節僅為劇情服務所用,請不要代入現實,也不要代入中國國情,更不能作為地産投資的參考。
國外國情和我們不同,存在私人地主。但在我國土地國有,禁止私人買賣國有土地,否則将有觸犯中國人民共和國法律的風險,切記,不要當真,不要模仿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