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秘密
等她們趕到學校的時候,毫不意外,已經遲到十分鐘了。
不過鑒于呂璐和劉珊的平時表現不錯,陳老師并沒有批評她們,說了一句:“下次別遲到了,進來吧。”就讓她倆進教室上課了。
入座的時候,陳老師仿佛才想起來,突然問了一句:“你們怎麽遲到了?”
呂璐支支吾吾的望着陳老師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呂璐這個人太老實了,還很容易緊張,平時跟老師說話就漲紅着臉,說不清楚話。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呂璐只是表面看起來膽怯,實際上正常的交集能力還是有的。
陳老師轉過頭,看向劉珊,她呆了一會兒,說:“我們在路上被開過的車子濺了一身泥水,然後又跑回家換了一套衣服才遲到的。”她第一次撒謊,臉不紅,心倒跳着厲害。
這個理由聽着特別扯。
但是陳老師是語文老師,而劉珊的語文成績往往都是班級裏前幾的,所以他看了看呂璐,呂璐連忙點點頭。陳老師倒也沒說什麽,轉過身,拿着粉筆在黑板上開始寫字。
呂璐坐着正好是靠窗的位置,微風溫柔的撫過她的臉頰,窗邊還有人在賣臭豆腐,行人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走過。
一天課上完,她一點都沒有聽進去。
她在想,那個男孩和那雙陰狠的眼睛。
讓她心驚膽跳。
放學的時候,劉珊的父親來接她回家,劉珊蹦蹦跳跳跑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呂璐說:“不好意思啊,今天可能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下星期一肯定跟你走。”
呂璐一邊整理背包,一邊慢吞吞地回她:“嗯…沒事,你先走吧,我一個人也可以走的。”
劉珊說:“那你路上注意點安全。”
等他們走了以後,她背着雙肩包,一個人走過了馬路。
她在那個廢墟的出口裏停住了,跟外面的比,裏面暗的有些可怕,甚至還有難聞的惡臭一陣陣的随着風飄了出來。身後傳來幾聲車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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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璐到底沒忍住,還是走了進去。
裏面的臭味比白天還要難聞,惡心的蟲子扭曲着它的身體在地面上蠕動。
一個瘦小的身子,臉朝下,趴在前面,擋住了她的去路。
像一具屍體,一動不動。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他動了,一點一點的,緩緩的擡起頭——
他的臉依舊很髒,臉上有模糊不清的血跡,一雙野獸般嗜血的眸子先是迷離了一會兒,在看到呂璐的一瞬間,迅速變得清明,警惕。
他爬了起來,站了起來,比她足足矮了半個頭,而且明顯的營養不良。
他的左手從背後伸到了前面,她才看清楚,他手裏拿着的是早上其中一個黃發的混混掉落的刀,刀很鋒利,在暗血的滋潤下,閃着和執刀的主人一樣嗜血的光。
呂璐心跳的越來越快,她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敢輕易動一步,他就敢拿刀沖過來。
他離她越來越近,她也越來越緊張。
男孩手裏的刀最終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呂璐注意到他的肚子偏上一點的那處地方有着不規則褐紅色的血跡,随着他的動作,隐隐約約又開始滲出。
呂璐突然覺得口感舌燥,大着膽子說:“你為什麽不包紮一下傷口?”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他像驚弓之鳥一般吓了一跳,手中的刀順着她的手臂就劃了下去,所幸只是皮外傷,不深。
呂璐顧不上喊痛,因為她聽到一聲清脆的“咕嚕咕嚕咕嚕…”聲音。
她微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他的肚子,有了之前的前車之鑒,她小聲的說:“你肚子餓了?”
男孩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臉看,冷冷的目光不帶一點感情色彩,聽到她的話,眼珠子動了動,沒有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她的面前。
呂璐連忙把書包打開來,拿出之前從家裏放到包裏的兩個雞蛋,雞蛋已經冷了,一點食物的香味都沒有,她遞給他的時候,男孩只是湊近用鼻子嗅了嗅,用手一揮把它扔到了一邊。
她心疼的喊了一聲,“你幹什麽,這是可以吃的!”
她狠下心,把剩下一只雞蛋拿了出來,這回她仔細的把雞蛋殼剝幹淨,露出白白淨淨的蛋白,雞蛋特有的味道也出來了。
突然眼前一晃,她手裏的雞蛋沒有了。
呂璐往前面看去,他的手裏正拿着她剛剛剝好的雞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呂璐趁着他在吃雞蛋的時候,撒開腿背着書包,往外跑,一邊跑,她一邊回頭看:
柔弱的月光照亮出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約約,朦朦胧胧。月光透過雲間的縫隙,夜空上沒有繁星,只有幾顆孤單的星星,努力地在發光,零星地分布着,像是被人丢棄的玻璃彈珠,就像他站在街燈下,如饑似渴的吃着雞蛋,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她。
空中有一層淡淡的雲,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更添迷蒙。
一路小跑跑回家,家裏沒有人。
飯菜還是冷的,她沒顧着飯菜,跑到家裏的抽屜裏翻了半天,找到了碘酒和紗布,揣在懷裏,想了想,又跑到廚房裏拿了兩個饅頭往懷裏塞,又一路小跑跑到了街燈下。
他還在。
一聽到聲音,立刻警惕的看着呂璐。
她把碘酒和紗布扔到他的面前,做了一個包紮的動作,然後她又把饅頭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
呂璐每一個動作她都做的很小心,因為他的眼神充滿着冰冷和明顯的不信任。
他拿起饅頭立刻啃了起來,把她給的碘酒和紗布扔在一邊,她心裏一急,忍不住上前想要幫他包紮,男孩突然一擡頭,用長長的指甲在她手背上抓了一下,呂璐吃痛的收回手,他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她看,喉嚨裏發出警告意味的嘶吼聲。
呂璐捂着手背,瞪大眼睛看着他,用她最近新學到的一個成語來形容,那就是,卸磨殺驢。
她站了一會兒,男孩光顧着吃饅頭,壓根就沒理她。
呂璐氣的咬着牙喊了一句:“沒良心!”轉身跑走了。
男孩看着她背影,黑曜石般的眸子閃了閃,又低下頭吃饅頭。
聽說後來之後呂璐再也沒見過那個被挨打的倒黴孩子,她依舊慢吞吞地過着自己的生活,按時上下學,成績波動不大,持續保持中等,平平淡淡的升到了高中。第十一高中算是C市第二個重點高中,她被分到了五班。
報道那天,首先看到的是一座紅色和白色相間的教學樓,教學樓的旁邊有一個美麗的大花壇,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照耀着大地,反射着銀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發花。
校門口三三兩兩不斷湧入報道的新生,還有一些不放心的家長開着小電瓶車送孩子到門口。
操場上也有一群學生吵吵鬧鬧地踢着足球。
呂璐梳了個松松散散的高馬尾,幾縷小碎發還耷拉在臉龐,細眉大眼,翹鼻梁上框着一副黑邊大眼睛,臉蛋透着微微紅,背着個大帆布包,上身是一件可愛的卡通T袖,下身是白色的七分褲,襯得她顯得有些胖。
她爬上爬下,爬了好幾層樓梯好不容易才找到五班的教室。
班主任上了年紀,人也比較和藹,笑嘻嘻的說,随便找個位子坐吧。
呂璐掃了一圈,就看到教室裏坐最後幾排的男生,穿着不倫不類的,不太像學生的模樣,翹着腳擱在課桌上,頭發明顯是燙過了,像頂了個方便面卷毛樣,也不顧班主任是不是在場,三四個人聚在一塊,只管自己大聲說話。
其中在這一群人中,有一名男生外表看過去就放蕩不羁,一雙劍眉下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臉上的五官像雕刻般俊美,看見她眯眼笑意漸深,眸底帶着難以捉摸的暗光,毫不避諱的盯着她。
呂璐被他盯得毛了,想離那些人遠一點,就選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下了。她的同桌也是一個帶眼鏡的,一看就是個好學生,他那紅撲撲的大臉蛋仿佛像蘋果一樣圓,肉嘟嘟的臉上嵌着炯炯有神的眼睛。
看見呂璐坐在他的旁邊,一對精致的眉毛微挑上揚,映襯得眼睛更大了,臉頰更白嫩了,結巴道:“你、你好,我叫陳傑森。”
呂璐對這樣的人也抱有着善意,她笑了笑:“我叫呂璐。”
後排那聚在一塊的男生中,有一個在頭發上悄悄染了一戳黃毛的男生瞅着呂璐筆直繞開他們,坐到他們以前初中有名的書呆子旁邊,嘴巴扁扁,“啧”了一聲。
“喲,我喜歡,胖得恰到好處。”
“就是看上去好像不太待見我們嘛。”
喬鳴就坐在那些人裏面,穿着簡單的細條紋長袖,襯托着他皮膚很白,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閃着不同于同齡人凜然的英銳之氣,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着黑湧。
他嗤笑一下,睨眼瞥他:
“你喜歡這樣的?”
黃毛男生一開始嘿嘿笑笑,後來再一擡頭對上了喬鳴沖着他笑眯眯的眼睛,配在一張宛如雕琢般輪廓深邃的白淨臉龐上,莫名突顯氣勢逼人,令人聯想起熱帶草原上撲向獵物的兇猛動物,充滿危險性。
他愣住了,覺得不對勁了,立刻猛然搖頭,否認道:“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我喜歡瘦的。”
喬鳴不看他,将目光轉到了呂璐後背上。
“出息。”
男生一臉倖倖的,摸摸鼻子,也不敢說些什麽了。
日子一長,呂璐倒也習慣了高中這種忙碌的生活,偶爾忙裏偷閑中,她也會從同學耳朵裏聽到“喬鳴”這兩個字,無非是他昨天放學又去哪所學校打架了,下個月要去拉場子了,開學沒多久小勢力又壯大了啊……
稍微令人尴尬的,是班級裏有兩個女生在廁所的洗手臺傳小消息,呂璐正好在裏面上廁所,就聽見一女生神神秘秘地說:
“我聽怯毛說啊,五班那個,出風頭的喬鳴,他是個私生子啊,以前被人欺負都沒人管的。”
“那他現在看上去也挺有錢的啊……不會吧……”
“不知道,鬼知道怎麽一變,變成這樣了。”
這兩個人一言一語說了很久,呂璐在裏面站着也腿酸了,幹脆推門出去了,那兩個女生緊張地看她一眼,見是呂璐,又放下心來,繼續照照鏡子,一邊說話。
呂璐甩甩手,将廁所裏聽到的話,轉過身就給忘到腦後了。
喬鳴?
那跟她沒有一點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