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錯了錯了 躲什麽?二爺吃人?
第12章 錯了錯了 躲什麽?二爺吃人?
阿笙未曾嘗過泰合樓的菜,談不上有沒有興趣。
去哪裏吃宵夜,吃不吃宵夜,于他都不是頂要緊的事。
只要,能同二爺在一起。
可前提是,只有他和二爺兩個人。
二爺客氣,即便偶遇朋友相邀,亦未将他給忘了。
阿笙心裏頭感激,卻不能不知趣。
阿笙笑着搖了搖頭,打手勢,“我沒關系,二爺您同這位公子一起上去吧,不要讓樓上的幾位爺久等了。”
觀二爺這位友人的衣着氣度,一看便知出身不凡,且又能夠二爺直呼的字,想來哪怕不是世家子弟,身份地位自是不差。
阿笙猜測,這位公子口中的幾位朋友,多半亦非富即貴。
他一個小小長慶樓的少東家又算得了什麽呢。
何況,是個啞巴少東家。
會連累二爺亦被笑話吧?
從小到大,因為是個啞巴這件事,阿笙自是遭受過不少冷眼,自然也有同情。
他已是習慣的了,卻實在不想在二爺面前,像一只猴兒那樣,被觀摩、打量,更勿論,屆時恐怕還要牽累二爺遭人取笑。
只是難免可惜,同二爺一起吃宵夜的機會,往後怕是不會有了。
阿笙心裏頭正遺憾着,只聽二爺道:“阿笙不去,我也不去。”
阿笙一呆。
哎。
哎?
謝放轉過頭,對姚關月拱了拱手:“歸期兄,實在抱歉。我同阿笙有言在先,今日要請他吃宵夜。阿笙對泰和樓的飯菜并無嘗試的興趣。
如此,只好煩請歸期兄轉告雲平、雨新諸兄,今日我便不上去了。改日有機會,我再做東,向大家陪個不是。”
阿笙瞪大一雙杏仁的圓眼。
他分明比劃的不是這個意思。
阿笙偷偷拽了拽二爺的衣角,神色着急。
錯了,錯了!
二爺,您理解錯了!
…
姚關月先前在包間聽了一耳朵,聽他們提及什麽啞巴少東家之類的,只是當時并未在意,只當大家說笑。
以為這位長慶樓的少東家是個沉默寡言之人。
親眼見着阿笙比劃,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相貌俊俏的小公子竟真是個啞巴。
阿笙的比劃,姚大公子自是一概沒瞧懂。
見謝放同阿笙交流并未打手勢,阿笙回話的時候才用上手勢,姚大公子手中的折扇“啪”地一聲合上,一臉驚奇地道:“你能聽得見我們說的話?”
人們常說,又聾又啞。
倘若是個啞巴,應當聽不見才是?
阿笙是九歲得病,才成為的啞巴。
這事長寧街上的街坊鄰居以及長慶樓同方慶遙以及阿笙父子二人相熟的朋友、主顧都知曉,只是難免也有不熟悉父子二人的顧客,見阿笙聽力無礙,亦會悄悄地在北地裏探聽、詢問。
卻是鮮少有當着阿笙的面,直接這般問的。
阿笙愣住,臉頰窘迫地漲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謝放總算知曉,為何他前世同這位姚公子始終未曾如何走近。
實在是這位姚公子行事過于莽撞。
譬如眼下這種情況,倘使不是前世阿笙提過,姚公子對他有過照拂之恩,他定然是當即拉着阿笙走人的。
謝放淡聲解釋:“阿笙是九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之後才不能開口說話。他聽力是好的。”
大半身子躲在二爺後頭的阿笙眼露錯愕。
二,二爺怎的知道他是九歲那年的一場大病之後才不能說話的?
莫不是……他從前什麽時候同二爺提過?
…
竟是生病的緣故麽?
姚關月看了謝二身後的阿笙一眼,握了握手中的折扇,眼底流露出無限惋惜,“可惜了。”
模樣這般俊俏,倘使不是個啞巴,指不定多少好慕男風者為之傾倒。
這位姚公子是個熱心腸,還是個自來熟,他越過謝二,探了探身,腦袋向阿笙跟前湊了湊,“這位小兄弟,不是我誇大,泰和樓的菜品真心不錯,只要你嘗了,你定會愛上的。
再者,你家既是做酒樓生意,自是對各家菜品越熟悉越好不是?你平日倘若來這泰和樓,被夥計或者是你家熟客認出,定是難免尴尬。
今日難得有這個機會,不若便随我跟南傾一起……”
說着,伸手去拉阿笙。
“歸期——”
謝放一只手,握住了姚關月去拉阿笙的那只手臂,神色認真:“改日。”
歸期,便是姚大的字。
姚關月印象裏,謝二從來都是好脾氣之人,從未見他同人發火過,甚至亦未見他沉着臉色同人說話,是個極好相與之人。
姚關月雖性格有些莽撞,可他到底是名門出身,從小便被當成姚家商號的接班人來培養,行事的分寸總歸是有的。
瞧出謝二是當真有些不高興了,姚關月很是意外,眼底閃過一抹驚詫,瞧了謝放身後的阿笙一眼,這麽護着呢?
關月自是不願得罪了這位北城來的大佛,只好收回了手,“成吧。改日便改日。”
折扇在掌心微一拍打,姚關月道:“說好了啊,你做東啊,可不許失言。”
謝放拱手,“一定。”
…
姚關月一人回了泰和樓。
“怎麽回事?怎的只你一個人回來?”
“南傾呢?怎麽沒同你一起上來?”
“是啊,歸期,怎的只你一個人?南傾沒同你一起上來嗎?你說沒說,我們都在這兒?”
一進包間,姚關月就被友人們給團團圍住。
“害,我們幾個在不在有什麽要緊的。關鍵是雨新在啊!我就不信了,你搬出雨新,南傾還能不乖乖地跟你走。”
“是極,是極。歸期,你說實話,是不是你讓南傾躲起來了?”
“是了!是了!南傾定然是躲哪兒了!”
還當真有人推開門,看了眼門外同走廊,疑心是不是歸期慫恿的南傾,躲門外頭,忽然出現,好吓他們一跳。
其他人也紛紛探出腦袋,找尋謝二公子的身影。
姚關月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手中折扇“啪”地一下打開,于手中輕扇着對衆人道:“別找了。真沒來,只我一個。”
衆人方才驚覺,南傾竟是當真沒同歸期一起上來。
當下納悶不已。
“真沒來?”
“為何?”
從方才起一直喝着悶酒,沒怎麽出過聲的周霖,手裏頭輕晃着酒杯,睨着姚關月,唇角勾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接了一句:“可是謝二公子有了新人,便不要我們這些舊人了?”
…
周霖話聲甫落,包間裏一下安靜了下來。
衆人面面相觑。
誰不曉得,在南傾病前,同雨新關系最好?
兩人經常相攜一同看鳥,聽戲、寫字,作畫,可以說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雖說,大部分時候他們也都在,到底雨新同南傾的交往要比他們要更多一些。
有人開口,率先打破沉默。
“雨新說笑了。南傾就算是忘了咱們,也不至忘了你呀。”
“是,是,這話雲平兄說得一點不錯。”
“歸期,你倒是出聲啊,南傾到底為何沒随你一同上來。”
包間裏重新活絡了起來,衆人這才想起向姚關月問個明白。
姚關月觑了周霖一眼,“他說他已同阿笙說好……便是那位長慶樓的少東家。他要請人吃宵夜。阿笙應是對泰和樓的菜色興趣一般,南傾便說他也不上來了,想來是要陪阿笙嘗點別的。
他讓我替他轉告大家,告個罪,說是改天有時間做東請我們,陪個不是。”
周霖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
包間裏瞬間炸開,衆人錯愕不已。
“嘶。這是真是有新人了啊?”
“不至于吧?”
“你還別說,阿笙确實模樣長得俊。尤其是那一雙黑似棋子的眼睛,黑潤潤的。笑起來一雙眉眼彎彎的,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
說話的人,被旁邊的人給碰了碰手肘,只聽那人問道:“你怎的觀察這麽詳細?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是不是對人家起過什麽歹念?”
“嘿嘿,倘若他要是會說話也便罷了,可人是個啞巴呀!我找一個啞巴,我這是生怕別人不會笑話我,天底下是沒人了,我找個啞巴?”
“哈哈哈哈。你這嘴,可真夠損的。”
“話又說回來,歸期,依你之見呢?依你之見,他覺得他同南傾,真有那樣的關系?”
大家這才又紛紛轉過臉,去看姚關月。
姚關月放下手中的折扇,置于手邊,拿上他先前用的筷子,夾起一塊糖醋魚,“這我哪兒知道,他們又沒當着我的面做什麽親密之事。你們別問我,問南傾去。”
有句話姚關月沒說的是,南傾的神情瞧着是挺認真。
可對一個啞巴認真?
姚關月搖搖頭。
這事兒……怎麽看怎麽玄乎。
周霖聽出姚關月話裏的保留,捏着杯子的指尖用力至泛白。
他仰起臉,眼神冷冽,悶下一大口酒。
…
街上,人力車從旁邊跑過。
阿笙同二爺并肩走着。
這條槐南路,阿笙并不常來。
這裏的消費高,人也混雜,倘使一不小心碰着什麽人,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是極為容易挨欺負的。
不若長寧街,大家都是老商鋪,相識多年,知根知底。
倘若是阿笙一個人走這槐南路,此時定然有些不安。
可這會兒,他半點未覺得有任何不安,心裏頭反而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安然。
阿笙唇角始終輕翹着,只覺今晚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切……
“阿笙想吃什麽?”
“都可以,二爺想吃什麽?”
阿笙打着手勢,忽地,聞見一股馄饨的香氣,他下意識地朝前面看去。
阿笙用力地嗅了嗅。
好,好香啊!
謝放注意到了阿笙的眼神,“想吃馄饨?”
阿笙先是一怔,繼而連忙搖頭。
這種臨時支起的鋪子同二爺的身份太不相稱。
謝放卻是拉着阿笙的手,徑自走到了馄饨攤子前,對老板道:“老板,要兩碗馄饨。”
“哎,好勒!兩位爺,稍等一下,馬上就好!”老板熱情應下。
阿笙呆呆地看着二爺。
二爺竟……竟也會在這種街邊攤子用食的麽?
謝放找了張空桌,同阿笙兩人相對而坐。
老板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兩碗馄饨就被端上來。
謝二将其中一碗混沌,往阿笙桌前遞了遞,打趣道:“看二爺管飽?”
阿笙只顧着看二爺,連馄饨是什麽時候被端上來的都沒發覺。
被二爺這麽一調侃,他的臉頰瞬間漲紅,慌忙低下頭,幾乎要把整張臉給埋進碗裏,只露出一雙殷紅的耳朵。
耳邊傳來一陣低笑。
阿笙手裏頭捏着湯勺,耳朵更紅了。
二,二爺今日總是逗他。
眼見阿笙腦袋越埋越低,謝放提醒了一句,“當心,不要燙着臉了。”
馄饨剛端上桌,倘使臉頰湊得太近,熱氣容易熏着臉。
雖不至于真的燙着,卻也不會舒服。
阿笙的耳朵充血,慢慢地,慢慢地将腦袋擡高了一些。
晚上,為了能夠趕上看戲的時間,阿笙飯都尚未吃上一口,便急忙忙出了門。
這會兒是真餓了,一碗馄饨很快便消去大半。
這時節,已是夏初,街上不少人已換上薄衫。
為了好看,阿笙身上還是穿着春末的那件寶藍長衫,半碗馄饨下肚,身上便有些出汗。
阿笙肚子餓,便是連自己出汗亦未察覺,猶自吃得投入。
“阿笙。”
聽見二爺喚他,阿笙連擡起臉。
但見二爺笑了笑。
阿笙被二爺的笑晃了心神。
待回過神,忽地瞧見二爺手裏頭拿着帕子,在替他擦去額頭、鼻尖的汗珠。
阿笙眼睛慌張地睜圓,腦袋猛地往縮了縮。
下巴被微涼的指尖給托住,只見二爺睨着他,“躲什麽?二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