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利希望小學
被夫君趕着回娘家的寧妃心情有點複雜。
被皇帝趕着回去報信的淩彥心情更複雜。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是要他旁敲側擊試探一下寧父的想法。可是……這才多長時候,皇帝就信他啦?不猜疑一下?不離間一下他們的父子關系?不敲打一下不準洩密後宮不得參政?
不被信任是煩惱,太受新人了也是煩惱。
淩彥百感交集,恍恍惚惚。皇帝身邊的太監卻趁這個時候上前催促:“陛下,是時候用膳了。”
淩彥這才意識到他們已經交談了一個多時辰了,這是皇帝在他宮中停留最久的一次。
沒防備對方突然來了一句,“就在這兒用膳吧。”
淩彥對自己的用餐禮儀十分沒有自信,但皇帝玉口金言,似乎又不能改了,他只能安慰自己就當是改善夥食了。
上菜時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皇帝的禦膳一共八道菜,大部分淩彥都說不上名字。淩彥的一道菜是四個菜。他看到面前滿滿當當八個盤子,忍不住動了動喉結。
陛下,臣妾又要忠言逆耳了。
淩彥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然後鼓足勇氣道:“陛下,一餐八菜,是否過于奢侈?”說完這話,淩彥就後悔自己嘴賤了。人家畢竟是皇帝,比起傳說中慈禧太後的一頓飯一百零八菜,這已經是非常艱苦樸素了好嗎?
“有理。”沒想到皇帝幾乎是想都不想,就一點頭,招呼太監:“告訴禦膳房,朕以後份例減為四菜一湯,妃嫔處按份例遞減。寧妃勸谏有功,賞彩綢……賞庫房裏文房四寶一套。”
好麽,這還是扣到自己的飯菜了。淩彥心疼了一下,想想那些孩子們,又釋然了。倒是皇帝臨時更換的賞賜,讓他心中熨帖。至少這貨還記得太是個男人。
誰知伺候的太監卻刷一下跪下,小心翼翼地回:“陛下登基之初就曾經裁減份例,由十八個減為八個,如今再減,是否……”
淩彥一愣,原來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已經非常簡樸了。
“不必,只管傳話就是。”皇帝一擺手,就叫他下去了。
淩彥覺得抱歉,也大方地說出了口:“臣實不知原來已經裁減份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朕身邊,實在需要你這樣的‘小人’,越多越好。”皇帝一笑,頗有深意地說道。他轉而一指某道菜,“你嘗嘗這個,這道菜還有個典故……”
皇帝頗為照顧他,還一一介紹了每道菜的來歷典故,見他喜乳鴿湯,又派人告訴禦膳房,這道菜專賞給他用。
吃的高興,聊得也盡興。“你曾說仰慕國子監?你若是還想讀書,朕可準你去走讀。”
這次淩彥是真的驚喜了。他來回穿越了統共三次,還沒正經上過一天學呢!何況是國子監诶!群英荟萃的國子監!多少專家學者夢寐以求的地方诶!
不過稍稍冷靜下來後淩彥就意識到這個驚喜附加的代價:國子監的課業可以想象的繁重,腦補了一下早睡早起的高三生活,保送大學的優等生淩彥同學選擇棄療。
“陛下隆恩臣感激不盡,可是臣畢竟是後妃,一直在國子監待着……不太好吧?”
看着少年糾結的變來變去的表情,皇帝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模樣。
淩彥沒想到皇帝在他宮中留膳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巨大影響:對于目前為止不留宿,不傳人侍寝,每次去後宮不過一炷□□夫又出來了的皇帝來說,這是多麽明顯的差別待遇和多麽長足的進步。
尤其是随後又傳出了皇帝受寧妃進谏減每餐份例和賞賜寧妃菜肴的兩道旨意,這已經是明晃晃的偏愛了。
後宮震驚了,原來皇帝喜歡男人,怪不得從不留宿。前朝也震驚了,皇帝喜歡男人,也得先有子嗣吧?
勸谏的折子潮水一般向禦書房湧去。
淩彥感受不到前朝的力量,只感受到了後宮的波濤暗湧:萬妃明裏暗裏發了好幾次脾氣,連陳妃都不再給他好臉色。許妃與他交談時,也含蓄地勸了勸:“你如今得寵,也該勸勸陛下,早日誕下皇嗣才是,省得……省得日後史書上落下個不好聽的名聲。”
什麽不好聽的名聲?禍國佞臣嗎?淩彥無語問蒼天。
回寧家,這是真的歸寧了。淩彥挑了個休沐的日子,提前叫人傳了消息,不急不慢收拾東西。倒是皇帝終于發現自己這位寧妃頗有些水平,怕他回去受欺負,命自己的貼身太監黃太監陪他走一趟。
黃太監從皇上回宮就一直跟随左右,姓氏都是皇上賜下的,其身份地位可見一斑。
深宅大院,雕梁畫柱,淩彥習以為常。皇宮都見過了,怕這個麽?門口的人見了他,先是滿臉堆笑叫了一聲四公子,淩彥身後的黃太監瞪了他一眼,清了清喉嚨咳了一聲,那門子也知趣,立刻乖乖地跪下沖淩彥行禮。“奴才見過寧妃娘娘!”
淩彥又再次聽到這個稱呼,只能表情扭曲地一擡手,“免禮,父親在何處?”
“四……寧妃娘娘,老爺在書房裏呢。”前來迎接的小厮話說了一半,便在黃太監的怒視下啞了聲。
淩彥心領神會,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呢,逼着自己去見他。寧大人這是在告訴他,甭管他在外頭多發達,回到了寧父,就還是那個不受寵的四公子。
可是淩彥根本不吃那一套!
黃太監的老臉皺成一團。“寧大人這是沒有收到信?寧妃娘娘回府,豈有不親自迎接的道理?”
“做兒子的怎能讓父親來迎接!四弟讀的哪門子的書!”一個義憤填膺的聲音傳來。
淩彥看着人的穿着打扮,再結合記憶,就看出了這是他三哥。同樣是庶出,這位攀着寧家嫡出的公子,便自以為高人一等了,沒少欺負寧辰。
淩彥嘴角扯出一個冷淡的笑。淩彥人雖好,卻有自己的逆鱗。
“你是什麽人,膽敢在我寧府大放厥詞!”寧三走近了些,他打扮的富麗堂皇,一派纨绔公子哥模樣,倒比淩彥還富麗堂皇幾分。
“這是誰啊,娘娘還沒發話。輪得到你說話嗎?”黃公公沒想到寧府的規矩這麽亂,原本還覺得自己跑這一趟屈才了,這會自己都被人諷刺了,自然賣力地頂回去。
“你一個閹人!哪來這麽大口氣!”
“不得無禮,黃公公,犬子無狀,望您見諒。”從書房走出的寧大人原本還有幾分惱火幾分不耐煩,一見來人就慌了,忙着上前賠罪。
于是淩彥都不得不感慨,雖說有黃太監相伴,的确太過招搖了,可是……欣賞這些人的表情和反應,确實是太爽了。
爽到他都有點心疼寧三了,往皇帝貼身太監身上劈頭蓋臉一句“閹人”,還想有什麽好日子過?
黃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說:“寧大人,娘娘還在這兒呢。”
寧大人一僵,不情不願地向淩彥行禮,“臣見過寧妃娘娘。”
若不是黃公公在這兒,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給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行禮。淩彥心領神會,一點頭,也草草回禮,“兒子見過父親大人。”
“娘娘不必多禮。”寧大人幹笑着扶他,“快快,屋裏請。”
本來準備書房談話,也只得先把客人迎入正廳。
寧家長子入仕,次子在國子監,只有這個寧三和牙牙學語的小五。寧三方才還得罪了黃公公,寧大人只得把他趕回廂房,自己奉茶待客。
“父親,不知家中鋪子莊子幾何?”淩彥上來的一句話,就問的寧大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你問這個作甚!”
淩彥笑眯眯地說:“想算一算家中餘錢幾何。”
“你,你父兩袖清風,家中豈會有什麽積蓄!”淩彥每句話都戳得寧大人要爆炸,可惜黃公公虎視眈眈,時刻等着他失态,他只好強自鎮定。
“這可不好。”淩彥惋惜地搖頭,“父親前兒叫人給我送信,不就塞了門子五十兩銀子麽,照這個架勢,咱家家底豈不早就空了?”
這,這豈是能當着黃公公的面說的話!
寧大人一張老臉黑了白,白了紅,紅了青,變了一幅畫。
淩彥都出了他的把柄,就開門見山: “陛下有意開蒙館,令寒門子弟免費就讀,父親以為如何?”
“這當然好,可是這銀子……國庫如今,可不……”
“咳咳!”黃公公一咳嗽,寧大人的話就給噎了回去。
“父親不必擔心這個,陛下有你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為他分憂呢。”淩彥頗有深意地說。
寧大人的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勉勉強強地擠出來:“臣,臣心裏有數了。”
出門前寧大人拉住了淩彥,湊近他耳朵,語速飛快地說:“你別以為你現在攀上高枝了就能一刀兩斷了,我可告訴你,你一個男人還能聖寵不衰?等你失寵了,沒了家族,有你吃苦的日子!”
淩彥不由感慨,寧大人的舌頭當真不錯,快趕上他念贊助商廣告的語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