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心 是蘇願婉還是有蘇願婉?
第63章 真心 是蘇願婉還是有蘇願婉?
天将破曉, 曹仕錦與宋小凡二人便已來到國師府門前。
不辭起得最早,見府外不遠不近地站了兩人,想接近國師府, 又有些局促, 最後只站在原地駐足, 齊齊擡頭等着還未完全升起的太陽。
見國師府的大門打開,兩人忙上前去, 不管出來的是何人, 總之先恭恭敬敬朝人家行禮是對的。
不辭見兩人怎的愣頭愣腦的,便和顏悅色道:“兩位小道友不必多禮, 這麽早來國師府所為何事?”
曹仕錦道:“昨日祭酒大人讓我們二人今日一早來國師府拜見。”
宋小凡道:“他說得對。”
“原來如此。”不辭嘴上說着, 心裏卻想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百裏翊居然收了兩個徒弟?縱使不是收徒,這兩人可是有何奇特之處, 竟叫我們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魔尊大人親自叫他們前來拜見!
不辭将門大打開來,道:“小道友快随我進來吧。”
甫一進門,正巧便撞上了季言心。見不辭領着兩張陌生面孔進來, 她問:“他二人是?”
不辭道:“國子監的學生, 來找百裏翊的。”
季言心一聽百裏翊竟與除他們之外的人有交集,眼神一亮, 一派古道熱腸的模樣:“走我帶你們去。”
二人未踏入國師府前,皆以為府內人人如祭酒大人般冷若冰霜, 睥睨萬物。沒承想卻是如此平易近人,比國子監中所有人都對他二人一視同仁。
到了百裏翊門前, 見屋門緊閉,季言心腳步不停地推門而入。只見百裏翊呈一個“大”字趴在榻上,長發肆意散落, 似乎正睡得深沉。
季言心第一次見百裏翊如此睡姿,只覺他甚是可愛,竟看得傻笑起來。笑了半晌才想到外頭還有人等着,便一邊走近他一邊道:“百裏翊,快起來,國子監你的學生來找你。”
走近榻前,百裏翊未應,嫌吵便翻了個身背對着季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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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言心:“怎能睡得跟個豬似的?”說罷,便要去拉他起來,“快起來,你叫人家一早便來,你卻在這賴着不起,全無為人師表的模樣。”
“日上三竿了。”說着,她便去拉他。誰知百裏翊反拉住季言心手腕,輕輕一拽便将她拉入懷中。
百裏翊輕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季言心甚至能察覺到他的心跳聲,于是她的心亦跟着跳動起來。他的臉只離她三寸不到,她稍稍擡眼便暗自感嘆起來,怎會有俊美得如此不可思議的臉。
這麽想的時候,季言心不自覺咧開嘴又傻笑起來,她做賊似的伸手,輕輕将手覆在了他的胸膛。還未觸碰到他的心跳時,百裏翊陡然睜開了眼,靜靜地瞧着傻笑的季言心。
百裏翊一陣恍惚,心上兀自像被貓兒撓了一般,耳朵瞬間紅了大半。
他猛然放開季言心,坐起縮到了牆角,極力壓制着聲音裏的慌亂:“你,要對我做什麽?”
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回應,便被百裏翊一揮手,送至了屋外,門“砰”的一聲,重又緊緊閉上。
季言心喃喃:“是你先對我動手的,怎麽反倒還自己臊起來了……”
不辭一臉“你怎麽進去了這麽久”的模樣湊上前來:“你對他做了什麽?”
季言心語塞,選擇轉移話鋒,便問等候的二人:“你們叫什麽名字。”
曹仕錦朝季言心行了一禮,道:“學生曹仕錦,乃康平郡人士。”
宋小凡亦跟着大大地行了一禮,道:“學生宋小凡,從原川郡邊上的宋家村來的。”
曹仕錦清瘦如竹,仔細一看不難看出眉目清秀,面上帶着幾分淺淺的笑意,一舉一動彬彬有禮,襯得整個人愈發溫潤如玉。
宋小凡則濃眉大眼,一對招風耳,笑起來很是清澈明朗,心思全都浮在面上。
此時百裏翊開了門出來,二人見了又齊齊向他行了一禮:“見過祭酒大人。”
百裏翊瞥了一眼季言心,趁着她未發現,忙收回視線,對二人道:“随我來。”便帶着二人離開。
不辭好奇問季言心:“你說他這是要收徒?”
季言心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沒準是要托付給你呢。”
瞧着三人走遠的背景,季言心不禁感嘆:“那曹仕錦可真像我大師兄。”
“是有些像。”不辭點頭,若有所思,又道,“那宋小凡倒也像極了你二師兄初入仙門的時候。”
“哦是麽?”季言心記憶裏,二師兄精得很,可不是這般愣頭愣腦的模樣。
不辭道:“你二師兄同你有些相似,也是你們師父撿來的。只不過他拜入師門時,已是個十五六七的少年。才去招搖山時非但根骨不佳,還不識字,便夜以繼日勤修苦練,被人嘲笑便一個人躲起來哭,哭完又廢寝忘食地修習,終苦盡甘來,修得仙師境界。”
“我竟不知這些……”
“可是他的名字在仙門裏被人津津樂道時,他的赤子之心随之長出了棱角。”
季言心沒有接着說什麽,一想到是二師兄與夜無炁沆瀣一氣,背離師門,她心下便一陣絞痛。如若将來師父重新修得肉身回來,知曉了一心培養出的徒兒那般行徑後,不知該有多痛心……
此時,昭帝并未上朝,因得今日是十五,便來了太廟。太廟裏供奉着他的妃嫔子女們,每月十五,他都會來此一個人待上幾個時辰,就連近身的元化都只能在外候着。
可眼下,昭帝卻帶着蘇願婉進了太廟,給她帶來了不小震驚。
蘇願婉瞧着在滿室長明燈照耀下幾十個靈位,昭帝坐擁帝位至今,這個一心求長生的帝王,竟已目睹最親近的幾十人離自己而去,不知他每月來此是心中可還會感慨萬千?
靈位環布在室內,後面皆有一幅其主人的畫像。蘇願婉其中一女子吸引,該女子約莫二十出頭,只身着素衣,卻是仙姿佚貌,朱唇玉面。眉目間還有幾分英氣,襯得整個人更是雍容華貴。
蘇願婉心中一驚:“這是……阿九?!”再看靈位上寫着“長寧公主東方九之神位”。
昭帝見她目光落在東方九的畫像上,便道:“這是朕最寵愛的孩子,亦是最像朕的。可惜……與朕的所有子女一樣,皆離朕而去。”
蘇願婉疑道:“可長寧公主畫像上看起來只二十出頭。”其餘畫像上之人,大多是皓首蒼顏,想必是畫像上便是死前的模樣。
昭帝眸光閃動,似是看到了東方九最是驚才絕豔之時:“其實九兒天資過人,只是似乎天妒英才死于非命……”
蘇願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第一次有了心疼這個“千古一帝”,縱使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與修為,最後仍是孤身一人。不知這種孤寂,可是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代價。思及此,她又暗自發笑,她怎的可憐起他來了?他明明是天底下最不值得可憐之人。
一陣清香,從走進太廟時便萦繞不散。似是漫天大雪中松下流淌的溫泉,又似是沉寂夜色下迎着月光綻放的幽蘭。
蘇願婉便問:“這裏燃的是何種香?臣妾從未聞過如此好聞的香,真叫人想做一場好夢。”
“這是九兒最喜歡的幻夜雪髓,她死後,朕命宮人每日在太廟中焚此香。”
昭帝依次往每一盞長明燈裏舀一勺油進去,道:“其實太廟裏的燈皆是長明不滅,可朕每月來此還是會為其添上新的鲛人油,朕怕啊……怕萬一哪日哪盞燈真的滅了,他們便無法看清前路,無法投胎轉世了。”
蘇願婉:“想必故人在天有靈,知曉陛下心意,定會九轉功成早日與陛下重逢。”
昭帝語氣喜怒未測:“愛妃這是在咒朕麽?”
蘇願婉不落痕跡道:“陛下明知臣妾并非此意。”說着她湊到昭帝身邊,盯着看他手裏拿的鲛人油,問,“世上真有鲛人?”
昭帝卻道:“國師說有,便是有。”
“國師?夜無炁?”
“不然愛妃以為是誰?”
蘇願婉聞言,心下猛然一顫,只覺背脊陣陣發涼。一時間,她竟忘了如何呼吸。
見她神思恍惚,昭帝卻笑了:“國師雖性情大變,但自開國至今,他确實給朕尋來了許多稀奇之物。”
“陛下說得是。”蘇願婉只覺虛驚一場,欲上前幫昭帝,“陛下,讓臣妾來吧。”
昭帝卻話鋒一轉:“愛妃可知今日朕為何會帶你前來太廟?”
蘇願婉搖頭:“不知。”陪伴在帝王身側,時至今日,她從未清楚過,他對自己有幾分真心。
昭帝推開蘇願婉的手,不讓她替自己添鲛人油,道:“愛妃日後亦會在此長眠。”
蘇願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又被昭帝的話牽扯着劇烈波動起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道:“臣妾自當勤加修煉,早日突破境界,雖追不上陛下,可仍舊能多些時日伴在陛下身側。”
昭帝卻不接她的話,放下手中鲛人油,看向蘇願婉,臉上笑意盡散,問:“只是不知,愛妃的靈位上的名字該寫蘇願婉呢?還是有蘇願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