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
周六,街角酒吧。
清晨輕薄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大廳的木質地板上。這裏還留有昨夜狂歡後的痕跡,桌椅板凳橫七豎八擋在路中間,紀珊珊推門進去,一股濃烈的香煙味道撲面而來。
“早啊珊珊。”南希身上系着一件粉色圍裙,手裏拿着塊灰色的抹布正在吧臺上抹抹畫畫,笑着沖她眨了眨眼。
“早啊。”紀珊珊打了一個噴嚏,繞開地上一路的煙頭走到牆邊,擡手撥開了通風扇的開關。
“昨天抽了多少煙啊?”她揉着鼻子看了看吧臺旁站着的金發碧眼的南希,鼻尖一酸又是一個噴嚏。
南希笑了笑,遞上來幾張面巾紙:“開party嘛,人都喝多了,差點就在店裏睡到早上了,一群野男人,最後都被我踢出去了。”
“噗!”紀珊珊笑着接過紙巾擦着鼻子,悶聲道:“還是你有辦法。”
“那是。”南希仰起頭一副得意的樣子,聲音不覺提高了幾度:“對付這種客人就得用特殊手段。”
紀珊珊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扭頭四處看了看,又沖南希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壓低聲音問:“老板在樓上嗎?”
“你找他幹嘛?”南希眨眨眼。
“請假。”
“你又請假?!”南希扔下手裏的抹布,鼓起腮幫子,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是不是又為了你家那個臭男人?Nicholas讓你來的?他怎麽能這樣,太不尊重人了。”
紀珊珊垂眸,避開了南希灼熱的目光,她這請假頻率快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但是為了周謹航還是值得的:“我們只是時間沖突了,是我自己要來的。”
南希撇撇嘴,眼珠子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有什麽區別,反正每次都是你妥協。珊珊,你這樣連着周五周六兩天不幹活,老板要扣工資的知不知道!”
紀珊珊搗蒜似的點頭,可腳下的步子卻沒停。南希說話的功夫,她已經邁到了通向二層的樓梯上,一臉英勇就義的表情,慢悠悠回頭:“南希,要是一會兒老板把我炒了,你要記得收留我。”
“滾吧滾吧,你個見色忘義的女人,我才懶得管你呢!”南希恨鐵不成鋼的沖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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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周謹航本人,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紀珊珊對他的重視。
請假的事情并不順利,老板對她非常不滿。果不其然讓南希說中,他扣了她一個星期的工資作為懲罰,并取消掉了她後面的休息時間,全部用來加班。
還好沒有被炒鱿魚,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留了下來。
紀珊珊緩步下樓,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頓住了腳步。她一手扶着鐵質的黑色欄杆,站在高高的樓梯上認真看着身旁照片牆上的某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大大的,澄澈的眼神裏帶着些酒後微醺的迷離,手裏捧着那一賽季籃球賽的金色獎杯。紀珊珊的手指輕輕摩挲照片上的人像,周謹航那時喜悅滿足的心情似乎透過這薄薄的紙張再次傳遞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可是那天和周謹航在酒吧重逢時的場景,總會在不經意間浮現在眼前。
那一天雖然是她第一次值夜班,但是酒吧裏常客的酒水喜好她已經爛熟于心,本來工作是越來越順手的。可今晚坐在窗邊位置的幾個陌生面孔,打亂了她熟悉的工作節奏。
一位醉醺醺的男客人在她上菜的時候,突然握住了她白皙纖細的手。
紀珊珊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得一愣。
男客人沙啞暧昧的聲音響起,唇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手背上:“一晚多少錢?”
她後退幾步抽回自己的手,擡眸時恰好對上了男客人似笑非笑的猥瑣目光。
“我不是賣的。”
明白了對方口中的暗示,紀珊珊忍住怒意僵硬解釋。
男客人嗤笑着放下手裏的啤酒,目光迷離:“裝什麽清純?不賣?不賣你穿得這麽暴露?”
他肥胖的髒手覆上她渾圓的臀部,不輕不重揉捏起來:“是不是怕我出價低?要不你随便開個價,嗯?”
“啪--”
紀珊珊手掌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被陌生人觸碰的恐懼使得她的動作下意識先于理智。待她回神時,男客人臉上已經多了一個紅色的掌印。
“你!你個服務生敢打人,活膩了是不是?”男客人捂着臉,緩慢挪動着自己肥胖臃腫的身體,臉上沒了剛才的興奮,取而代之是滿眼噴薄欲出的憤怒。
他臉上的橫肉微微抽動着,擡起的右手直接掐上了紀珊珊的脖子,五指漸漸用力收緊,左手攥緊的鐵拳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臉上。
紀珊珊皺着眉頭閉上了眼睛,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卻始終沒有來。
脖子上的力道不知為何忽然消失了。
下一秒,她聽到了男客人殺豬般的慘叫:“放手!要斷了要斷了!啊,快放手!”
“不會斷的,最多就是挫傷而已。”
記憶中熟悉的男聲響起,這聲音低沉有力,帶着陽光炙烤過後的火熱溫度,語氣裏透出玩世不恭的戲谑态度,嘲笑道:“你就這點勁兒,那是你泡妞還是妞泡你啊?”
周圍看熱鬧的男人女人們紛紛笑了起來。
紀珊珊猛然睜開眼睛,看到了面前英俊挺拔的亞洲男人,他正用那風情萬種的桃花眼笑嘻嘻看着她,帶着點玩世不恭的挑逗意味。
“……周謹航?”紀珊珊大驚:“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
他笑着反問:“許你在這裏享受,就不許我來喝酒了?”周謹航手臂發力,鉗制着肥胖男客人的手輕輕往前一送,直接把那男人推在了地上。
紀珊珊瞥了眼抱着手臂在地上痛呼的男客人,刺耳的慘叫聲讓她感覺自己的手臂似乎也有些隐隐作痛了。
周謹航打人有多狠她是知道的。高中的時候,平日裏他在學校處處立威,再加上那讓人望塵莫及的家世背景,幾乎沒有人敢貿然去惹這尊大佛。
他嫌棄地甩甩手,向她傾身過來,英俊的臉龐不斷在她眼前放大。
紀珊珊向後退了兩步,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我是在工作。”
周謹航笑了笑,繼續俯身在她耳邊,用暧昧的聲音說着只有兩人才能聽懂的悄悄話:“珊珊,出國前睡了我一夜,什麽都不說就玩消失,你可真渣。”
紀珊珊被他的話震得身子顫了顫,耳朵根漸漸紅起來,水汪汪的杏眸大睜着,洩露了眼裏的情緒:“……那晚,你還記得?”
“什麽話。”他笑。
出國前那晚,周謹航失戀醉酒,而她在那一夜決定放棄自己毫無結果的暗戀。
周謹航嘴角微彎,擡手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然後故意使壞似的沖着她紅得滴血的耳朵輕輕吹了一口氣,惹得紀珊珊一個激靈。
“和我睡覺是要付出代價的。你欠我一個解釋,我會再來找你的。”
紀珊珊從他晦暗不明的語氣中嗅到了一絲不滿的意味,她仔細琢磨着所謂“解釋”指的究竟是什麽。
她不過是想最後給自己無疾而終的感情一個交代罷了。卻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在那夜偏離了正确的軌道。
第二天的清晨陽光灑進房間,紀珊珊醒來的時候看到地板上狼藉不堪的衣物,恍然意識到昨晚兩人的瘋狂。
她不能再陷進去了,周謹航不愛她,她不能讓自己輸得一無所有。
抓起行李箱的時候,她回頭最後看了眼床上男人英俊無害的睡顏,忍着心裏緩慢發作的揪痛,毅然離去。
而在周謹航大男子主義霸道的思維裏,向來只有他甩掉別人。和一個女人這樣毫無理由地睡一夜,還被對方不聲不響丢在陌生酒店裏。這樣的舉動極大挫傷了這個男人高傲的自尊心。
紀珊珊毫不懷疑,周謹航後來之所以提出同居的要求,并不單單是因為什麽交通方便。
更多的,只是為了挽回他之前丢掉的“顏面”罷了。
紀珊珊從酒吧出來以後,一邊給房東打了電話,一邊順着大街走進離家最近的家電城裏。
站在空調售賣區的她,怔怔地望着上面燙金的價格标簽,粉紅的嘴唇被她的牙齒不斷蹂-躏着。
要不要買呢?現在已經進入十月了,只要再忍幾周也就不需要空調了。可是周謹航……
想起他不滿的表情,還有夏天裏滿頭大汗的樣子,紀珊珊心裏又覺得愧疚。周謹航和她不一樣,夏天裏天天打球,本來就是愛出汗的人。況且兩人一周也只有周末才待兩天,為什麽不讓他每次待在家裏舒服一點呢?
做完了心理建設,紀珊珊走向櫃臺,向售貨員咨詢了幾款空調機的不同價位和功能,挑挑選選總算訂了一臺最滿意的。
結賬的時候,她沒有用周謹航給的卡,而是刷了自己的。既然是給自己家添置物品,她不想讓她和周謹航本就不明朗的關系上再蒙上一層金錢的陰影。
中午十一點,紀珊珊打包好熱騰騰的午飯出門。半小時後她來到了周謹航校園的室內運動場外。
這所商學院,坐落在加州著名的蒙特雷小鎮上,和她所在的翻譯學院僅僅隔了兩條街。
多少次她在這兩條街之間來回往返,如今已經輕而易舉可以找到他經常待着的幾個地方了。
籃球場,比賽場,飯廳,宿舍樓還有酒吧。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學生,卻看不到雙方球員的身影。她從人堆裏擠進去,一直走到了觀衆入場的臺階上,保衛員拉起的隔離帶擋住了她的去路。
“沒到入場時間,觀衆不能進。”
見她擡手去掀那條紅色的隔離帶,門口的保衛員伸出胳膊直挺挺攔在了她面前。
紀珊珊擡頭:“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也不行,現在不能進。”
紀珊珊跺了跺腳,掏出手機來一遍一遍撥着周謹航的電話號碼,忙音響了又響,卻始終無人接聽。
“兔子小姐,又是你。”一個輕挑魅惑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面前站着一位金發藍眼的男人。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穿着一身白色的籃球運動服,胸前的號碼牌上碩大的數字“8”清晰可見。
這男人轉身對保衛員低聲嘀咕了幾句,眼神還時不時地在她身上逗留。不消幾秒鐘,保衛員讓開了道路,向紀珊珊點了點頭:“小姐,你可以進去了。”
紀珊珊把手機重新裝回包裏,提着手裏的盒飯走進室內運動場。
“謝謝。”路過這位外國帥哥身邊的時候,她微微笑了笑,輕聲致謝。
“兔子你就這麽走了?”那男人忽然上前一步扯住她,湛藍的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神大膽而放肆。
紀珊珊推開他的手站遠了些,“我不叫兔子,你認錯人了。”
“你又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麽。”他無辜地攤了攤手,“我們在學校裏碰到過三次了,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紀珊珊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擔心周謹航,對于面前男人的搭讪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對不起,我真的沒印象了。”後臺指示燈的标示牌亮起,紀珊珊順着長長的走廊快步向裏走去。
身後傳來那位藍眼帥哥的笑聲:“怪不得Nic為了你連我的聚會都不參加。兔子你可真有魅力。”
紀珊珊腳下猛的一頓,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你剛剛說誰?”
藍眼帥哥雙手環抱,斜靠在門框上調笑着回答:“我說Nic,Nicholas!”
紀珊珊轉身走回他面前,細細打量了這個男人半天,腦海裏浮現出周謹航那晚說要參加party的話,眼神亮了亮,不确定地詢問:“你是……Jason?”
“Bingo!”藍眼帥哥打了個響指,垂眸看到了她手裏的飯盒後笑出了聲:“兔子,你這樣會把Nic慣壞的。我們這一隊的男人都沒飯吃,單單他有,這不公平。”
紀珊珊臉上漸漸紅起來,尴尬地轉移着話題的中心:“別再叫我兔子,我叫珊珊,紀珊珊。”
Jason皺着眉頭,想要張嘴發音卻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他目光堅決地搖頭拒絕:“中文太難了,我還是叫你兔子,很符合你的氣質。”
紀珊珊:“……”
沒辦法和面前的男人溝通,紀珊珊索性由他去。不過有了Jason的引路,她跟在後面很順利地進了球員後場室。
轉過長廊,裏面是一個空曠的房間,房間四面的牆壁均有通透的玻璃窗,很多球員在裏面熱身準備。紀珊珊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場地西南角的周謹航。
作者有話要說: 诶?有話說又被刷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