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安利催婚
“校長好。”他們兩個一起駐足,看着校長扶着禮帽氣喘籲籲跟了上來。
“今晚玩得開心嗎?”校長追上來以後,喘勻了氣,先含笑問了這麽一句,像是慈愛的長輩注視着孩子們。吳樂甫點點頭,淩彥也忍不住由衷地回答:“謝謝您,我們大家都很開心。”
校長笑着點點頭,示意他們并肩向前。“小林之前提議的游戲就很好,我看這麽一搞,他們之間也能融洽很多。你們跳舞了沒?”
淩彥下意識地看向了吳樂甫,與他俱是一愣,點點頭。“邀請嚴老師跳過舞。”
“不知道嚴老師的腳傷怎麽樣了。”
提起嚴自芳的腳受傷,校長的表情也凝重了一些。“珩之送她去找大夫了,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你們若是得了空,也去看看她。”
淩彥原本也打算展望追蹤她和顧珩之的動向,聞言自然是大方應下,吳樂甫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校長見他們答應得痛快,心中更加高興,順着淩彥的期望談起了那兩人之間的暧昧:“自芳對珩之一向情深義重,我看珩之也不是無意嘛,有這個機會進一步接觸,說不定是件好事。”
淩彥眼看時機成熟,便說出了自己醞釀已久的話:“我覺得,嚴老師和顧老師這樣的年紀尚且在愛情上犯迷糊,我們大學應該開設一門學生,教他們怎麽追求人,表達愛意,尋找工作和生活的伴侶。”
校長的表情絲毫未變,甚至還鼓勵地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淩彥想着後世青春期的少年們,又繼續說道:“我覺得應該普及一些常識,包括生理常識,青春期常識,甚至性常識——校長,我相信你明白這一點的重要性。我們的社會需要這樣的新風尚。包辦婚姻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是男男女女都還不知道該如何追求人,與人相處,乃至婚姻、家庭與性的了解,都需要別人教導。我們可以開課,也可以對外授課。”
淩彥越說越興奮,他正讨論着自己的規劃,卻聽到一直以來都和藹可親,對他格外支持的校長說:
“小林啊,不是我依仗什麽看不起年輕人的意見,但是你要做的事一件大事,是不能靠我一句同不同意,支不支持就能成功的。”
他垂眸看了淩彥一眼,含着無限的理解與憐惜。“若是只是開個課,教一教溝通技巧,嗯……追求女生,也只算是有些出格,但是各個大學出格的事我們幹的也多了。不過要是上升到社會層面,特別是性教育,只怕政/府那裏工作不好做。”
淩彥二十七歲,他在社會摸爬滾打多年,見識過人情冷暖,也嘗過被拒絕被冷落的滋味。一所學校得罪上面的後果不言而喻,所以猶豫後,他立刻回答:“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不不,我并沒有什麽麻煩的,只是提醒你,要想好了,你若是當真願意放手去做,我們從來也不怕誰。”
吳樂甫也一本正經地說:“林洛所言有理,國人的确缺乏生理學教育,我們學醫學、生物的學生要學解剖,對動物的身體構造了如指掌,如何能對人體毫無了解。”
淩彥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兩人的聲音都那麽溫暖,溫暖而真誠。他有些糊塗了,“那您剛剛說的……”
一只寬厚的大手搭在他的肩頭。“你要想清楚你要面對什麽……年輕人啊,才氣高,心氣兒也高,總以為呢,自己做好了準備随時随地獻身。可是我們要堅持正義,也要避免無謂的犧/牲。我呢,雖然見識未必比得過你們,但是到底啊,活得長了,見得也多了些,免不了絮叨些。”
“不不,謝謝您,我清楚自己要面對什麽了。”淩彥說,“可我還是要做。”
淩彥是跟老油條,他知道校長的意思。可是他還是要做,這不光是為了完成任務。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科普生理常識這是天經地義又十分必要的。
打過招呼後。淩彥就着手為開新課做準備。校長給他介紹了那天與他一面之緣的陳教授——陳中原。他就是生物專業的。淩彥向他了解有哪些翻譯過來的書籍可以直接使用。這只是生理性的,涉及心理的還要再去找合适的資料翻譯。
淩彥有了舞會上的遭遇,比從前更加在意局勢,除了申報也訂了一份地方報,每日翻閱。他的生活格外規律:上課,翻譯,與陳老師了解情況,和吳樂甫吃飯,散步,回家睡覺。
陳中原和吳樂甫和林洛都不一樣,他沒有留過洋,還早早辍學去鋪子裏當幫工,後來是靠着勤工儉學勉強讀完了新式學堂,大學就純粹是拿着兩本書自學成才的。他在不同城市工作,輾轉了幾個學校,也求教了許多老師,才被校長請回來任教。
陳中原年長一些,經歷又較他人坎坷,平素有些膽小,不時有杞人憂天之語。旁人也時常笑他。淩彥與他交往卻總是恭恭敬敬的,有些摩擦也總是主動讓步避免沖突,陳中原對他也很滿意。
然而淩彥心中自有一柄秤,他從前做主持人,身邊來來往往那麽多人,哪些只是合作,哪些是不可深交,哪些才是朋友,他分得很清。
淩彥經過這一系列穿越的歷練,對于翻譯和開課這兩項常人不太了解的技能已經非常熟練。不過考慮到是民國,還要顧及時代因素,這方面,咨詢吳樂甫也不大管用,淩彥就想起了嚴自芳。
淩彥和吳樂甫說要去醫院看望嚴自芳,然而還沒來得及去,人家就已經回來了。只是崴個腳,沒必要小題大做。淩彥就和吳樂甫商量着,挑了個日子,選了個果盤,去看她。
嚴自芳因為很早就與家人決裂,所以是和其他女老師一同住的。他二人到訪時不巧,正撞上兩個白上衣黑裙的女子在樓下的長椅上坐着談心。他兩個自有默契,不想聽去別人隐私,故意把腳步放得很重,走到不遠處就停下。沒想到那兩人交談深入,另一位老師語調也頗為激動,還是被他們聽去了一句:
“芳芳,你要勇于抗争!”
“林老師,吳老師,你們來了。”嚴自芳看見他倆,先大聲地打了招呼,又狀似無意地揉了揉眼睛。她身邊的女老師驀然驚醒,警惕地看向他倆。
“我們奉校長之命,來看看嚴老師腳傷如何了。”淩彥主動開口。他怕兩人尴尬,又接着說:“不過看樣子我們來晚了,嚴老師已經大好了。”
“你們來看我,還帶着禮物,我怎麽好意思。”嚴自芳笑了起來,只是眼睛還微微有些紅。“這是我好友,喬月,我們屋裏說話去吧。”
喬月扶了一把,被嚴自芳躲開了,他們四個人回到屋中。嚴自芳主動說:“小月,你下午不是有課,怎麽還不去?”
“當然是要先照顧你,放你在屋裏,我怎麽放心。”喬月話中有意無意地擠兌淩彥和吳樂甫,他兩人之裝作沒聽懂。淩彥有意扭過頭,卻看見吳樂甫沖他做了個鬼臉,又一秒鐘恢複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不禁失笑。
“我好好的,又有兩位老師在旁邊,你有什麽不放心,快去吧。”嚴自芳催促着喬月離開,才招呼他倆坐下。“怠慢了兩位老師,不過兩位紳士想必不回同我這個小女子計較的——校長大人可是有什麽吩咐?”
看到她笑得狡黠,淩彥會心一笑,知道她是怕喬月在他們不方便說話,才有意催喬月走的。“沒什麽事,不過是問問,當時珩之送你去醫院之後怎麽樣了。”
他含蓄地提起當時的事,也是想打聽一下,她和顧珩之進展如何。沒想到剛剛提起這個名字,嚴自芳的笑就黯淡了許多。
淩彥心中咯噔一下,頓時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顧老師把我送到醫院,大夫說只是崴腳拉傷了,休養一陣子就好,他就把我送回來了,并沒有什麽。”嚴自芳的目光垂向桌上的花瓶裏那一支枯萎的月季,簡單地概括了那天的行蹤。
最後一句似乎別有深意。若是按她說的,全程沒有發生什麽,她又為何情緒如此低落?淩彥心中是萬萬不信的。
他還在思忖如何旁敲側擊,沒想到吳樂甫卻十分直白地說道:“校長叫我們來看看,也是想知道你有什麽困難,剛剛我們無意間聽到喬老師的話,你若是有什麽心事,或是什麽人欺負你了,不妨說出來。”
這就差直接追問顧珩之對她做了什麽了。淩彥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
嚴自芳仍然盯着那月季皺成一團的花瓣,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一團。她的嘴抿成了一條線,光明正大地寫着拒絕。就在淩彥以為她不會開口了的時候,她卻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我有個未婚夫,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