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壁班的老師和同學都別聽見,否則過會兒真能打起來。
膨脹,太膨脹了!
此起彼伏的傳接,跟成語接龍似的。直到有人喊出:
“清華北大,不怕不怕,考個三本,一樣偉大!”
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敲桌子。
“誰說的?”
剛剛還嘈雜的教室,頃刻間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應話。
他氣笑了:“慫不?還給我考上三本一樣偉大,我先讓你千秋萬代了去!”
有人帶頭笑出了聲。
乾隆爺看一眼底下這群小孩子,嘲諷的一勾唇,咋舌道:“一個個兒的都能耐了啊,長本事了都,還一句比一句押韻。我倒是不知道你們語文學的這麽好,敢情咱班還能出個滿分作文呢是吧?”
隋海岩想了下,回答:“不一定吶。”
一枚粉筆頭扔了下來,正好砸在他桌上。
這活乾隆爺這三年沒少幹,尤其是第四組,閉着眼都一扔一個準。
“槍打出頭鳥你不知道啊?”皺眉瞪了那小子一眼。
他雙手撐在講桌上,好奇的看向底下這一群年輕人,問:“你們到底哪來的自信?都不照照鏡子麽。”
段王爺舉手就答:“老師,我們發型到位氣質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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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臺詞,令肖裕抖動了下肩膀,撫額忍笑。
他這麽一說,倒是吸引了乾隆爺的目光。
那位爺瞅着那幾個兔崽子好半晌,才緩緩說道:“段佳辰,這三年了我也就今天看你順眼些。早剃了不就完事了麽,非得讓我揪着耳朵滿學校的逮着你罵。”
段王爺嘿嘿一笑,坐下來又摸了摸自己剛理的發。
四顆高度一致的寸頭在照進教室的陽光中,顯得格外耀眼和璀璨。
“好了說正事啊。”乾隆爺走下講臺,随意坐在第一排同學的桌上,問向全班同學:“好好想想咱們班要出個什麽節目?我個人的建議是簡單省事不費腦的。”
雖說允許畢業年級參加校慶演出,可作為高三年級的組長,他并不贊成在離考試僅剩一個月的時間裏去花費過多的時間準備節目,意思意思就行了。
“唱歌啊!”
這是衆人眼裏最省事的節目了。
隋海岩眼睛驀地一亮,一拍大腿激動的對乾隆爺說:“讓裴涪淺唱歌!讓她唱歌!我們班絕逼就千秋萬世一統江湖了!”
裴涪淺一腳就踹了上去,用了十成的力氣,一點兒沒留情。
去年在肖裕生日宴上的那幾個同學一聽這話,都笑的前仰馬翻不堪回首。
‘躺槍裴’臉上挂不住,擡頭往前面看了一眼,有人的肩膀顫抖的更厲害了。
似是再也忍不住,他忽然爆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邊笑着,還和提議者擊了一掌,點頭誇贊:“那叫獨孤求敗。”
“沒錯!”隋海岩哈哈大笑。
太!過!分!了!
咬牙切齒怒瞪向前面那倆嘴賤的兄弟,她悶悶的喘着氣,恨不得上去撕碎那張欠扁的嘴臉。
乾隆爺倒是有些意外,前兩年校慶的時候他們班并沒有出節目,因此他也從沒聽過班裏同學唱歌,以為隋海岩說的是真的,便點頭允許:“可以啊,我們班同學都要積極參與。裴涪淺,你會唱什麽?”
被點名的人還沒開口,有人先搶答了。
肖裕舉手:“她會唱死人。”
“哈哈哈!——”
經久不停的嘲笑聲中,裴涪淺站起身一巴掌就拍在了那個後背上,臉都被丢盡了還在乎什麽影響?!
尤其那人還特一臉無辜的轉身看向她,不要臉的問:“我說錯了嗎?你可不是能把人唱死呀。”
“你滾。”她難得爆粗口,卻沒一點威懾力,反而讓那人笑的更開心了。
“鄙視你這種把自己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小人行為。”
他側身靠在牆上身體微微向後仰,懶洋洋的開口道:“能給別人提供快樂說明你還不是個對社會一無所用的人,這是你的榮幸。”
“有本事你唱啊!光會撂嘴的人有什麽資格嘲笑別人!”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你當自己範冰冰啊。”
和他比嘴上功夫,她從來就不是對手。
裴涪淺不甘心的又罵了句:“小人得志。”
“切。”
“切什麽切你,這輩子我再在你面前唱歌就跟你姓!”
他不屑冷哼:“誰稀罕似的。”
話題最後被乾隆爺終止,他清一清嗓子,無奈聳肩:“我這人全身上下最缺的就是藝術細胞,所以這回我幫不了你們了。大家自己确定節目,也自己合理的安排排練,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我一定盡心盡力。”
沒人跟他客氣。
他最後強調:“就一個要求,別占用太多學習的時間,畢竟你們目前最關鍵的任務是高考。”
“切!——”
嫌棄和鄙視的哼聲、拍桌聲持續到他離開教室。
因為時間緊迫,又要兼顧學業,留給他們排練的時間非常少,經過全班民主決策後一致确定了演出節目為——唱歌。
毫無新意,但是沒辦法,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最為簡單。
特別的一點在于這一次他們不搞個人主義,而是全班大合唱。
畢竟是十二年學生生涯的最後一次演出,意義重大,班委一致通過希望每一位同學都能積極參與。
裴涪淺暗自握拳擦掌,全班大合唱就太好了,她倒要好好看看他到底唱的怎樣,如果很爛,她一定嘲笑死他!
那個星期,對于高三年級的老師們來說是場噩夢。
課間的時候,他們再也沒人敢去教室裏給個別掉隊的同學補習,甚至連去廁所都得等到上課鈴聲響了之後。高三年級的走廊上,天天盤旋着那群鬼哭狼嚎折磨死人的噪音,即便是躲在辦公室裏,依然難以耳根清淨。
乾隆爺揉了兩團棉花塞在左右耳裏,旁邊六班的班主任看見後也效仿他的法子。倆人對視一眼,無奈的搖頭嘆氣,都默契的期盼着校慶早點到來。
再這樣下去,沒戰死在高考的沙場上,都要先被這穿耳的魔音震碎五髒六腑了。
六班班主任望一眼緊閉的辦公室門,發出一聲憂愁的感慨:“就照這麽個唱法,真到那天還不得丢死人了。”
乾隆爺揮手一笑,特別自豪:“我們班早就丢的連褲衩都不剩了。”
**
教室裏,裴涪淺正糾結一道三角函數題,她最近的重心全部放在了過幾天的數學競賽上,一天沒有拿到保送名單,便不敢掉以輕心。
解了半天,卻一籌莫展。本來就心煩意亂,卻還有人在這時不長眼。
隋海岩心情大好的靠在身後的桌上,扯開嗓子撕心裂肺的嚎唱:
“哦快別哭我的愛人,請快些寄給我一把鐮刀——”
她扔下筆,猛地一拉桌子,靠在她桌子前端的那人趔趄着摔倒在地。
狼狽的爬起來,他憤怒的拍桌吼道:“你謀殺啊!”
裴涪淺嘴角一勾,呵呵冷笑:“我給你寄一把菜刀要不要?”
神經病。
隋海岩鄙視的哼道:“爺不跟每月都流血還不死的怪物一般計較。”
轉過身,他心情不受影響的繼續嘶吼着唱:
“火車一點點點點點地開,我的愛人她她她在等待——”
可算是逮着機會了,她索性扔下練習冊,肆意取笑:“唱成這樣還好意思那麽大聲,真把丢人當喝涼水了。”
隋海岩揚起下巴輕松回擊:“有你墊底我還怕什麽?你把貝多芬都能從墳墓裏唱出來。”
“去死。”
她随手拿了本書就要扔過去,隋海岩心機的躲在了同桌懷裏。
肖裕:“……”
猛地一下用勁兒推開他,肖裕站起身,順手把她高高舉起的課本拿過來就砸在那個不要命的人身上,邊罵:“想死了是吧?我成全你。”
隋海岩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大聲叫着:“阿裕我錯了錯了錯了!”
“媽的,你還敢往我身上撲!”
隋海岩欲哭無淚,他不過就是得意忘形忘了他有病了麽。
不高興的哼了聲:“裴淺淺抱你的時候你都沒意見,不公平!”
裴涪淺特別得意的微笑着。
“離我遠點,死開。”肖裕推開他,表情不耐。
隋海岩來勁兒了,故意去靠近他:“我不,我就不。”
肖裕:“……”
他媽的!
“阿裕。”
忽然有人叫了他一聲,打斷了他正要下的毒手。
擡頭一看,是他們班的文藝委員。
對方直接說明來意:“阿裕,你們這次能再表演一回嗎?如果加上樂隊的話,我想演出效果會更好一點。”
他蹙了下眉,似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可行性。
倒是隋海岩一聽就來勁兒了,果斷答應:“好啊!”
“好個屁呀。”肖裕白了他一眼:“你會架子鼓?”
搖頭,他會不會他還不知道麽,明知故問。
肖裕看向文藝委員,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行,我們沒人會架子鼓,少一個樂器沒辦法進行。”
“啊,這樣啊。”文藝委員表情很是遺憾。
她初中也是附中的,一直記憶猶新三年前他們的那場表演,激情澎湃振奮人心。
裴涪淺聽的一頭霧水,身體向前傾了傾,好奇的問:“什麽表演?”
隋海岩立即白了她一眼,又趾高氣揚的沖她揚揚下巴:“不知道了吧?哥當年也是個叛逆的搖滾青年!”
她略微激動,搖着對方胳膊求詳細內容。
提及過往輝煌,隋海岩的尾巴恨不得翹天上去,驕傲的給她講着當年他靠玩樂器吸粉無數,辣手摧花。
“初三那年也是校慶,老師非讓我們出一個節目,我們幾個人就商量着上去玩了出搖滾。當時心裏特不情願,我們都是抱着砸場子的心态去的,故意亂七八糟的吼,在臺上瘋作一團,結果沒想到,效果出奇的轟動。”
他說完,得意的等待對方美美的誇贊。
那人卻把視線全部轉移到了另一人身上,裴涪淺一臉崇拜的驚嘆:“阿裕,你好厲害啊。那我每次讓你唱歌你還高冷的不甩我,讓我誤會你也五音不全呢。”
某人輕聲呵了一下,似在鄙視她狗眼看人低。
以為誰都跟她似的麽,不唱,是怕吓死她。
光聽她都能想來當時的熱鬧和興奮,裴涪淺後悔自己初中沒念附中。
她還從沒見過他唱歌,更不知道他也會樂器,出于私心,她想勸他答應:“阿裕阿裕,你一定要參加。這可是人生中最後一次在附中的表演了,不能給高中留下遺憾哦。”
對方并不領情:“你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連樂手都湊不齊還組什麽樂隊,她當是小孩子過家家吶。
隋海岩還想重回自己的巅峰時刻,可也苦于人手不齊,當年那個鼓手高中就跑去家門口的四中念了。哀嘆一聲,他癱在桌上竟無比懷念肖彥在時的日子了。
還是他有先見之明,早早就和兄弟幾個組了個樂隊,在其他同學高三忙着複習時,他們天天就知道玩。前年畢業前夕,一首許巍的《曾經的你》令他名聲大振吸粉無數,即便是已經畢業兩年了,還會有些當年的小學妹牽腸挂肚。
比如,小學妹之一的裴涪淺。
她當然記得那一年的校慶,那時候肖彥已經高三了,正是今天的他們,而當時他們不過才剛踏入高中的校門。
一轉眼的時間,就從剛入校的新生變成了畢業生。
盡管長江後浪推前浪,可在她心中,再沒見過比肖彥還要完美的男生了。
哪像肖裕,首先脾氣就差的令人發指!
架子鼓嗎?
她忽然想到一個人。
猶豫又糾結了片刻,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阿裕,我知道有個人會架子鼓,也許,也許他願意。”
他挑眉,一看她那副心虛的模樣就知道準沒什麽好事。
“胥…胥己誠啊。”
“別想!”
他拒絕的幹脆。
裴涪淺不死心,上前拽着他搖晃了半天。
她真的很想看他表演,十七歲的少年,很有可能是她一輩子的珍貴紀念啊!
肖裕堅決寧死不屈,任她說破了嘴皮子都堅持到底。
沒轍,她只好跑去先找了胥己誠。
很意外,對方答應的很快,還說肖裕那邊他會試試。
然後當天下午,裴涪淺就看到他們幾個人在走廊上讨論着關于編曲的事情。
她默默擡頭望天,嘆一口長氣。
卻控制不住想懷疑自己這個女朋友怎麽就沒一點兒地位呢?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喜極而泣
周五下午的晚自習,裴涪淺大膽翹了。
她和阿瑾打好招呼,便偷偷跑去音樂教室看他們排練。阿瑾縱然也想去,可奈何自己成績不如人,只能老老實實留在教室啃書。
第四組一下子就少了五個人,很難不吸引老師的注意。只是一想到那裏坐着的都是誰,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随他們去了。
尤其段王爺,已經提前一步拿到保送名單的他,壓根就不用再來學校,可他嫌待家裏無聊,硬是一天沒落的按時到校和唐甜甜膩到一起,順便惹乾隆爺眼煩。
偷偷摸摸的溜進藝術樓,躲在四樓音樂教室的門口,她蹲在地上,悄悄探頭隔着門縫向內望去。
那個少年背着電音吉他,和另外幾個男孩兒低頭交談着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又轉身站到一旁安靜等待聆聽。
坐在架子鼓後面的男生踩着音點打出了第一個音符,接着便是一串連貫的鼓聲,咚咚咚的回響在隔音效果極佳的教室內。
直到他完整的打擊完一首歌,背着電音吉他的少年才又走近了他,倆人在面前的那張紙上寫寫畫畫,商量了半天,最終達成一致。
這般和諧的相處,倒是讓她略感意外。并不懷疑胥己誠,只是以阿裕那怼天怼地看誰都不順眼的性子,她總擔心他和胥己誠會吵起來。
看來是她多慮了,于是便也放心了。
忽然間,耳邊聽到一陣悅耳的吉他聲,她趕緊集中注意力,牢牢盯向那個少年,其他幾人也都在做最後的調試,看來是要完整再來一遍。
心裏不由的激動,她屏息凝神,一雙清澈的眼眸中滿滿都是他的身影。
琴弦熟練的被撥動着,前奏過完,他微微張嘴,唱出第一句:
“像一陣風
掠過我身邊
當你錯身而過的瞬間
忽然間
想要去很遠
和你去看繁花世界”
架子鼓和鋼琴接了進來,幾人一齊唱道:
“imagination
never lose my passion
it`s on my way it`s on my way now
whatever it takes
not for the destination
it`s on my way it`s on my way now
all my colorfuldays
never lose my passion
it`s on my way
……”
教室門被推了開,激動揮掌的少年們擡頭看去,有人突兀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裴涪淺難以置信的走近他們身邊,邊誇張的大叫着:“太!贊!了!”
語言是無力的,因此才有了歌聲的力量。
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肖裕看見她略感意外:“你翹了晚自習?”
“嗯!”
她直接點頭承認,絲毫不在乎會被罵。反而由衷的慶幸着,因為他們,讓她感受到了搖滾的魅力。
肖裕連哼都懶得了,偏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放任她自流。
她擡步走到胥己誠面前,伸出大拇指:“胥己誠,你真的很讓人刮目相看诶!我終于能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你了,玩樂器的男孩子身上有着獨特的魅力。”
他和肖裕是兩種極端的形象,肖裕是高高在上、傲視凡人、目空一切的年級第一,而他卻是自由散漫、慵懶雅痞、無欲無求的問題少年。都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也許胥己誠身上的這種不正經會更招女孩子的喜歡。
他淡淡勾唇,只說:“客氣了。”
“別謙虛了你,我見過你玩架子鼓,但不知道你唱歌竟也這麽好聽。”
她說完,手撐下巴沉思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比我唱的好!”
胥己誠這回沒忍住,偏頭笑了。
“咳!”
有人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聽得她心突突直跳。
趕緊走到那個正裝模作樣調試琴弦的男孩兒身邊,毫不吝啬的誇贊道:“阿裕,你厲害死了!”
對方連頭都沒擡,只是嘲諷的用鼻孔哼了一聲。
她低頭無奈的暗笑,深覺他這副急于求自己來誇贊的樣子很像在争寵的小孩子,雖然幼稚卻也可愛。
她知道怎麽讨他歡心,這是她喜歡的人,她才不會羞于表達。于是圍着他說了好幾遍:“阿裕你好厲害,阿裕你是個全能的天才。”
他的臉色,才慢慢在膨脹的自信中恢複如常。
卻還嘴賤的損她:“你能不能收斂點兒?大庭廣衆之下的太沒羞恥心了。”
她才不理他那張臭嘴,轉身又去逗隋海岩和段王爺。真沒看出來他倆平時看起來不着四六的,卻還有這麽一手絕活。
“好賴我也是情場浪子,你當哥這名號是白叫的啊。”
隋海岩鄙視她眼拙,什麽叫沒看出來,他明明帥死了!
她哈哈大笑,拆穿他玩吉他一定是為了泡妞,惹得對方追着她滿教室的跑。
再笑就岔氣了,她打了個休戰的手勢,緩了一會兒才又說:“你們把歌改了嗎?”
他們剛才唱的并不是《火車開往冬天》。
“嗯,把兩首歌放在一起重新編曲了。”胥己誠給出解釋。
“你們還有這能耐啊!”
某人彈了下她腦門兒,諷道:“你以為都跟你似的。”
懊惱的揉一揉額頭,擡頭郁悶的看向他:“阿裕,你能忘了我唱歌那回事嗎?”
“唱歌?你什麽時候唱過歌?”
“就…就你生日的時候啊。”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把那叫‘唱’歌。”
她氣的上前掐他,卻被他輕易躲過。
一旁幾人紮心的撫摸自己的胸口,深覺這個教室待不下去了。
一周的辛苦付出并沒白費,校慶的那一天他們收獲了全場最沸騰的尖叫和掌聲。
2007年的5月4日,裴涪淺希望自己能永遠記住這一天。
她在附中九十二周年的校慶上,送了肖裕一大束火紅火紅的玫瑰花,那天她被教導主任扣押在辦公室狠狠訓斥了一個多小時,然後被罰站在國旗下忏悔,直至晚自習結束。
夜幕籠罩着整個操場,除了教學樓還燈火通明以外,看不到一點的光亮。
她還穿着白天表演時的白短袖及淺色牛仔褲,雙手自然下垂在身側,張着嘴大聲唱着:
“西山腳下,圓明園旁
白楊叢中,一派春光
田徑場上,龍騰虎躍
教學樓裏,共度華章
辛勤的園丁,哺育我茁壯成長
啊附中~~
啊附中~~~”
一遍唱完,一陣冷風吹過,她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張嘴,準備再來一遍:
“西山…..”
頭上驀地被扔了個東西打斷了她的歌聲,也遮擋住了她眼前那僅剩的微弱的一絲光亮。黑暗中,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微斥道:“閉嘴。”
慌忙扯下頭上的障礙物,捏到手上的瞬間才意識到是一件衣服,上面有着熟悉的清香味道。
夜色中,隐約可見角落裏站着一個高挑的少年。
她看見來人,驚喜的低呼:“阿裕!”
肖裕站在離她兩米的距離外,雙手抱臂冷眼旁觀那瑟瑟發抖的人。
死性不改,活該被罰。
本想讓她吃點苦頭長點記性,卻在看到她越發可憐兮兮的小臉時又心軟了。
暗自皺眉,還是走近了她。
他的原則,從被她糾纏起的那一天就一而再的被打破,直到現在,半點不剩。
動作粗魯的将衣服穿在她身上,看她吸着鼻子的慘樣,他都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好好罵一頓。
“阿裕…..”
她越來越會撒嬌,越來越精準的捏到他的軟肋,他也越來越對她束手無策。
“別叫我。”
沒什麽威懾力的話,連他自己都皺了眉,她更是不會聽。
裴涪淺吸一吸鼻子,裹緊身上他的衣服,渴望汲取那讓自己貪戀的味道和溫暖。卻說:“阿裕你快回去,教導主任一會兒來了看見你會連你也一起罰的。”
她被罰沒有關系,因為即便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送花給他。
然而她的好意對方并不想領情。
肖裕走近一步,四目相對,他緊緊盯着她,許久,才沉聲開口:“裴涪淺,我真佩服你!”
她:“別客氣呀。”
“……”他被噎的不淺:“好賴話你聽不出來了是吧?”
“我以為你真心誇我呢。”
她小心翼翼的說完,果然見對方臉色沉了又沉。
“呸!”
懊惱的瞪向她,想罵又罵不出來,只能故作嚴厲的警告道:“裴涪淺,你下次再敢這樣看我還理不理你!”
她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死不悔改?”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
裴涪淺心虛的偷看了一眼,考慮了許久,緩慢搖頭:“我沒錯。”
意料之中,卻還是讓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盯着她看了半天,然後生氣的一甩袖子,轉身就要走。
她條件反射拽住他:“阿裕,你別走!”
胳膊驀地被人緊緊抱住不撒手,其實早該習慣了的,肖裕卻忽然間怔在了原地。
那一瞬間意識到就是這只手,總是不厭其煩的抓住他,總是當他一回頭就能看見這只手的主人,不管她自己會不會感到委屈,總是怕他離開。
他承認因為這個認知,令他的心裏酸酸澀澀。
他也想問一問,什麽時候,她才可以真正沒有心理負擔的站在他身旁?不用總是惶恐和害怕。
“阿裕,我沒有別的意思,你知道我這個人特別在乎儀式感的,我只是想給高中留下最後一個美好的記憶。”
他還能說什麽呢?
轉身,表情別扭的替她拉好衣服拉鏈,哼了哼:“我沒生氣。”
他氣的不過是她做事情從來不考慮後果,他擔心她這驚天地的舉動會惹到學校領導,報送名單還沒有下來,他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她拿自己前途開玩笑。
可惜,她一貫這麽任性。
裴涪淺無所謂的揮一揮手,自信的笑着說:“雖然你做了三年的年級第一,但是你也不能瞧不起我這第二名呀。既然你都不在乎,那你也應該相信那對我來說也不過是張廢紙。”
他啧了一聲,用乾隆爺的口頭禪來罵她:“太膨脹了!”
見他沒有真的生氣,她埋首在他懷中深深呼吸,情不自禁的微笑着。
耳邊,伴随着微風吹過的聲音,她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說了句:“裴淺淺,我很開心。”
還有一句話,他放在了心裏。
下一次,請把送花的機會留給她。
雖然一直瞧不起這種行為,但是他也想為了她而誠懇的表達一次自己的愛意。如果順便也能讓她開心和感動的話,那就更好了。
裴涪淺感覺到那雙手擁抱她的力度更緊了些,像是要将她牢牢鑲嵌入他體內。她喜歡這樣的擁抱,迫不及待想和他融合為一體。
輕輕開口,聲音充滿誘惑的說道:“阿裕,你再等等。”
他疑問:“什麽?”
“等我再長大一些。”她說完,頭更深的埋入了他的胸膛中,更小聲的說了句:“就來睡你。”
“……”
是他想的那樣吧?
再也忍不住,他笑了,又氣悶的揉亂了她的頭發,直到揉成雞窩才罷休。
深沉的嘆了口氣,他感慨:“裴淺淺,真是再沒見過比你更不要臉的女生了啊。”
她氣的要去打他,卻被他輕易抓住了手腕,遞到嘴邊深深親了一下,甚至還發出了羞人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幕中,聽的人面紅耳赤,小鹿亂撞。
他輕輕一勾唇,特別驕傲的說完了那句話:“但是,我喜歡。”
于是裴涪淺的心,蕩啊蕩,蕩到了數學競賽的那一天。
五月十日,豔陽高照。
因為和肖裕都是來自附中,所以他們倆人并沒有分在同一個考場,甚至不在同一棟教學樓。
到裴涪淺考場的那棟樓時,肖裕又檢查了一遍她的文具袋和準考證,确定沒有任何遺漏才還給了她。
裴涪淺有些好笑:“阿裕,你好像有點緊張?”
一路上,他都過于嚴肅了,甚至一直在強調些過去幾年特別容易出的題型和解題技巧。雖然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可是她确實很想說,臨時抱佛腳已經來不及了。
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因為你是個豬腦子。”
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她只能一遍遍的保證:“你放心,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去清華的,絕不掉隊。”
他怕的無非是那萬分之一,萬一她會出什麽意外。
大學四年,他們誰都不想放棄這個朝夕相處的機會,只要過了這一關,往後誰都不能再分開他們。
這段感情不是僅僅只有她一人在付出,他也同樣的珍惜和貪戀。
該說的都說的,肖裕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說了兩個字:“加油。”
她收起笑容,認真又嚴肅的點頭:“加油。”
轉身,倆人揮一揮手,帶着對未來的向往堅定的踏進考場。
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快的一眨而過,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合筆,整理試卷,走出考場。
人聲鼎沸,一片嘈雜。
結果怎樣,沒有人比他們自己更加清楚。
考得好的臉上毫不掩飾激動,甚至有的當場灑熱淚,寒窗苦讀十二載,終于不枉自己的努力。考得差的呆若木雞,恍恍惚惚蹲在樓道失去了所有表情,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更是痛哭出聲,後悔沒有多背幾道題型。
無論怎樣,結局已定。
輸贏成敗,已分勝負。
在陌生的學校大門口,聚集了焦急等待的家長們,他們暗自祈禱,希望各路菩薩能保佑自己的孩子發揮超常,順利出線。
她偏頭看去,輕輕勾唇。
即便沒有家人陪伴,可他們還擁有彼此。
安靜的守在大門口,她只等待心上人的出現。
他們約好等在這裏。
走出這個校門,就開始他們嶄新的未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終于,在人群中,那道耀眼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激動又振奮跳動的聲音。
可漸漸地,變得模糊不清。
下一秒,聽到那人略帶焦急的聲音狠狠拉住自己的手臂追問:“你真的考砸了嗎?最後一道題明明是我前幾天才給你講過的原題型!”
恍惚搖頭,她啞聲否認:“不是,我考的很好,我都做完了。”
他明顯重重的喘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沒好氣的瞪着她低斥:“那你哭什麽?吓死我了!”
哭了嗎?
她伸手摸一下臉頰,确實濕濡。
趕緊擦掉,又覺得丢臉于是抱住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才緩慢回答:“阿裕,我好開心!”
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
她終于沒有辜負自己,終于如願以償得到了想擁有的一切。
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
他緊緊抱住他,絲毫不在乎周圍家長們異樣的眼光,細聽之下,聲音竟也染上了一抹哽咽:“傻瓜!”
低頭,他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沒有告訴她的是:他無比期待着大學的生活。
再也不願松開她的手,再也不用在乎周圍人的眼光和看法,從今天起,他們要光明正大的談戀愛。
“走吧,想吃什麽今天随便你挑,算是對你這幾天辛苦付出的犒勞和獎勵。”
沒和他客氣,這一頓意義重大,她必須深思熟慮才能做出決定。
“別急,我要好好想一想。”她思考着,又替自己辯解道:“什麽叫最近的辛苦付出,我根本就沒有好不好。這是天資聰慧,我靠的不是努力而是天分。”
他沒客氣的冷呵諷刺:“不要臉算什麽,再加點油,你争取往沒皮沒臉發展。”
氣得她追着他邊跑邊罵:“你站住臭不要臉的!你節操碎了一地你造嗎!”
人來人往穿梭的街道上,少女追着少年奔跑的畫面被永遠留在了那個仲夏的午後。
一如這些年,她一直追在他的身後。
他們以為,跨出這個校門會迎來美好的未來,可是人生哪有那麽多一帆風順。等來的未必是幸福,也許,是更沉重的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 在咖啡館坐了一下午碼出來兩章,發現了一家非常漂亮的咖啡館在南京1912街區,有機會來的小可愛們可以來試試。還有一章,等下等我回到酒店就發上來。
☆、分手
盡管對父母從未有過深厚的感情,可是下午看到校門外等候的那些家長時,說不羨慕是完全不可能的。站在家門口的時候,裴涪淺重重舒了好幾口氣,幻想着她的父母能稍微的臉上帶點驕傲的喜色。
客廳中,程曉玥安靜的坐在沙發上,開門的聲音響起時也并未能喚醒她的沉寂。這個姿勢,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