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惡人 在此驚擾先人,乃對陛下不敬,都……
第56章 惡人 在此驚擾先人,乃對陛下不敬,都……
往日霞光滿天的仙界, 如今卻被無邊無際的黑雲覆蓋。無日月,無星辰,有的只是日益增長的魔氣, 與被扼殺的希望。
衆仙如同靶子一般被釘在厚重的雲層間, 只要有人一反抗, 雲間便會生出紅色的線,割裂他們的血肉。
一旦聞到血腥味, 充斥在整個仙界的魔氣便會肆意生長。
“卑鄙小人!何不直接将我殺了, 犯得着每日來吸我的血?”
“你究竟是何人,我仙界與你有何仇怨?”
“待創世神重生, 定叫你灰飛煙滅!”
衆仙不敢動彈, 只能你一嘴我一嘴宣洩憤怒。黑壓壓的仙界中, 一只幽紫色的巨目格外顯眼。
紫目周圍覆滿了荊棘,似是它的铠甲。每當魔氣朝紫目聚集, 這萬千光華流轉的眼睛周遭便有星辰碎屑升起,像極了見到美妙事物而開心的孩子。
衆仙無能的憤怒聲不絕于耳,夜無炁站在紫目面前, 魅惑的笑裏是肆意的戲谑:“你們這些仙族呀, 沒了神族的庇護如同喪家之犬,還妄圖自封無上大道, 讓下界那些蝼蟻趨之若鹜。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天帝質問:“你将仙界弄成這副模樣, 究竟意欲何為?”
“自然是。”夜無炁說着,忽有了興致, 噬魂兀自擴展開來如蛛網一般将天帝整個人纏住,“清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雜碎。”
随着話音落下,天帝整個人密密麻麻滲出血來, 詭異非常。血順着噬魂滴落,魔氣接觸到新鮮血液的瞬間,又開始瘋漲。
“你這個魔物!莫要再傷害天帝,我願一死,有什麽你沖我來。”
“對,放了天帝,沖我來!”
“你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Advertisement
被噬魂割成血人的天帝,未吭一聲,待噬魂松開,重又隐于雲間。
這時天帝方才開口:“可否以吾一人換衆仙平安,還請你高擡貴手,将他們放入下界,從此再無仙界,吾等亦不再祈盼創世神重生,不再祈盼神界重啓。”
夜無炁拒絕得幹脆:“我可不樂意,這樣豈非少了許多樂子。”
天帝心思細膩,又道:“你用修為高深的凡人獻祭那紫目,可凡人畢竟是凡人,吾願代替他們,可否莫要再傷及無辜。”
“別紫目紫目的,仙族孤陋寡聞也得有個限度,這叫魔道之眼。”夜無炁感慨一番,繼而又嗤笑起來:“自身不保,還要裝作道貌岸然的模樣,你們也不嫌累。”
衆仙又想與夜無炁争辯,卻被天帝制止。
夜無炁也不再理他們,因為魔道之眼前,開了一道天門。
依舊有仙人憤憤不平:“樂游那堕仙!這是要自甘入魔了麽?”
天門之中,走出一渾身浴血的男子,一張幹幹淨淨的臉上,滿是疲态。
男子看見夜無炁美得模糊了性別,心道只有仙神才會擁有如此容貌罷。接着他陡然振奮起來:“您是上界的主宰麽?樂游仙子許我登天成仙,如今我終如願以償,快讓我成仙吧。”
男子前言不搭後語,人雖亢奮,可瞳孔早已渙散。
“呵呵。”夜無炁被男子一句“上界的主宰”逗得合不攏嘴,直指萬千被他困在黑雲之上的衆人,道,“成仙有什麽好的,你看那些全是仙,可他們弱得不堪一擊。”
男子怔怔:“那……我當如何?”
“自然是成魔啊!”夜無炁笑得張狂,随着他張開雙臂,魔道之眼飛速轉動巨大的瞳孔,最後鎖定在男子身上。而後,那披着荊棘盔甲的紫目彎起眼角,很是欣喜卻詭異至極。
夜無炁又道:“去吧,踏進這魔道之眼,你便可成魔。”
男子歪着頭盯着凝視着自己的魔道之眼,思索片刻問:“如此說來,魔比神仙強麽?”
夜無炁輕笑道:“那是自然,魔乃萬物主宰,所有生靈終會歸于魔道。”
男子聞言,興奮得難以自持,狂笑不止間迫不及撲向了魔道之眼,在兩者觸碰間,魔道之眼将男子吞沒,似是巨蟒吞掉一只可口的兔子。
魔道之眼吞了男子後,眨了眨眼。忽地周遭随之變色,黑壓壓的雲層逐漸顯露出星雲來,最末等的仙,已被星雲吞噬,做了餌料。骨骼碎裂的聲音自片片星雲間傳出,響徹九天。待這可怖的聲音漸次退去,星雲亦随之壯大。
夜無炁聲音裏是難以抑制的興奮:“那一天比我預想得還要快,百裏翊啊百裏翊,不知你能否令我的大業再加快些進程。”
“樂游,時機到了,放手去做吧。”
夜無炁的話傳至登仙臺,樂游湊近了蛇神九罂,伸出纖纖玉指撫上他裸露的胸膛,誘惑道:“你可願與我一道去禍害蒼生?”
蛇神九罂經不住誘惑,環住樂游的腰道:“樂意之至,吾最喜生得仙姿佚貌卻有着蛇蠍心腸的女子。”說罷,便想隔着面紗去吻她。
樂游如游魚般掙脫開蛇神九罂,接着原地踏起了舞,赤足每踩過之處,一個個藍色繁複花紋綻放開來。待她舞至鮮血彙成的湖泊中央時,數以百計的小陣法彙聚于她足下。
陣法運轉,早已厮殺而死的人,自血湖中爬出來。他們一半是血肉,一半則是森森白骨,白骨之上布滿無數蟲子,看上去像是黑色裂痕。
待他們完全從血湖中爬出時,黑色裂痕消失不見,那一半的白骨亦被瘋狂長出的新鮮血肉取而代之。
死後流淌的血液,融入每一個爬起來的人身體裏,此時又讓他們看似活了過來。緊接着,通往地上的漆黑口子打開,将重生之人盡數送出。被血洗禮過的登仙臺又恢複原樣,等待新的貪婪之人前來。
……
臨安城,直通王宮的朱雀大街上,那座自建好之日起就沒有匾額的恢宏府邸,今日有了主人,便是滄夷族兩名後人,當今大昭的國師方時宴與其胞妹。
此時國師府前萬人空巷,早已聚滿了當日昭帝允諾符合共沐福澤之人。這些人皆由影衛親自篩查,确保沒有魚目混珠者。
影衛是大昭最神秘強大的暗衛,直屬昭帝。世人眼中,除了國師夜無炁,影衛亦是無所不能的存在。也有人說,影衛的出現,正是昭帝為了抗衡國師,所以世間把影衛傳得神乎其神。
此前,即便是妖族霍亂天下,影衛也未曾出手。如今只是兩位國師入府,昭帝便派出了影衛,且夜無炁不見蹤跡許久,更是讓人猜想無限。
方時宴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之上,對聚集之人說着客套話:“我兄妹初到皇都,承蒙諸位的支持與信任,實在不勝感激。今日我們便以滄夷秘術,回饋之,祝諸君所願必得,福澤綿長。”
季言心最喜熱鬧場面,看着前來瞻仰兩位新國師的人将國師府圍得水洩不通,讓她想起了彼時榮光加身,還是仙師之時,她笑嘻嘻地重複着方時宴的話:“祝諸君所願必得,福澤綿長。”
不辭、王朝與阿九,也順理成章成為國師府中人,此時正在府內打點。百裏翊扮作的随滄夷人入皇都的空心,如今乃國子監祭酒,一時間國師府成為了整座臨安城最顯赫的地方,一衆官員皆備了禮前來道賀,此時卻擠破頭皮也無法穿過人群進來,便只能在三條街外等候。
百裏翊蹙眉站在季言心身側,被她瞧見,便笑對他講:“你愁眉苦臉地做甚?如今我們有了國師府,國子監也在王宮外,該高興才是。”
百裏翊未答,只目光淩厲掃視着密集的人群,片刻後,他才道:“這其中的修士,半數以上有問題。”
方時宴聞言,問道:“此話怎解?”
百裏翊問:“若要闖過九天塔六十層,需到何種境界?”
季言心算了算,答:“至少得六瓣心花。”
百裏翊篤定:“除了那些白丁,餘下之人有着六瓣心花的,可以說鳳毛麟角。”
季言心斂了斂心神,思索片刻後視線搜尋着維持秩序的影衛們,低聲道:“這些影衛也有問題。”
“沒想到你也有聰明的時候。”百裏翊一挑眉,對季言心投以些許贊賞的目光,接着道,“只不過眼下莫要打草驚蛇,待事畢,看他們如何行動。”
季言心與方時宴相視點頭,而後二人雙手于胸前結印,齊聲念訣:“上聚運氣,下行山林,開!”
話音一落,聚集的萬人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腳踩的地面分裂,如流雲般湧動,交織起伏變幻出青山綠水。在這一方新天地裏,靈力純淨充沛,如春日載陽,沁人肺腑。
新天地中,驚嘆之聲不絕于耳。
“我多年的老寒腿竟然不疼了,真乃神跡,神跡啊。”
“我苦于無法突破,停留在術師境界二百餘年,眼看大限将至,沒承想如今終讓我到了天師之境!兩位國師,自今日起,便是我的再生父母!”
“老朽久病不治,算命先生道老朽巳時便會撒手人寰,現如今巳時已過,老朽依舊活得好好的。”
……
方時宴于季言心一直維持着新天地,半個時辰後,方時宴再也支撐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季言心急道:“你這是怎麽了?”
滄夷秘術不止消耗靈力巨大,更消耗着施術者的姓名,這一點,存有私心的方時宴從未同季言心等人說起過。此時他看着季言心竟似不受其影響,不免心中疑惑,恍惚間忘了回答。
見方時宴不答,季言心又關切道:“新天地已展開,我一個人能維持,你先歇歇吧。”
方時宴還未開口,百裏翊便冷言冷語道:“你一人維持容納萬人的新天地,以為自己是大海?”才說完,瞧着方時宴面色蒼白,他又無聲嘆一口氣,道,“你去歇息吧,本座自會助她。”
方時宴心中一陣絞痛,眉宇間的不安愈發明顯,他自己卻未曾察覺,只道:“無礙,我舊傷複發,還有半個時辰,堅持得住。”
百裏翊幹脆擡手一揮,打斷了方時宴結印的手,冷聲道:“留着些力氣為後續之事,我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給你們作嫁衣。”
季言心安慰道:“他這人就這樣,嘴巴毒得很,其實心裏很是關心你。”
季言心如此一說,方時宴更是心中不安,刻意躲開她的視線,低聲道:“方某慚愧。”
百裏翊原本想給季言心注入一些靈力,可卻發現她靈力充沛得猶如滔滔不絕的海水,可為何心花只有那麽幾瓣?
一個時辰後,衆人才依依不舍地陸續離去。
季言心着急忙慌對百裏翊道:“我們分別盯着那群可疑之人,你先去,我回府找幾個幫手。”
話音還未落,百裏翊把幾欲飛出去的季言心拽回來:“站住。”
季言心睜着疑惑的大眼睛,神情問尋百裏翊你拉着我做甚?
百裏翊耐着性子解釋道:“你即便尋來千百個幫手,又要如何分辨那萬人中誰有問題?”
季言心恍然大悟:“是啊!”
百裏翊原本以為她正要愁眉不展,只能由自己出手時,只見季言心猶如醍醐灌頂,對着須彌納戒喚道:“騰蛇出來助我。”
一紅發及腰,面如冠玉的男子,應聲出現在兩人面前。
百裏翊:“……”他萬萬沒想到,當日在青丘時,被季言心收入納戒中的那醜東西,如今真有用武之地。
青丘出現的九罂乃蛇魔,當初在百裏翊麾下也是一員大将。只不過天啓之戰後,蛇魔九罂不知所蹤,九罂慕強,待三千年後再相見,九罂當時已認了用般若之眼召喚他的人當主人,可陰差陽錯最終落入了季言心的須彌納戒中。
季言心沒心沒肺向百裏翊解釋:“我知世上有兩個九罂,幾千年來他們都未曾有過屬于自己的名字,我便給他起了騰蛇這個名字。在納戒中時,竟被我發現騰蛇修為極高,還能同你一樣可一眼看穿人的心花,如今便是到了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百裏翊:“……”蛇魔九罂,洪荒之獸,比他活得還要久,亦是天生狩心。想到此處,百裏翊心下莫名擔憂,在如今這心花都不能成形的下界,狩心者接二連三出現,加上天咎此前傳訊,蛇神與堕仙樂游相見,看來這世道又要大亂了。
季言心對騰蛇道:“我需你去幫我盯緊有着心花但在六瓣以下之人。”
騰蛇如今滿眼都是季言心,對着她行了一禮:“樂意效勞。”
語畢,他劃破手腕,鮮紅的血液滴落的瞬間,變幻成幾千條細細的紅色小蛇,隐沒在了人群中。
百裏翊不自覺眉頭緊皺,即便過了三千年,他依舊無法接受九罂所用之術。
直至入夜後,才有了消息,騰蛇道:“那些人共四千一百二四人,皆往城外去了,此時正逐漸聚往一處。”
季言心道:“快帶我們過去。”
待三人來到帝王陵時,偌大的靈臺山前,此時聚集了那四千餘人,以及上百名影衛。
四千人裏有人起哄:“大人們,依照約定,此時此刻可是該還我等自由身了,怎的又将我們聚集在此。”
“要是還要幹點別的,那便不是說好的價喽。”
“就是,要是讓我們做死侍什麽的,我還不如回那禁月明去。”
起哄聲回蕩在靈臺山前,擾得湖面暗流起伏。
為首的影衛開口:“在此驚擾先人,乃對陛下不敬,都殺了。”
聽得如此,有人叫嚣:“弟兄們,哪怕他們是影衛,也只有百餘人,我們幾千人難不成還怕了他們?”
“他們言而無信,要我說,滅了他們我們也依舊是自由身。”
語畢,衆人奮起反抗。
影衛一刀揮去,便能齊齊斬下十餘人的頭顱,在壓倒性的力量懸殊前,哪怕是禁月明中走出來的亡命之徒,半數人亦第一時間放棄反抗,選擇逃跑。
可令他們絕望的,不是影衛,而是接下來從靈臺山上如烏雲壓境而來的異獸。它們捕獵般将四散的衆人撲倒,瞬間将他們撕碎,接着扔入山前的湖中。
短短半炷香,無一人生還。影衛退去,異獸們返回靈臺山,湖面亦恢複平靜,似是什麽也未曾發生。
季言心心中的震驚無以複加:“禁月明中,皆是十惡不赦之人,每個都背負血債,可如今他們死狀如此凄慘,利用完他們再将其殺絕之人,是否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