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滿臉羞紅 那便是願意同我親近了?
第11章 滿臉羞紅 那便是願意同我親近了?
“啪——”地一聲。
戲臺上的燈光暗了,夥計拿着掃帚,在打掃外場。
阿笙從前沒來過戲園,不曉得戲園戲結束後,還會關燈。
聽見那“啪”地一聲,吓一跳,轉過頭去看戲臺方向。
“許久未曾這般長時間地坐着,腿有點麻。”
聽見二爺的聲音,阿笙回轉回頭,只見二爺彎着腰,伸手在捏小腿。
阿笙過去最常瞧見,二爺不是在書房裏寫字作畫,便是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書。
還從未見過……腿麻,在揉小腿的二爺。
頭一回瞧,總是難免有些新鮮,眼底全是新奇。
謝放仰起臉,淺嘆了口氣,“想笑便笑吧。”
語氣透着親昵同縱容。
…
阿笙自是沒聽出什麽縱容不縱容,只是被二爺嘆氣的神情給逗笑,沒忍住,笑彎了一雙眉眼,露出一對深深的酒窩。
見二爺還在揉着小腿,阿笙唇邊的笑容便淡了一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擔心,打着手勢,關心地問,“二爺站不起來嗎?”
阿笙有時坐在爐火前給爹爹煎藥,坐得時間長了,雙腿也極為容易發麻,很難站起身。
謝放笑着問:“阿笙要給捏捏麽?”
阿笙眼睛陡然瞪圓。
他……他給二爺揉腿嗎?
阿笙自是不介意,他給二爺捏腿,只是他最多在爹爹手疼時,給爹爹捏過手臂,除此之外,沒再伺候過誰。
他擔心自己不懂指法,下手沒個輕重。
神情猶豫,糾結着不知道應該點頭答應下來,還是搖頭。
阿笙的心思全寫在了臉上。
謝放掀唇,擡手曲指彈了一記他的腦門,聲音含着笑意,“逗你的。”
…
阿笙一怔。
原來二爺方才是同他開玩笑啊。
阿笙輕舒一口氣。
阿笙這一口氣還沒完全吐出,但見二爺将手遞給了他,“可否勞煩小阿笙,搭把手,扶一下?“
阿笙愣愣地瞧着二爺遞上前來的手。
忽地反應過來,二爺方才叫他什麽,瞬間紅了臉頰。
謝二這人多混吶,存心曲解阿笙的意思,明知道阿笙因為他的稱呼在害羞,一時沒做出反應,故意語帶遺憾地道:“不可以?”
沒,沒有不可以!
阿笙不會說話,一着急,攥住了二爺的手。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阿笙慌了神。
通紅着臉頰,着急忙慌地松開了手,尚未回過神,肩上已搭上一只手臂,“有勞阿笙了。”
謝二沒臉沒皮地将身子挨向阿笙,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阿笙身上。
一股丁香、辛夷、肉桂混合着淡淡的薄荷的香氣鑽入阿笙的鼻尖,熏得阿笙臉頰燥熱,便是耳根都通紅、通紅,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肩上到底扶着個人,阿笙怕将二爺給摔了,沒敢分心。
他屏住了呼吸,一鼓作氣,站起身。
阿笙原以為,二爺這般高,應是有些重量的。
出乎他的意料,他竟未費上什麽勁,便順利地扶了二爺起身。
想到二爺近日生了病,阿笙心裏頭便立即有些心疼,二爺多半是因為前陣子的一場大病,才消瘦了。
…
這會兒看臺席已然沒人。
在打掃的夥計,見第一排有二位爺尚未離開,壓根不會上前來,只是默默地先收拾後排位置。
阿笙扶着二爺往外走。
倏地,阿笙頓住了腳步。
二,二爺怎的将手扶在了他的腰間?是腿麻得愈發厲害,走不了路麽?
謝放自是比誰都清楚,阿笙為何停住了腳步。二爺無賴,只裝不知,轉過臉,“怎麽了?”
阿笙漲紅了臉頰,只是搖頭。
小阿笙被占了便宜也不知,只知害羞,二爺的手也便不要臉地繼續攬在阿笙的腰間。
從前,二爺最喜歡的一件事,便是抱着阿笙睡覺。
這個喜好,還是阿笙将他“撿”回去後才有的。
那時,他夜裏總是整宿整宿地夢魇,夜裏總是會一身冷汗地醒來。怕将睡在他身旁的阿笙給吵醒,亦不想阿笙擔心,便一個人睜着眼睛,躺在床上枯熬着。
他們租的地方,臨河,夜靜得能夠聽見夜間水流動的聲音,偶爾還有喝醉了的醉漢大聲嚷嚷,家人勸說他回去的聲音。
夢魇帶來的心悸,奇跡般地便褪去不少。
下半夜,一具溫熱的身子滾入他的懷裏,臉頰在他的胸前蹭,雙手依戀地環抱住他。
那個時候,他們睡在一張床上,只是因為沒有多餘的床。
他只當阿笙睡懵了,也便由阿笙抱着。
他那時一顆心如同他整個人,都是枯死的狀态。自是不會有任何绮念。
後來一次夜起,推開門,瞧見阿笙慌慌張張躺下去,方知,前陣子阿笙是裝的。
阿笙竟是擔心他夜裏會尋短見,才徹夜抱着他。
傻得叫他心都發疼。
再後來,他漸養成了不抱着阿笙便睡不好的習慣。
阿笙那時很瘦,腰上也沒什麽時肉,便是抱着,他也總是克制着,生怕稍微再用點力,怕把人弄折了。
謝放攬在阿笙腰間的手稍稍收攏了力道。
阿笙還是要再吃得胖一些。
謝放的手便這麽一直搭在阿笙肩上,出了大廳。
…
阿笙輕咬着唇,拿眼偷觑着二爺。
不知道二爺的腿好些竟沒有。
再憋不住,阿笙頓住了腳步,打手勢,問:“二爺,您的腿現在好些了麽?”
阿笙這話問得再“委婉”,謝二是個人精,哪裏有“聽”不出來的,“嗯,稍微好上一些了。是不是二爺太重,累着小阿笙了?”
阿笙漲紅着臉頰,慌忙擺手。
二爺不重,一點也不重。
謝放盯着阿笙,忽地微一颔首,一本正經地道:“我知曉了,阿笙這是不願同我親近。”
阿笙陡然瞪圓了眼睛,神情更加慌張,連連搖頭。
謝二得寸進尺,唇角微掀,“那便是願意同我親近了?”
阿笙傻住了。
張着嘴,臉頰通紅,全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二爺太混了,這個時候,竟笑出聲。
阿笙呆呆地瞧着二爺,二爺笑起來,可真好看。
沒幾秒,阿笙的眼底再次染上焦急的神色。
前世,謝放同阿笙一起厮守了那麽長時間,阿笙眼神的變化,自是瞞不過他。
瞧着阿笙着急的神色,謝二忽地福臨心至,想到他們在戲園大廳裏待的時間不算短,湊近了阿笙的耳畔,“阿笙可是要去茅房?”
阿笙臉頰的紅暈“蹭”地一下染至脖頸,整個張臉都似要煮熟了。
謝放:“很急?”
阿笙縱然恨不得将腦袋給埋進胸口,這個時候也不由地點了點腦袋。
他是真的再憋不住了!
“二爺帶你去。”
啊。
啊?
阿笙微張着嘴,尚未完全理解二爺這句話的意思,手已被握住。
夜風吹過阿笙耳畔。
阿笙低頭,愣愣瞧着自己被二爺握住的手,只覺得整個人都似在雲端。
阿笙整個人暈陶陶地,甚至來不及去想,二爺的腿是什麽時候不麻的。
…
夢晖戲園謝放過去常來。
雖說隔着好些年的歲月,又隔着前塵,他記性不壞,到底還是記得。
謝放帶着阿笙去了戲園的後院。
這個時候,距離戲散場已過了好些時候,否則,這廁所外頭,會站着好些等着小解的。
還有人等不及,徑自找棵樹就地解決的,畫面實在不雅。
這會兒整座戲園已沒什麽人,院子裏自是不會有這些煞風景的人。
阿笙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随着二爺進的廁所。
待回過神來,他已是同二爺并排站在坑位前。
等……
等等。
并,并排。
為何會并排?
阿笙扭過腦袋,恰見二爺撩起衣袍。
阿笙慌忙轉過身,背對着二爺,滿臉羞紅。
…
阿笙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出了茅房。
他……他竟同二爺一起……
“當心——”
聽見二爺的聲音,阿笙只知呆呆地擡起頭,全然沒去注意腳下。
從茅房出去,有一級石階。
阿笙便那樣一腳踩空。
謝放就在他身後,及時在他腰間扶了一把,順勢摟着阿笙往下走,“小阿笙,走要記得看路。”
聽出二爺話語裏的打趣,阿笙更是羞得滿臉通紅。
走出後院,阿笙才忽地想起,二爺方才扶了他,他還尚未同二爺道謝!
阿笙打手勢,向二爺道謝,只是這手勢打得慌張,沒個章法。
阿笙擔心二爺瞧不懂,欲要再比劃一次,只聽二爺道:“不客氣,肚子餓不餓?二爺請阿笙吃宵夜,可好?”
阿笙呆住。
他,他是什麽身份,怎配二爺請他吃宵夜?
阿笙緩緩地搖了搖頭,“謝過二爺,只是……”
阿笙尚未想好接下來該怎麽比劃,又聽二爺到道:“阿笙可是不願意同二爺一起去吃宵夜?”
阿笙慌忙搖頭。
他,他不是這個意思。
…
阿笙被牽着手,出了夢晖戲園。
夢晖戲園在槐南路,是比之寧安街還要熱鬧的一條路。
是符城最繁華的地段,酒樓、商鋪遍布。
出了夢晖園,人便多了,謝放也便松開了阿笙的手。
手心忽然空了,阿笙的一顆心仿佛也在瞬間空了,空落落的。
要是……要是能被二爺一直握着就好了。
不,不對!
他不可以這麽貪心!
“阿笙要是去別的酒樓吃飯,爹爹知道了,可會生你的氣?“
什,什麽?
阿笙愣愣地擡起頭,去看二爺。
他……他沒去過別的酒樓,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生氣。
應當不會?
除了看親的事,爹爹極少會生他的氣。
…
“哎?你們看?那個不是南傾嗎?你們快過來看!”
“好麽!我說好長時間不見這家夥約咱們,以為他大病一場過後,自此修身養性。敢情,人家是有別的消遣了。”
泰和酒樓,臨街包間,姚關月坐在窗邊在看夜色,忽地瞧見街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看熱鬧不嫌事大,暧昧一笑,趕緊招呼包間內的衆人來看。
“真的假的?”
“真的是南傾?”
“這麽說來,是好長一段時間沒瞧見南傾了……”
其他人都湊到窗邊,去看熱鬧。
桌上,唯有周霖一人,自聽見“南傾”二字後,捏着酒杯的手便愈發地收緊。
只聽包間內衆人議論紛紛。
“南傾旁邊的那人是誰?”
“沒見過啊。是哪家的公子?別說,模樣長得可真好看。”
“嗯,我怎麽覺着……南傾旁邊的這位小公子很眼熟?”
“啊!我想起來了!是長慶樓的那位啞巴少東家!”
“啞巴?南傾同一位啞巴在一起做什麽?”
…
“啪”地一聲,衆人聽見酒杯被扣在桌上的聲音。
一時間,紛紛轉過頭,去看桌上的周霖。
周霖将放才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将杯子放回桌上,朝衆人輕勾了唇角,眼底思緒難辨,“既是難得碰見,我們何不邀南傾上樓坐坐?敘敘舊?”
“這個主意好極。”
“是這個理。”
衆人點頭稱是。
姚關月第一個起身,翩翩然打開手中的折扇,對包間內衆人道:“你們且坐着,我去請南傾過來。”
衆人便等着。
…
“咕嚕嚕——”
阿笙的肚子響了響。
倘若周遭嘈雜也便罷了,偏偏,戲園的戲已經散場了大半,戲迷們早就三三兩兩地步行或坐車離開。
四下安靜,阿笙這一出“空城計”也就唱得格外地響亮。
阿笙臉頰瞬間漲紅,羞窘得便是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才好。
耳邊傳來一陣低低的輕笑,阿笙臉頰愈發地發燙。
“阿笙想吃什麽?”
謝放一只搭在阿笙的肩上。
阿笙微微一呆。
二,二爺的腿這會兒應當了不麻了,怎……怎的還将手搭他肩上?
…
“南傾——”
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謝放停下腳步,轉過身。
“南傾,你可真夠意思的。怎麽這麽長時間,也不來找我們玩?”
姚關月手中持着扇子,笑吟吟地走近。
說話時,視線好奇地打量着阿笙。
在樓上包間,姚關月見過阿笙,只是從樓上瞧着,到底不若近距離看得仔細。
濃眉大眼,模樣俊俏,只是氣質過于稚嫩了一些,且全然無任何風情。
瞧着……倒不像是南傾從前會喜歡的款。
南傾喜歡相貌氣質都絕佳的,譬如周霖那樣或者是傅清音那樣氣質清冷的。
聽說,還是個啞巴?
姚關月一頭霧水。
便是改了喜好,這轉變會不會也太大了一些?
姚關月打量的眼神半點也沒有遮掩的意思,阿笙雖然瞧不懂這位爺的眼神,可知道對方在打量自己。
他不自覺地往二爺身後站了站。
謝放敏銳地察覺出阿笙的不自在,他往前了半步,遮住了阿笙的大半身子。
謝放是在姚關月朝他走近時,将人給記了起來。
他在符城待的那半年,放浪形骸,以為這樣便是潇灑人間。
姚公子便是他在符城這半年相交的友人之一。
後來他自符城離開,在符城結交的一衆朋友大都沒了交集。
最後一次瞧見同這位姚公子相關信息,是在報紙上。
那時各大商號因為洋行的沖擊,大規模倒閉。姚家存在商號裏的錢,變成廢紙一堆,只能變賣所有田屋乃至祖宅以抵債。
彼時,姚家已是姚公子當家。
因為自己的失誤,牽累全家至此,姚公子羞憤之下,投了江。
但謝放對這位姚公子之所以這麽多年都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除卻他本身記性好,還因了一件事——
他聽阿笙提過,當年,姚公子曾因為他的緣故,照拂過阿笙。
因着他養病期間,關家以及姚公子均為未遞帖前來拜訪……以致他倒是一時将這位昔年舊友給險些忘了。
收回心神,謝放拱手,笑着道:“實在抱歉。近日身體欠佳,也是這幾日才稍微好一些。改日……”
“要什麽改日?要我說,改日不若撞日!我跟你說,雨新、雲平他們全在樓上呢!走。”
姚關月朝泰和樓方向指了指,不由分說地拉上謝放。
“稍等——”
換作是從前的謝二,聽說有朋友已經在酒樓包間,想也不想,便會随姚公子一塊去了。圖的就是同朋友喝酒的恣意跟快樂。如今自是不同。
對二爺而言,再沒有什麽及得上同阿笙待一起。
謝放轉過頭,問阿笙:“阿笙可對泰和樓的菜有興趣?如果沒興趣,我帶你去嘗別的。”
姚關月呆了呆。
他,他怕是聽錯了什麽?
謝南傾赴局,什麽時候,會問過旁人的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