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利數理化
“這位東方的客人,你居然會說西班牙語!”反應過來後,那個傳教士的眼睛刷一下亮了,雙手握成拳神采奕奕看向淩彥,噼裏啪啦的話語炮彈似的噴射出來,切成母語後語速直接飛了起來。“我叫亨利,請問這位尊敬的客人該如何稱呼?”
“慢點慢點。”淩彥的眉頭皺成了疙瘩,裝逼秒打臉的滋味可不好受。“你不要說這麽快。我叫……叫我吳就行。”淩彥固然是西班牙語專業出身,對話沒有問題,這麽快語速就有點難受了。
“尊敬的客人吳,請你進到裏面,我來為你介紹我們帶來的書籍。”傳教士亨利畢恭畢敬地做出了請的姿勢,淩彥倒也不怕,在其他漢人或仰慕或懷疑的注視下走進了這個臨時教堂。
亨利領着淩彥來到屋子裏一個類似祭臺的地方,旁邊有很多馬紮。他請淩彥坐下,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硬殼書,虔誠地說:“吳,這是我們的所有智慧與寬恕,望主賜福你……”
“謝謝你,我對《聖經》很了解了。”淩彥聽不懂他後面叽裏呱啦在說什麽,但是猜也能猜到是在傳教。“我想知道你們有沒有其他的書?比如說算術方面,還有物理……”
亨利的眼中是單純的茫然,“原來你喜歡這些嗎,我們的确帶了很多書來,不過你們這裏的人們似乎對它們不感興趣。”
“我感興趣!”淩彥的語氣不知不覺變得迫切,“還有英文的,我都想要看一看。”
亨利跟他的同伴快速地交談,之後他們都從屋子裏搬出幾本書,上頭已經積了一些灰塵。“這些都是,不過不是很多,我們也很久沒有看過了,吳,你看得懂這些嗎?”
“完了,”淩彥盯着那些燙金字看了一回,改用中文喃喃,“我恐怕得改行做翻譯了。”
亨利等人聽不懂,只有系統說:【淩老師,你還是專心做老師吧。】
這些書籍,比楊大人府上的全面、豐富得多,許多實驗之類的介紹還配有插圖,淩彥的手按住就不肯松了。他的确翻譯不完,但是這些可都是財富啊!
亨利依然不肯放棄傳教的機會。“吳,你的西班牙語說的這麽好,能不能請你幫我把《聖經》翻譯成中文?”
“你們沒有遇到過其他學西班牙語的人嗎?”淩彥顧左右而言他,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亨利的一雙藍眼睛充滿委屈。“有的,朝廷有夷文學堂,但是他們……都不看我們的書。”
好的,天=朝=上=國的思想在何時都存在,即使有了蒸汽機也改變不了。只要不是自己一個人翻譯淩彥就放心了。“我之前也見過兩本你們國家的一些書,我翻譯了一些,如果翻譯出來,你們能不能幫我印刷?”
淩彥雖然攢了盤纏,卻不富裕,這個錢自然不願意自己出。而且他不願把楊學士牽扯進來,出版翻譯書冊,還是由這些傳教士出面更合适。
“沒問題!沒問題!”亨利興奮地重複。
他又大致問了問亨利他們的國家的情況,了解了如今歐洲的局勢。哎,都怪他大學時歐洲史沒有好好學。不過在這麽一個架空時代,學的東西有沒有用又是兩說了。
“亨利,我下次再來。”最後淩彥沒有留下任何承諾,反而憑着花言巧語,外加一錠銀子騙走了亨利的兩本書。
選試當天,淩彥找出了自己和吳遠最體面的衣服,換號,又按照墨清當日的提醒準備了薄薄的硯臺,實心的筆杆這樣專為選試設計的文房四寶和一些幹糧,師兄弟兩人結伴走去考點。
盡管是一場選試,但是程序依舊非常嚴格。考場外重兵把守,淩彥他們到了之後先是驗明正身,然後要挨個被搜身,确定并無夾帶,然後按照揭曉的考號進入各自的隔間內,桌面上反扣着各自的卷子。參與選試的人都是這三日以來報名的,不分學派間雜在各個隔間裏。尤其是對于幾個大的學派,弟子衆多,防止舞弊必不可少。
淩彥原本輕松的心情也被這正式的程序攪得有些緊張起來。上個世界科舉的場面他錯過了,如今卻也算補上了。
然而當淩彥掀起卷子時,卻突然一臉懵逼,這難道是小學數學考試?
卷紙上的題目與當日陶木匠出給他的題目相仿,像是什麽“九九八十一,自相乘,得幾何”這種題,淩彥連考場準備的草紙都不需要,閉眼就能往上寫:“答曰:六千五百六十一”。整張卷子都是這樣的題,夾雜着幾個幾何題,勾股定理和三角函數之類的。好在這卷子連解題過程都不需要,只要一一寫出答案即刻。
最後兩題是寫得長長的古代應用題,倒是讓淩彥眯着眼看了一會。好在他這幾天讀《算經》也讀了不少,看懂了題目後這場考試對于淩彥已經毫無壓力,他行雲流水一般一一答下來,也有了些久違的
由于計算實在不可能出錯,檢查完一遍沒有讀錯題,沒有缺字漏字後,淩彥便将答案謄抄在卷上,起身交卷。
這一場選試,淩彥乃是第一個交卷的。原因之一自然是因為他有金手指,之二就是別的學派也不似算學這般好作答。為了防止舞弊,考生必須等到五人一組,結伴而出。淩彥頭一個交卷卻出不去,只得耐心等。不由懊悔起自己方才急着交卷出來。
主考的考官之一收了淩彥的卷子,順勢看了起來。他們不同學派各有判卷的學士,獨算學的答案是一定的,誰都可以判。考官從第一題看起,飛快地對着答案,卻越看越心驚,這麽短時間內作答,竟然無一錯處!
考官看卷子,淩彥只能無聊地盯着他看,在心裏和系統吐槽:【系統系統,你怎麽不告訴我,交了卷子也出不來?】
【你不交卷,怎麽知道別人什麽時候出來呢?反正也是要等的。】系統隔了一會才出聲,同樣振振有詞。
【知道你無聊,別發牢騷啦。】
等了半天,終于有人陸陸續續交卷了,湊到五人,第一個竟是淩彥的熟人:墨清。
“你回去好好學學禦前奏對的禮儀吧。”淩彥走出去之前,旁邊的考官突然懷着複雜的神情說了這樣一句話。淩彥自然聽得出他是在暗示自己通過選試了。
“提前恭喜吳生。”一出門,墨清的腳步漸漸放緩,淩彥有意識地跟着他慢下腳步令那三人提前離開,借着墨清便笑着拱手祝賀。
“豈敢。”淩彥一笑,“墨兄可有表字?望乞見教。”墨清能夠這麽快出來,自然也是有十足的把握了。而他能與這位兩度相逢,又将同登寶殿,也算一場緣分,叫一聲表字并不過分。
“上澄下明。”墨清的反應很快,似乎立刻領悟了淩彥的意思:“淩彥,來日再會,還望好好切磋一番。”
“還望澄明手下留情。”
兩人并未多說,各自一拱手,默契地轉身離開。他們都知道,殿前奏對,才是真正交流的時刻。
對于本朝出名的禦前奏對,舌戰群儒,淩彥也陸陸續續了解了一些。這種奏對類似于頭腦風暴,針對皇帝所給的一個命題,各抒己見,闡述各自門派的思想,而在大家各自說完看法後,便可以選擇指定目标辯駁。
對于這些,前大學辯論隊隊長,現蔚藍衛視金牌主持人淩彥表示,自己沒帶怕的!
果然,放榜當日,吳橋的名字赫然在列,應邀上朝。吳遠則因為年齡太幼,名次又不夠突出,只在觀戰之列。
參與禦前奏對的學士們都被傳去培訓了一道禮儀,又發下了嶄新的深藍服飾。淩彥的指尖劃過那柔軟衣料,心裏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淩老師,你變了。】系統突然出聲。
淩彥一笑。他的确變了。【不僅僅是安利數理化了,我想要更多。】
這個朝代是理想化的,無數有識之士可以在最高統治者面前直抒胸臆,這是無數人想都不敢想的。同樣的時代在真實的歷史上是一段黑暗沉淪的開始,而淩彥想把它變成一個轉機。一個理想主義者曾經掙紮過的,夢想過的目标:
兩個聲音交錯在一起:“河清海晏,國泰民安。”
兩列青衫學子,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地步入,宮殿大門在他們身後關上。
很多年後的學者們企圖追溯當年的禦前奏對,卻驚訝地發現,歷史上沒有留下任何完整的記錄。只有吳橋的師弟吳遠的散文中記載了同他的師兄一道驕傲走進去的學士們,離開大殿時,一個個都像戰敗的鬥雞,耷拉腦袋,垂頭喪氣。以後再一提起那一日,他們大多數不約而同擺手沉默。于是這又給了無數後人以遐思,據此編排了無數算學傳人吳橋力戰群雄的故事,為此後泱泱華夏數千年的數理化推廣做出了巨大貢獻。
而事實上,在聽說了戰和之争的讨論主題後,淩彥便脫口而出十六個字:“師夷長技以制夷。西學東用,勝負皆可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