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禽獸 昭帝吸人神魂
第89章 禽獸 昭帝吸人神魂
夜深之際, 王宮中有一青色道袍男子腳步踉跄,倉皇奔逃。
他從玄清宮的方向,往非天宮逃去。本能使他即便遇到了致命的東西, 也在守衛遍布的宮中不敢妄用術法, 更何況他還是剛從招搖山出逃, 作為叛徒。
想必那吃人的東西也不敢大肆招搖來追他,謝路行很快穩住心神, 步子不再踉跄, 只想趕緊到非天宮,只要見到了在他眼中無所不能的夜無炁, 便無任何後患。
只是在他一心顧着趕路時, 未曾察覺到周遭有陌生的氣息波動, 不巧撞上了青色道袍的少年。
少年先是一愣,而後一雙桃花眼沖他笑笑:“道友如此慌忙是要去往何處?”
謝路行看少年也是一身招搖山道袍時, 差點吓得魂飛魄散。他下意識往後跳了兩步,又立馬壓住慌亂的心神,仔細瞧了瞧少年。
此人生得這般好看, 他卻從未在招搖山見過, 乍一看他的道袍雖與招搖山的如出一轍,可細枝末節卻處處不一樣。
只要不是招搖山人, 就說明那顧予還未發現他逃到了臨安城王宮,這少年看起來也不是什麽難對付的角色, 謝路行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還不忘與少年拱了拱手:“道友快跑吧, 前面有吞人的女鬼。”
謝路行其實不願與他多說,自認為做了提醒也算萍水相逢後的仁至義盡,語畢便想走, 卻被不辭拽住不讓走。
不辭面上先是吃了一驚,而後笑笑,顯然不信謝路行所說之話,道:“宮中哪兒來的女鬼。”頓了頓,他故意伸長脖子看了看非天宮的方向,道,“再說了即便有女鬼,有國師大人在,實在是不足為懼。道友你說是也不是?”
謝路行天生多一個心眼子,面上笑得友善,心下卻已堤防起來,避重就輕:“這宮中有天子之氣,定是邪不壓正。在下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可不辭拽着謝路行的力道更緊了,面上笑得是天真無邪,卻讓謝路行驟然察覺這少年似乎不好對付。
此時謝路行身後傳來一聲慘叫,還未沖破宮中靜寂,便戛然而止。那聲音對二人來說,卻近在咫尺。
二人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守衛自玄清宮中出來之時,便已倒地。他的手朝着二人奮力伸出,似是在求救。
可瞬息之間,本該活生生的守衛蛻成枯骨,随着一陣微風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謝路行乘機擺脫不辭,一邊往前小跑着離開,一邊道:“道友快跑了,莫不要叫那女鬼追了上來。”
不辭蹙眉,瞥了眼離去的謝路行,而後大步朝着守衛消失的方向走去。
不辭踏入玄清宮時,接二連三看到守衛們就在他眼前悄無聲息地随風消散。他走向最後一個守衛消失的地方,只見一素衣女子倒在陰暗處,想必就是謝路行口中的女鬼。
他手中捏了個訣,朝她走去。可是離得近了,只有周遭黑暗稍顯陰森可怖,女子身上卻沒有一絲異樣的氣息,反倒讓不辭覺得有些熟悉。
随着一個響指,憑空燃起一個光點,照亮了女子的臉。
“阿九姑娘!”不辭一驚,阿九此時在光亮的照耀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阿九仿佛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半阖着眼睛看了眼不辭,氣若游絲:“不辭……快走!”
而後阿九便昏死過去,眨眼間身形消散得愈發厲害,只待灰飛煙滅。
不辭忙聚起靈力,穩住阿九靈體,再取出一粒丹藥讓其服下。好在發現及時,阿九并未徹底消散。
他在阿九周身設下保護結界,欲前往更深的黑暗處一探究竟。可才起身,阿九便又開始變得透明。
不辭嘆了口氣,只好抱起阿九,先回國師府。
玄清宮中秘密太多,對眼前之事,不辭先前在斷因樹上看到昭帝被封存的記憶後,已然猜到了大概。他忍不住又長嘆一聲,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像極了自責。
不辭帶阿九回到國師府時,正好撞見夜貓子王朝。
王朝自入夜後便未在府中看到過阿九,自是胡思亂想,整夜難眠。他正在府中亂逛,屋頂賞月時,瞧見了不辭抱着阿九,神色凝重。
王朝二話不說飛身至二人面前,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阿九,對着不辭就是一頓指責:“你你你!你表面上看起來像個不谙世事的少年郎,怎會行事如此龌龊!你大半夜不睡覺抱着阿九做甚?!”
不辭無奈,将阿九遞給王朝:“那你來。”
王朝接過阿九,這才發現阿九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他大驚失色,問:“這是怎麽了?”
不辭一邊示意王朝跟他走,一邊道:“我也不知道。”
到了阿九房中,王朝還不知所措間,只見不辭似是輕車熟路般,徑直走向阿九的妝臺,從其中一只木匣中翻出一粒藥丸,而後立馬給阿九服下。
王朝小心翼翼将阿九放在榻上,忙問不辭:“你給她吃的什麽?可有用?你為何來了人家閨房中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你們可是遇到了什麽?”
不辭無奈:“你這麽多問題,要我先回答你哪一個才好?”
王朝眼不離阿九,想了想問道:“阿九如何了?”
不辭答:“我以靈力和仙藥都無法穩住她的靈力,但我覺着方才她吃下的藥丸該是管用。阿九本就是靈體,不似你一般被心兒畫靈後與常人無異。我沒猜錯的話,她妝匣中的藥丸正是穩固靈體用的。”
王朝眼看着阿九面上有了血色,實體開始恢複,喜道:“真的管用!”
此藥效真可謂立竿見影,沒多久,阿九便醒轉過來。她睜眼瞧見不辭,下意識便催促着:“不辭快跑!”
不辭安撫道:“莫慌,你看看眼下是何處?早已不在玄清宮中了。”
還沒等阿九再度開口,不辭卻正色道:“只是阿九姑娘怎的深夜跑去了玄清宮?我碰見你之前,可是撞見一守衛,說玄清宮中有女鬼食人。”
王朝一聽,不樂意了:“阿九方才生死一線,你怎麽在人家才恢複之際就問這種問題。”說罷,還朝着不辭使了個眼色,你這是光明正大地懷疑人家,粗鄙!無禮!
不辭卻沒在意王朝的暗示,依舊盯着阿九,意在沒有答案誓不罷休。
阿九自榻上起身,面向兩人,卻刻意避開他們的目光,卻不難瞧見她的眼睛在燭火下映得通紅,她開口,聲音裏帶着難掩的落寞與失望:“玄清宮中,并無女鬼……那是正在吸人神魂的……”她頓了半晌,不知該如何稱呼,最後淡淡吐出兩個字,“……昭帝。”
王朝大驚:“你說他吸人神魂!一國之君竟幹出這種倒反天罡之事!”
追問得緊迫的不辭聞言,眉宇間盡顯憂色,他不再對着阿九字字緊逼,聲音異常平靜,卻語出驚人:“你可是因此……變成靈體的?”
王朝震驚的速度根本趕不上二人說話的速度,阿九亦平靜回答:“正是。”
“禽獸啊!簡直禽獸!”王朝卷起袖子,氣急攻心,渾身血液沸騰,“我這就去給你讨公道!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
阿九幹笑兩聲,強裝鎮定:“不止我……他所有最親近之人,皆是此等下場。所以,他才至今孤身一人,再無子女妃嫔。只不過……我有幸以靈體的方式存活下來。”
“氣死我了!”王朝說着便欲前往王宮。
不辭攔住他:“你昏了頭了?去找大仙師為人讨公道,不想要命了?”
王朝這才意識到确實被愛情沖昏了頭,又将卷起的袖子拉下來,對阿九柔聲細語道:“你方才吓死我了,日後不管你去哪兒,可否叫上我。即便我敵不過大仙師,只要有我在,即便是死,我也為你争取求生的機會……不至于……”說到此處,王朝兀自紅了眼,眸子裏盡是懊惱憐惜,“不至于讓你再像今日一般,生死一線。要是我能早點兒發現你要讓自己身處險境,我……我……”
不辭乘阿九沒注意時,沖王朝翻了個白眼,而後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阿九姑娘為何深夜只身前往玄清宮?”
阿九先是看着王朝出神,沒想到他竟如此關心自己,而後嘆了口氣:“我死後本該只是孤魂野鬼,起初也只是想找季姑娘幫忙,沒承想你們皆真心待我。方時宴下落不明,我亦不安。假若整個臨安城都尋不到他的蹤跡,那麽最有可能的便是同昭帝有關。”
王朝一臉深情,道:“阿九,我不要你再置身險境。”
阿九有些慚愧地低下頭,道:“其實……我有一物,在昭帝手中,我想把它取回來。”
王朝:“是什麽?我幫你!我們都會幫你。”
阿九悵然若失地搖搖頭:“只有我自己可以。”
王朝再提議:“你如今靈體實在不穩,何不等季言心回來時,讓她為你畫靈,你便能像我與花魄一般,亦與常人無異。”
阿九還是搖了搖頭,未曾搭話。
不辭見問不出什麽話,便也只能作罷,話鋒一轉問王朝:“你呢?可曾探到方時宴的消息?”
“有有有!”王朝眸光一閃,“只顧着擔心阿九,差點兒給忘了。有人看到方時宴就在清水寺!”
“清水寺?”不辭有些難以置信,“我拿尋跡儀在清水寺找過,并未發現他的氣息。誰看到方時宴的?那人說的話可信麽?或者見到的并非真正的方時宴。”
王朝無奈:“你這麽多問題,要我先回答你哪一個才好?”而後又笑笑,“我打聽來的消息定是準确,先不說方時宴,那懷素便有問題。”
不辭回憶:“懷素是誰?”
“清水寺住持。”王朝意味深長道,“一個主持,親近女色,是不是很可疑?據我的眼線說,發現清水寺禁地中,有個手臂上有繁複紋路的男子,因為環境昏暗并未瞧見他的模樣,可手臂上的紋路會發光。試問,這般特征除了方時宴還有誰?”
不辭思忖着,清水寺即便被昭帝派了禁軍把守,可說到底亦是青丘據點。如若方時宴真在裏面,為何劉掌櫃不知情?
王朝又道:“想是用了能屏蔽人氣息的術法、法陣一類,你的巡跡儀才失了效。”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無論如何那懷素很是可疑,沒有頭緒的情況下,可從他着手調查。”
“嗯。”不辭終于點了點頭,可蹙着的眉皺得更緊了,“阿九姑娘眼下看來想是無礙了,我還得再去一趟王宮。”即便不為玄清宮中的真相,也要弄清銀臨子那二弟子去非天宮做甚?可是夜無炁要回來了?
王朝:“那你自己小心,清水寺那邊交給我。”
不辭走前提醒:“你也萬事小心,這一連串的事情絕非偶然,如若遇到危險,莫要硬抗,你回到須彌納戒中即可。”
“難不成你還當我是小孩子不成,你安心辦你的事兒便是。”
不辭走後,阿九道:“我同你一起去清水寺,多少能幫點兒忙。”
王朝拒絕:“你方才還生死一線,我不能讓你冒險。”
阿九看着王朝,眸光流轉:“我們不是真心相待的同伴麽?”
王朝只覺心被阿九撩撥得呼之欲出,傻笑道:“阿九說得是。”
“王公子,你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