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年篇2
再溫和璀璨的陽光也總會淡下去,太陽總會有下山的時候,而夜,也終究降臨了。
喬鳴待在書房裏,電腦幽藍色的屏幕在他的臉上閃爍,本就有些白的臉色此時變得些許可怖,一邊在明,一邊在暗,表情埋在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的眼睑低垂,修長白皙的手指握着一只灰金色的鋼筆,拇指輕輕的摩挲筆杆,反着光的筆帽晃動,映着他狹長的眸子。
不知道多少時間溜走,窗外道路兩旁的路燈亮了,晶亮的小白點在光影裏閃閃爍爍,街道上的樹從根到梢,挂上了一層霜,就像開了一片白花花的梅花似的。
偶然傳來聲狗吠,沖破冬夜的寂靜,之後又陷入無邊的靜谧。
天空像一塊極大的藍黑色方布,而星星仿佛就是撒在這上面閃光的碎金子。
陳詢文也是個狗東西。
穿得人模人樣,竟幹些不是人做的事兒。
洗錢是一個大工程,整串鏈條,井然有序,層次分明,上下交接得都很清楚,環環相扣。
他已給這個工程套了個光明正大的殼,黑色粘上白,逐漸成了灰色。
黑色太過于渾濁了,也太過于純淨,其他色只要混進了黑,都會被染成黑色,定義為沒有任何可見光能夠進入視覺範圍,而現實裏,有光亮的地方就會有黑色。黑與白兩大對立,慢慢的,就出現了灰色産業,能踩着邊界線,游走于黑白之間。
喬鳴開辟了一個灰色地帶。
然後一些人就忍不住嫉恨起來,争先恐後地模仿起來,唯恐自己落了下風,亦或者退而求次,希望能和喬鳴合作,跟在屁股後面吃點肉渣。
陳詢文就在這些人裏面。
今天其他市的一些人将消息傳了過來,核對賬目的時候,魏成道對着他提起陳詢文這個人,恨得牙癢癢,“艹他媽,這人長得跟個貴族少爺樣,還海外留學回來呢,什麽玩意兒,那什麽奧什麽經濟管理學院?”“嘴上說得好聽,還裝得苦哈哈的模樣想要求合作呢,還會耍陰手呢,外國教育就是這樣教的嘛!”
喬鳴賣給邊境的一批見不得光的貨,被陳詢文半路劫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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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詢文出了名的笑面虎,冷情到極點,雖說是陳老三的親弟弟,卻也沒見他拉過漸漸走下坡路的陳家一把,這兩年從國外讀了點書回來,就搭着親弟弟的名號出來蹦跶,撈了點油水,欲望露出了點頭,就開始止不住了。他推測出貨物途徑的地點,哄騙陳老三借了點槍火,帶着人到冰城劫了貨,接着就跑了,壓根不管陳老三死活。
魏成道的親信,叫阿亘,直接抄起家夥,沖到陳老三家裏,當時那陳老三還在聽比自己小了足足一輪的小老婆唱戲。
他表情猥瑣,雙眼微眯,直勾勾地盯着小老婆的胸口,她剛生完孩子三個月,身材恢複的又不錯,豐乳肥臀,再加上這幾天小老婆漲奶漲得厲害喲,他美死了。
結果一群人拿着家夥闖進了他家,先把他魂吓了一半,然後一聽陳詢文劫了人家的胡跑了,他還有點不相信,喃喃道,“不能吧,說是倒賣生意去了啊,過個個把月,就能把錢撈回來,給陳家運轉啊。”他連忙想起要給陳詢文打電話過去,好了,停機了。
陳老三這次被陳詢文坑得不清,手下一半人被他拐走了,貨也沒落他手裏,渾身沒落下半點好。
阿亘倒也沒辦法,只好先回來跟魏成道彙報情況。
陳詢文要是偷偷半路劫了胡,不吭聲也就算了,偏偏還要聲張,揚言要去舉報,貨在他那裏,麻煩扔給喬鳴。
他想得挺美。
喬鳴嗤笑一聲,低垂了眼睑,睫毛像黑色的蒲扇在臉上灑下一層淡淡的陰影,鼻梁俊挺,薄唇線條纖細紅潤,輕輕往下一撇,溢出輕蔑。
陳詢文還找了個黑客,黑了電腦,給他發了一封匿名郵件:
北城撈貨。
最後再加一個笑臉。
極圈之內,天寒地凍。
貨才剛拿到手,還沒焐熱呼,就忍不住要挑釁。
大概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傻X。
喬鳴眨了眨眼,在陰影的烘托下,他充滿禁欲氣息的五官更為立體,頭上已長出了點頭發,大概是個一厘米的寸頭。身上那身黑衣完美的與黑色融合在一起。喬鳴也沒有回那封郵件,直接關了電腦,摘掉眼鏡,立起身推門出去。
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他沒看到呂璐的身影。
遠處只有電器上閃爍着的電源燈,像黑暗裏的洪水猛獸眨着猩紅的眼,等着他過去。
令人從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恐懼感,不是對黑暗的恐懼,而是對這個偌大的空間裏,無人應答的空寂感。
仿佛墜于黑洞之中,沒有盡頭。
喬鳴突生無力感,總是有點累了,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他确實快要奔進三開頭的年紀了,不年輕了,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尤其是當他剛才聽到,面對許晁晁的假設,呂璐的回應只是沉默,他連一點生氣和計較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他來說,也許生存就是煉獄。
突然呂璐房間裏傳出一聲悶響,極其細微,卻被他聽見了。
喬鳴站在那,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出聲,帶着不被察覺地冀望,喊她的名字,“呂璐?”
隔着門,
呂璐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唔”了一聲,“我在裏面。”
她聽見腳步聲漸近,惶恐不安,總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壞事的虛心感,仿佛心裏在打鼓似的咚咚直跳,說話的聲音更大了些,嘴裏就像含了一串冰糖葫蘆,嗚嗚啦啦半天沒說出什麽來。
喬鳴問,“你說什麽?”
呂璐兩耳發燙,雙腿也不聽使喚,手心裏也出了汗,
“等等!我在準備一個東西,然後,你再等我十分鐘。”
她從來沒這樣做過這種事情,這種讨男人歡心的事。
雖然許晁晁說男人都喜歡自己女人這樣做。
喬鳴聽了她的話,沒動,“好。”
大約過了十分鐘,呂璐在房間裏放了一段音樂,開頭是純音樂,節奏輕快偏向可愛。
仔細想想,她還是有點羞恥,但是為了改變,她還是願意去努力的。呂璐吐出一口氣,一路小跑從門口跳了出去。
一只大棕熊。
是呂璐去年參加幼兒園演出的時候,買的演出服。
她當時考教師資格證的時候,最出色的是舞蹈。
兒童舞。
大概跟許晁晁理解的舞蹈有點出入。
呂璐跳了一段滑稽有趣的大熊舞,這衣服毛絨絨的,深棕色,就是質量不太好,動作起伏要是猛了就容易掉毛,但好在厚實,帽子上鑲嵌着一雙黑寶石似的眼睛閃閃發亮,櫻桃似的紅鼻子,在那圓溜溜的棕色大腦袋上,顯得特別漂亮。
兩只黑色的耳朵毛絨絨的立在頭上,衣服太大,四肢看過去就顯得有些粗大,但是跳起舞來,卻很靈活。
她跨了個籃子,模仿采花的動作。
這時候,房間裏的歌詞哼了起來,配合着她,“白雲是屋,白雲做床。”
“哎呀哎呀,今天好像有點餓。”
“做個白雲的馍,喝一口白雲的湯。”
“不夠不夠,我還是不夠。”
“采上一朵兩朵三朵五六朵。”
“我呀,要回家加上白雲的蜜泡水喝。”
呂璐跳得專注,雖然不像古典舞和現代舞那麽令人震撼,兒童舞意在想象,行舒意廣,她刻畫的動物形象模樣生動,又加進了舞蹈氣韻,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來,又像是往,雖是只笨拙的熊,卻令人覺得可愛。
因為呂璐問她,那大概是什麽樣的舞蹈?
許晁晁也有點羞澀,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終給了一個極其含糊不清的答案:就是有個東西在那擺着,然後你圍着那根東西轉啊轉啊。說完她還極其堅定地點點頭,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回答,“對,沒錯,就是這樣!”
呂璐覺得她是圍着木籃子轉了沒錯。
她盡力了。
她好好跳了。
就是不知道誘不誘惑了。
呂璐跳得時候不敢去看喬鳴,等音樂結束,她臉紅撲撲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熱的還是臊的,她摘了帽子,去看他,小小出聲:
“你,覺得怎麽樣?”
她看過去,只看到喬鳴立在那裏,表情看不透徹,但是她卻能感受到他似乎在笑,長長的眸子眯了眯,泛着迷人的色澤,流光溢彩。
仿佛被拯救。
柔和了線條。
已是韶光淑氣。
“你怎麽突然想要跳這個?”他撇下眼,掩藏了心思。
呂璐将許晁晁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別人說,跳舞能誘惑男人……”
喬鳴靠近她,就着那熊的外套,抱住她,毛茸茸的,暖和極了。她的頭發有些淩亂,發頂毛躁,憨态可掬。
只是她大抵是不知道,誘人,得從心開始的。
他低下頭,貼着她的耳朵,就像初次見面一樣,輕佻地吹了聲口哨:
“那你不要誘惑別人去了,”
“誘惑我就夠了。”
只要這樣就夠了。
真的這樣就可以了。
他是真的,只剩下為她而活了。
他給自己套了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在那裏面,他無處可逃。
作者有話要說: 距離勇敢救夫的女主還有三章上線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