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深淵 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吧,我願獻上我……
第59章 深淵 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吧,我願獻上我……
近日封陽郡內傳出一種惡疾, 藥石無醫,且傳染性極強,折磨人致死才罷休。
源頭乃一種肉眼微不可見的黑色蠱蟲, 附着在人骨之上, 随着蠱蟲數量日益增長, 血肉逐漸蛻成白骨。蟲子不爬滿人骨,人便死不了, 直叫人痛苦不堪。
眼下整個封陽郡已被封鎖, 只進不出。消息很快便傳到了臨安城,百姓只言為何這一年如此多災多難?先有怪鳥奪人心花, 後有活人變枯骨的詭奇怪事。
祈年殿上, 衆人在商議如何解決此事。
“啓奏陛下, 依臣之見,兩位滄夷國師, 不僅平息了臨安城怪鳥作亂一事,所通曉之術更是玄妙無窮,此次封陽郡一事, 想必對二位國師來說自是游刃有餘。”
“臣以為不妥, 摘月樓中的神物不日便将遷至宮外清水寺,如若此時二位國師離開, 稍有不妥,影響我朝氣運可是天大的事。”
昭帝思索片刻, 亦覺不妥,便将視線投向兵部尚書寧晚舟:“寧愛卿覺得該派何人前往?”
寧晚舟道:“回陛下, 臣的長孫寧弈此前随守心閣攻打過妖族,而後又一直在國子監修習。他從小便成穩持重,一心想成為大昭良才, 如今臣為孫兒求個為大昭效力的機會。”
此話一出,引起群臣不小的震驚。任他寧弈從小被傳福澤深厚,更有仙人撫額一說道其頗有仙緣。可明眼人皆能看出前去封陽郡稍有不慎便是有去無回,寧尚書竟舍得讓長孫前往,究竟意欲何為?
昭帝卻是心喜,便封了寧弈做監察使,即刻準備起身前去封陽郡。
此時,殿外忽有人求見。待元化禀報過後,将人帶入祈年殿,來人是守心閣副閣主,蕭允。
昭帝道:“朕記得你,你叫肖允,彼時是心兒的左膀右臂。如今妖族已沉寂,不知今日你前來所為何事?”
蕭允道:“啓禀陛下,微臣此番前來是想請旨前去封陽郡,查清蟲附人骨一事,還請陛下恩準。”
“也罷,守心閣本就擅于應對神異奇事,便以你為首,帶人前去平息此事吧。”
“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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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沈夏年一人坐在國師府屋頂喝酒。
他越喝越來氣:“憑什麽不帶我去,難道我不是守心閣的一份子麽?什麽狗屁國師,我看能耐大着呢,何須我來保護?真是氣死我了!”
曾幾何時,守心閣是整個大昭最風光的,令妖族聞風喪膽,受萬人敬仰,即便是權勢滔天的幾位大臣亦要給守心閣一衆幾分薄面。
而如今,沒有閣主的守心閣,在滿朝文武裏什麽也不是。沈夏年這個臨安城中出了名的小霸王,因是太尉沈行止的獨孫,衆人見了他皆是又敬又怕,不敢怠慢。可守心閣其他人,皆無甚出身,就連太監宮女都敢對他們冷眼相待。
此次肖允帶衆人前去封陽郡,便是為了找機會為守心閣争些臉面。可他們不知的是,在朝堂之內,守心閣如若一直未有個出身高貴之人掌事,即便他們博再多功勞,亦是徒勞。
沈夏年有些喝多了,看着檐下的人竟看成狐貍了。
他眯起眼睛搖搖頭,再定睛一看:“這可不就是狐貍嘛!鬼鬼祟祟來國師府做甚?莫不是妖族混入的細作?”
沈夏年決定跟上去瞧一瞧。
小狐貍似是對國師府內布局極為熟悉,刻意避開了巡邏的人,她身法輕盈,如游魚入海般穿梭在國師府。很快,便來到了方時宴屋前。
近日方時宴身子有些不适,正喝着藥輔以調理。只見小狐貍搖身一變為少女,不知對那侍女施了什麽妖術,而後便代替侍女送藥去了。
沈夏年:“真是膽大包天!狐妖竟跑到國師府來了,看我不将你逮個現行。”
只見侍女離開後,狐女張望四下确定無人後,從袖中掏出一包粉末,急不可待倒入了藥中。而後便大搖大擺推開方時宴房門,走了進去。
沈夏年見狀,從屋頂躍下,追了上去。
方時宴蹙眉,見來人是青離,更是沉着個臉,問:“這麽晚了,你來國師府做甚?我早就将你交由你姐姐看顧。”
青離深吸一口氣,控制住心緒,道:“時宴哥哥定要将話說得如此決絕麽?我只是聽聞姐姐你說近日身體抱恙,所以趁夜裏從宮中溜出來想看看你,沒想到你見到我竟是如此厭惡,虧我還親自為你熬藥,還燙傷了手。”
方時宴瞥見青離端着藥的手,赫然紅了一片,便起身走近接過藥碗,語氣柔和了一些:“你從小便不會這些,何須你親自去做?”說完,便想用治愈術将她手上的燙傷消去。
青離推開他的手,聲音裏滿是心疼:“時宴哥哥已為奪回兩儀玄珠一事耗費太多靈氣,這點小事,就莫要為青離擔憂了。”
見方時宴不說話,青離又道:“快趁熱把藥喝了吧,看你喝完我便可以安心回去了。”
方時宴剛把藥碗擡起,便被一突如其來擲來的石子擊中,藥碗當即碎裂,連着藥灑了一地。
兩人齊齊看向石子飛來的方向,只見沈夏年站在門口來勢洶洶,沖着青離道:“好你個狐貍精,鬼鬼祟祟潛入國師府不說,還敢朝國師藥裏又下了一記藥。快說,誰派你來的?”
方時宴看着沈夏年的勵志砌磚的模樣做不得假,再看看青離慌了神,難以置信問:“下藥?”
“我……我沒有。”青離垂首,雙手指尖不自覺絞在一起,不敢看方時宴。而後胸中提起一口氣,理直氣壯看向沈夏年,“你為何污蔑我……你,我看你滿身酒氣,定是喝多了滿口胡言。”
沈夏年見這妖女居心叵測還試圖反抗,便上前要将她提了去關押:“我就是喝得再多,我也敢确定你就是個妖,還是個害人的妖!”
方時宴攔住沈夏年:“沈兄弟,此事恐有誤會,交由我處理可好?”
沈夏年方才喝了太多酒,此時才上了臉,滿面酡紅,腦袋也昏沉沉的:“不……不行!我既是國師護衛……不,我乃守心閣斬妖之人,今日必将這禍害人的狐貍精……就……就地正法!”
方時宴扶着沈夏年的肩膀,将他往門外帶:“沈兄弟,你确實喝多了,我遣人送你回去。”
沈夏年不肯罷休:“我……我沒喝多,你聽……聽我的,她就是個害人的狐妖!”
方時宴終于找了兩人将沈夏年送回去休息,又吩咐給他備上醒酒湯,才回到青離前面,冷聲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交代清楚。”
青離聲音裏已帶了哭腔:“我交代什麽?時宴哥哥,你不會真信了那護衛的話吧!我怎可能對你下藥,我會還你麽?”
方時宴神色嚴肅,語氣毋庸置疑:“你給我下了什麽藥?”
“我……我沒有。”看着方時宴正顏厲色,又是一陣心虛,不自覺垂眸看着絞在一起的指尖。
方時宴怒斥:“還說沒有!你每次說謊都是這個動作,青離,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實交代,否則日後你我再相見只當陌路。”
青離急得拉住方時宴的手,哭出了聲:“時宴哥哥,你莫要不理我,我說……我說。”
猶豫半晌,眼見方時宴不願正眼瞧自己,青離壯着膽子只好道出真相:“此前,那夜無炁給季言心下了情蠱,解了蠱後,他們将那蠱扔掉,我便撿了來……我想着,若是讓你服下,是否你就會對我……心生愛意。”
方時宴只覺青離無可救藥,厲聲道:“青離!你何時變得如此蠢?簡直愚不可及!”
被方時宴的話激到,青離頓時也來了氣:“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從小便心悅于你。而你……滿心滿眼只有姐姐,我只想你能看到我,這也有錯麽?”
“那我便認真同你講一遍。”方時宴放緩了語調,試圖讓她冷靜下來,“青離,我不是木頭,我知你對我的心意。可是,男女之事需得兩情相悅才能長久,否則只會是煎熬。你對我的喜歡只因你涉世未深,未曾遇到那個真正值得你交付真心的人,待來日那人出現時,我相信你會明白何為真情,在那人面前,你亦會知曉曾經對我的執念是多麽不值一提。”
青離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方時宴又道:“我拿你當親妹妹,我比誰都想你一生順遂無虞,凡你有所求,我當竭盡全力為你做到。但是,我對你無半分男女之情。”
青離出乎意料的平靜,将本要滴下的淚水強忍着,終是收了回去:“我知道了,以後你便只是從小伴着我長大的哥哥。方才毀了你的藥,是青離錯了,日後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方時宴終是松了一口氣:“夜深了,你姐姐找不到你定會擔心,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偷偷溜出來,再偷溜回去便是,不然叫那昭帝發現恐心生猜忌。”說罷,青離走出屋門時又回身對着方時宴釋然一笑,“時宴哥哥,你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放心,日後青離再也不如此任性妄為了。”
……
青離獨自回了宮中,卻沒回靈露宮,反而溜進了夜無炁的非天宮。
小狐貍似乎亦熟悉這裏的地形,穿過假山玉樹,直奔廊道,在她來到一處屋子前時停下腳步。
她閉目思忖片刻,終是下定決心推開了門。門內青離先是往離位上小心翼翼踏出五步,又往震位踏出七步,瞬息之間,周遭被星境取代,小狐貍已置身于夜無炁的虛空之中。
慕風見青離進來,面上滿是悲憫,伸出九尾将青離包裹着,仿佛是不願她暴露在外。慕風帶着青離來回踱步,可任憑他面上如何痛苦掙紮,最後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停了下來,将青離往深淵帶去。
青離似乎意識到慕風想讓她走,可她毅然決然:“慕風,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吧,我願獻上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