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比賽
周謹航靠在身後的通透玻璃窗邊,唇邊帶着笑。窗外的陽光傾灑進來,為他俊朗的外形增添了一抹光。他穿着白色的寬松隊服,手臂上麥色的肌肉微微隆起着,上面沾着幾顆晶瑩的汗水,在陽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
啦啦隊的隊員們也在裏面,幾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就站在周謹航身邊,她們手裏拿着鮮花還有水果,正和他嬉戲打鬧個不停。
一個吊高馬尾的女孩子不知從哪裏找到幾顆櫻桃果,取了一顆銜在嘴裏,伸長脖子向着周謹航的方向湊了上去。女孩子的朱唇微微嘟起,甚至比櫻桃更加粉紅誘人。
周謹航在周圍人群的哄笑聲中走上前,他的手環上了女孩的後背,将她輕輕摟近了些,然後勾起她的下巴,緩慢垂眸低下頭去,對着那顆櫻桃輕輕咬了上去。
雙唇接觸的瞬間,那女孩子身子抖了抖,周謹航似乎又笑了,半晌他才心滿意足擡起頭來,嘴裏咀嚼着那顆櫻桃果,目光比之前更加明亮攝人。
這樣明媚的笑容,是她心底最溫暖的一抹光。如今這光芒更盛,輻散到了周圍更廣闊的世界裏。“撲”的一聲悶響,打斷了紀珊珊的思緒。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塑料袋,不知何時已經被指甲摳出了一個洞。可手上的力氣沒有松,袋子破了她就緊緊捏着裏面溫熱的飯盒,紅唇緊抿着,一雙水汪汪的杏眸始終望着周謹航的方向,一言不發。
沒有她,周謹航也依舊樂在其中。
紀珊珊後退了兩步,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有些刺眼,站在陽光下的那個挺拔男人似乎快要和這耀眼的白光融為一體。
适才的擔心在此刻都變得那麽諷刺,紀珊珊自嘲地笑了。她本以為自己在他心裏還是有一席地位的。她想着如果她今天沒有來,周謹航可能會餓着肚子,可能會失望,甚至可能會對她發脾氣埋怨她的不守約定。
可是她來了,心裏所擔心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卻比發生更糟。
周謹航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
“哇兔子,你的眼睛怎麽紅了?”
聽到Jason的話,紀珊珊眨了眨眼,扭過頭去平複自己翻湧的情緒:“Jason。”
她說:“午飯你拿進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Jason看着紀珊珊塞在他懷裏的飯盒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面前的女人似乎是生氣了,于是快步追上去拉住她:“你等等,你不是要見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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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Jason擡腿對着面前的鋼化玻璃窗踹了一腳,周謹航回頭看他的瞬間,Jason指了指身旁的紀珊珊,然後張着嘴巴無聲用口型說道:“快出來,她要走。”
紀珊珊用力掙開Jason的手,低着頭快步走出長廊。身後傳來一個人跑動的腳步聲,她不覺加快了步伐。
“珊珊。”
周謹航有力的聲音在走廊響起,她捏着手指關節,假裝沒聽見。
她不能在這種時候影響他稍後的比賽,而且她也沒有資格對周謹航的所作所為橫加幹涉,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選擇的不是嗎?
“紀珊珊!”周謹航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她,擋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怎麽剛來就走,喊你半天你也不理人。”
紀珊珊把握拳的雙手輕輕背到身後,然後緩慢擡起頭,她看到周謹航明亮的黑眸裏倒映着她略顯疲倦的表情。下一秒她牽動面部僵硬的肌肉,勉強扯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我……來給你送吃的。”
周謹航輕笑出聲,歪着腦袋揶揄地打量着她,語氣裏盡是得意:“你不是不來嗎,今天不用加班了?”
“請假了。”她答。
“真乖。”
沉默了片刻,周謹航見她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的唇,下意識擡手擦了擦,剛才那個女孩子殘留的口紅印跡全部被他抹在了大拇指上。那動作流暢、幹脆、自然,就像他平時抹掉唇邊的髒東西一樣。
紀珊珊原以為他會解釋幾句。
如果他解釋,她會選擇相信。
沒想到周謹航只是淡淡一笑,什麽都沒有說。
有一種人,他們表面上看起來熱情似火,而內心卻似有一層堅硬的外殼。任你如何做,都不能打破這無形的壁壘。
周謹航是這樣的人。
他深知一句話的力量有多大,可以讓一個萎靡的人瞬間振作,可以讓一顆疲倦的心重燃希望。
可他沒有說,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我先走了。”
“珊珊。”她挪動步子準備繞開他的時候,周謹航再次叫住了她。
她擡眸,看到周謹航明亮的目光裏染上一層陰霾。仿佛有層無形的網将那雙原本透亮的眸子遮了起來,掩藏了其中的光芒。他的聲音低低的,有些不悅:“你不看我比賽就走?”
“我……”她一時語塞。
周謹航托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了她幾秒鐘。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裏藏着她內心最隐秘的情緒。片刻他的手緩慢松開,輕飄飄吐出幾個字:“吃醋了?”
紀珊珊耳根紅起來,被周謹航撞破心裏的秘密有些尴尬,下意識的反駁脫口而出:“我沒有。”
“沒有麽?”周謹航輕哼出聲,鼻間的嘲弄之意再明顯不過。
他看着她,認真地說:“別為這些小事跟我鬧脾氣,你知道我最煩女孩子耍小性子,那只會讓我覺得幼稚、不可理喻。”
紀珊珊抿了抿唇,她沒有出聲,生怕一不小心洩露了自己的情緒。
他接着道:“我們之前相處得很好,希望以後也可以一直保持。珊珊,你能做到嗎?”
在周謹航咄咄逼人的話語前,她幾乎一次也沒有贏過,這次也依舊是這樣。恍惚中,她聽到自己低沉破碎的聲音:“……能。”
此刻,紀珊珊忽然想到了一句人們經常說的話:“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也許這句話放在周謹航和她身上需要改一改。葬送愛情的往往不是婚姻,而是人的冷漠和自私。
紀珊珊不知道自己的愛情離墳墓還有多遠。只是,在周謹航一次次無情的拒絕中,她覺得身上的力氣正在被一點點抽走,只等着再也走不動的那一天。
得到她的保證,周謹航重新展露了那陽光般的笑容,可是這一次紀珊珊覺得他的笑容似乎沒有了太陽的溫度,她只覺得冷。
“喏,這是給你留的位置。”周謹航從兜裏掏出一張入場券塞在她手裏:“最前排的位置呢,留下看我比賽。”
她點頭:“好。”
他笑着,低頭在她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
“Nic,進場了,你磨蹭什麽呢!”
長廊另一邊又響起Jason暴躁的聲音,周謹航應了一聲開始往回走。走了一段他又忽然回過頭叫她:“珊珊,比賽結束以後記得在後臺等我,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家。”
話畢,周謹航朝着長廊的另一邊小跑過去,修長挺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籃球賽場。鳳凰隊VS黑鷹隊,四分之一決賽。
啦啦隊員們已經在賽場中央跳起了開場舞,兩隊隊員陸續入場。紀珊珊找到與入場券數字對應的座位坐好,場地對面的大門打開,她看到周謹航一行人精神抖擻地從大門裏走出來,隊員隊服上那昂首振翅的黑色雄鷹标志閃閃發亮。
表演結束後,随着各隊隊員在場上就位,裁判員将籃球筆直抛向空中的瞬間,吹響了開場哨。
作為隊裏的Small Forward,也是全隊最有凝聚力的球員,周謹航往往能夠将全隊的合作默契推到極致,只要他在隊裏,整個球隊就充滿了一股強烈的振奮與熱忱。
Jason作為得分後衛,在整支球隊裏與周謹航的配合也是極佳,只見他靈活地搶斷了對方球員手中的籃球,原地突然起跳,一個完美的假動作,轉眼球已經到了周謹航的手裏。
場外一片熱烈的叫喊聲。SF的速度通常都很快,周謹航也不例外。他側翼運球,一眨眼的功夫已然來到內線籃筐下,對方的一個黑人隊員擋在他身前,比周謹航高了一頭,黑人隊員做出标準的防守動作,眼睛死死盯着籃球,随時準備發起進攻。
紀珊珊坐在觀衆席上,她的位置只能看到周謹航的一個側身。不知為什麽,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到周謹航似乎又笑了,一種勝券在握的微笑,讓他身體的整個肌肉都改變了狀态。
只見他左右手只運了一次球,然後憑借超強的彈跳力和爆發力,原地突然起跳,雙臂将球對準籃筐,手臂上的肌肉狠狠一震,一個完美的跳投,脫手的籃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抛物線,精準地落入籃筐中。
數字屏幕上跳出一個紅色的分數,兩隊的比分被拉開。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紀珊珊聽到觀衆席上的女孩子不停地喊着Nicholas,近乎瘋狂地揮舞着鮮花和彩帶。
周謹航繞場跑了一小圈,和隊員們擊掌。眼前的畫面和往事重疊,紀珊珊仿佛回到了初高中的時代。
那個時候的周謹航就酷愛籃球,每天下午的活動課上都能在籃球場看到他揮汗如雨的模樣。
彈跳。奔跑。
投籃。叫喊。
任憑午後的烈日将他原本白皙的皮膚炙烤成小麥色,他也依舊甘之如饴。
周謹航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熱情如火的,他喜歡籃球,喜歡極限運動,喜歡交朋友,喜歡團隊合作。他內心的那股熱忱仿佛澆不滅似的,如烈火般熊熊燃燒着。也正是這份熱情,讓他逐漸具備領導人的凝聚力和親和力。
初高中的六年裏,無論他走到哪裏,身邊總圍繞着一堆一起打鬧玩耍的朋友,當然他出衆的外形和自來熟的性格也吸引了不少女孩子。
紀珊珊就是在那個時候喜歡上他的,她喜歡周謹航身上那股熱烈的情緒,喜歡他對生活的熱忱,喜歡他不服輸的執拗精神,也喜歡他一如陽光般明媚撩人的笑。
“生活就是要刺激才有意思。”周謹航曾經站在高中課堂的講臺上這樣說。紀珊珊認同他的人生觀,甚至把他的話當成了自己的信仰。
賽場上再度傳來激動的叫喊聲,她思緒收回來的瞬間,剛好看到周謹航一只手臂有力地抓着籃筐,漂亮的肌肉如同縱橫的樹根般盤踞在整條長臂上微微凸起,他手掌一松,整個人如羽毛般輕盈地落回地面。
比分數字不斷上漲變換,最後一場剩餘不到五分鐘,對方隊員發起了最後的進攻,想要追回比分。
周謹航和隊員們也不甘示弱,開始了最後的勝負角逐。他的每一次投籃都可以激勵士氣,全場盡是男人們激動的低吼聲。
運動是一種激發人類潛力最簡單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
紀珊珊坐在場外也被他們那份激情所感染,胸中仿佛聚集一股無形的力量,叫嚣着想要沖破這個身體,去和場上的衆人一同完成這場激動人心的勝戰。
這是運動的魅力,也是人類力量爆發的魅力。
當比賽終了的哨聲吹響的瞬間,所有人都激動地流下熱淚。場上的一群男人瘋跑着,嚎叫着,毫無顧忌地釋放着他們的快樂。他們漸漸圍成了一個圈子,裏面的幾個人托着周謹航,用力地抛向空中,又接住,再抛向空中,如此反複。
“Nicholas!Nicholas!Nicholas!”
他是全隊的隊長,是全隊凝聚力的核心,也是全場最振奮人心的得分手!至此,黑鷹隊四分之一決賽毫無懸念完勝鳳凰隊。
紀珊珊唇邊漸漸展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她随着人群退場,聽着周圍人高聲談論着這場精彩的比賽,緩緩往後場室的方向走去。
寬敞的走廊裏,隊員們來來回回從她身邊過去。她看到鳳凰隊的隊員離開大門,又看到黑鷹隊的隊員陸續離去。工作人員脫掉工作服,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走出室內運動場。
遠處的更衣室熄了燈。
再後來,整個後場室裏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透過玻璃窗,她看到外面美麗的落日餘晖。約摸一小時後,門口的保衛員進來巡邏時發現了在走廊長椅上發呆的紀珊珊。
“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麽?”
紀珊珊擡頭:“我等人。”
“等人?”保衛員拿出鑰匙準備鎖更衣室的門:“你等誰啊?人早就走光了。”
紀珊珊不死心:“Nicholas,黑鷹隊的隊長,他去哪裏了?”
“他早就走了。”保衛員反身指了指出口:“比賽結束之後第一個出去的就是他,身邊還跟着幾個朋友,估計去慶祝了吧。”
紀珊珊垂眸默然,周謹航還是把她忘了。她沒有生氣,只是緩緩站起身,向保衛員道了謝,一步一步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外面,晚霞漫天。
夕陽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剛才的激動心情一去不複返。她走在路上,覺得時間流逝得很慢,落日似乎讀懂了她的孤獨落寞,遲遲不肯落下山去,想要陪着她走一段路,再多走一段路……
作者有話要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