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月下吻
第22章 第 22 章 22月下吻
剎那間,她驚到呆愣,渾身僵直。
在二人獨處的時刻裏,他躺在她身邊入睡,她偷偷看過他無數次,對他這張臉無比熟悉。
赫連煊的唇偏薄,跟他的個性很般配,冷冷淡淡。
現在覆在她唇上。
淺淺地觸碰,并沒有其他動作。
她聞到熟悉的松枝清香,比過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兩人面對面站着,他僅僅朝她俯身低頭,雙臂自然垂落,沒有限制她的人身。
她卻忘了這一點,忘了只要後退一步,就能輕易躲開。
這個極淺淡的吻,或者說觸碰,持續的時間并不長。
赫連煊離開她的唇,站直身軀,垂眸看她。
她擡眼,依舊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仰臉直直望着他,眉眼怔然。
為何赫連煊忽然有此舉動,她不理解。
注意力全在唇上,她本能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上唇。
下一秒,雙唇再度被他堵住。
不同于方才的淺淡。這次,他一手扣住她後腦,一手攬在她背脊上,不容她後退。
在她驚異的微張中,他趁機侵入,帶着她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莽撞。
他的性子裏,沒有莽撞這一項。
不管做什麽,不管是急是緩,他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
此刻卻莽撞得讓她陌生。
她腦袋往後躲。
掌在她後腦處的手朝上托舉,逼迫她仰面承受。
她這才明白,他環抱住她的姿勢,另有深意,令她無路可逃。
識時務是她的一大優點,她不再徒勞掙紮。
這一變化取悅到他,他步調稍稍放緩了些,她得以喘息。
今夜月明,星子稀稀疏疏。
她睜着雙眼,卻覺他背後的夜幕中,星光閃爍個不停。
暈頭轉向。
腦子越來越迷糊。
在臨近缺氧昏過去的前一刻,赫連煊終于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吻,輕輕吮過她的上唇,放開她。
她依然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仰臉望着他,越發呆愣。
赫連煊挑眉,聲音中難掩笑意,“還渴嗎?公主。”
他唇上沾染了她的胭脂,不均勻的淡紅。
待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她眼神中陡然增添幾分顯而易見的驚恐。
朝後微微挪了一小步。
她悟了。
今晚是春月節啊。
她大晚上約他出來,往他懷裏撲,還說什麽“口渴”這種一聽就讓人想入非非接的話……不過“口渴”真的能有暗示意義嗎?
天地良心,她随口說的,絕沒其他心思。
但一切機緣巧合湊在一塊兒,落到赫連煊眼中,就成了她在蓄意索吻。
從行為,到言語。
穆凝姝手指撫摸嘴唇,腫了。
敕加人的風格,這麽實在嗎?
眼神再看向始作俑者唇上的殘紅……她迅速低頭。
卒不忍看。
赫連煊這人,當、當當當真大方。
平時賞賜自不用提,這種事上也親力親為,不惜餘力。
四周寂靜得可怕。
想找話說,卻不知該說什麽。
誇他尊重傳統,堪稱敕加男兒典範?似乎更加落實她的不軌之心。
向他解釋全是誤會,她并沒有索吻的意思?人家纡尊降貴親都親了,你再說他純屬自作多情……她腦子裏冒出個矯揉做作的奸妃形象,“是單于非要親人家了啦,人家又不願意啦嘤嘤嘤——”
一陣惡寒。
她蹙眉,被自己的腦補惡心到。
思來想去,終是抿唇不語,低頭把手中骨笛從頭摸到尾,再從尾摸到頭,仿佛這東西無比新奇。
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響。
“表哥。”
瑪茹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拖着尚未好全的腳,身殘志堅朝他倆這邊趕,氣勢磅礴。
遠處可見點點燈火。
穆凝姝這才發現,她和赫連煊聊天時胡亂走着,繞回到王庭附近。
她三步作兩步,在敵軍到達前,逃離現場。走出一段距離,回頭望向遠處的兩人。
今晚天賜良機,瑪茹恐怕發瘋似的找了赫連煊一整晚,扯着他手臂說着什麽,形容激動。
穆凝姝轉身繼續走,忍不住回想剛才的吻。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确切說,她不知道這到底該算作吻,還是僅僅出于慣有的習俗。
敕加人從小就這樣,剛才來的路上,有個還沒到她腰高的小女孩,急吼吼追個小男孩,追得人家嗷嗷直哭,小女孩在後面興奮大喊我愛你。
或許于赫連煊而言,這只是極普通的舉手……舉嘴之勞。
他也會以同樣的方式親吻瑪茹嗎?
她一陣茫然,大腦空白片刻後,莫名轉向一個十分具體的問題。
那,這樣的話,他口水夠不夠用啊。想想還挺渴的。
她不自覺舔下唇,調轉方向,往自己氈帳走去。
任她素來端正淡然,今晚發生太多意料外的狀況,她着實無法立刻再次面對赫連煊……跟他相聚在寝帳中探讨渴不渴的問題。
* * * * * *
一進氈帳,穆凝姝打眼就看到烏琪。她捧着個湯婆子,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頭發淩亂,妝容髒兮兮,精細裁出的紅裙破破爛爛。
不等她開口問話,烏琪嗷嗚撲上去,趴她懷裏狂哭。
烏琪今晚的遭遇,跌宕起伏。穆凝姝給她畫了地圖,然而這丫頭方向感奇差,不辨東西,只認左右,七拐八彎迷了路,誤入一處幽會聖地——朝灌木叢裏扔塊磚頭,能砸死三對野鴛鴦。
找路亂走之際,烏琪一腳踩上一對。
男鴛鴦見烏琪美麗動人,當着女鴛鴦面朝她吹口哨,氣得女鴛鴦火冒三丈,大罵烏琪蓄意勾引,拉着要她解釋清楚。
烏琪急着赴約,卻白遭冤枉,被纏住謾罵。她一堂堂單于阏氏哪裏受得了這委屈,直接拳頭招呼女鴛鴦,大罵男鴛鴦豬頭男,她看不上。
二人單挑變成三人混戰,打了大半宿。烏琪以一敵二,勇猛獲勝,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
見穆凝姝沉默不語,烏琪痛哭流涕,直言對不起她一番心血,顫抖道:“單于那邊如何?我、我不是故意放他鴿子。那倆傻缺扯着不放我走。天吶,我晾着大單于一個人在荒郊野外,他會不會殺了我?”
顫抖哀嚎之餘,不忘關心下好友:“咦,凝姝,你嘴巴怎麽腫的,你也跟人打架了?你告訴我誰幹的,姑奶奶抽她丫的!”
穆凝姝:“……”
她略過後面的問題,選擇性回答:“既然是驚喜,我沒提前告訴赫連煊具體內容。他不知道是你約他,你不用擔心受罰。”
烏琪猛一頓誇贊穆凝姝做事周全,此次出征不順,發誓待來日再戰,必不會再整出幺蛾子。
沒說幾句,烏琪狂打噴嚏。她一心獻舞,出發時只穿了單薄舞裙,迷路打架一大宿,風寒入體,開始流涕頭痛。
穆凝姝讓侍女送烏琪回去休息,安排禦醫看顧。
忙完已是深夜。
她爬進被窩裏,眼睛瞥到床頭矮桌上的骨笛,拿過來,握在手中把玩。
方才只顧着逃,忘了還給他。
懷中揣着小可愛,手裏攥着骨笛。
他在她生活中的痕跡随處可見。
縱然知曉赫連煊全然誤解了她的意思,縱然今晚去的人是烏琪,他也會有相同舉動。她的心仍舊忍不住怦怦跳。
很奇怪,她并不讨厭他的觸碰。
或許是因為他們同床共枕許久,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說不出原因來。
骨笛過幾天再去還給他吧。
雖說不該把這個小意外當回事,但她還是需要時間,稍稍平複下心情。
任何一個女子被人親吻,都會這樣,人之常情。
這幾日先躲躲。
* * * * * *
翌日得知,赫連煊外出打仗,至少一個月才能回來。
這樁煩惱迎刃而解,卻與另一樁煩惱狹路相逢。
春月節那晚,穆凝姝在寒風中呆太久,再度頭疼腦熱,便去藥房拿幾付藥吃吃,門口遇到瑪茹。她腫着兩只眼,顯然哭過,尚未消腫。
那晚赫連煊沒大方成全下表妹的夢想嗎?
穆凝姝自問自答:看情形肯定沒有,也不能有。
瑪茹對于他,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樣,他既然不打算娶她,便絕對沾染不得。況且以瑪茹的性子,成全其親吻的夢想,只會膨脹她下一個更離譜的夢想。
跟瑪茹的舊賬,上回暗算已了卻,穆凝姝淡然颔首,以示禮節,朝藥房裏面走去。
瑪茹看到她,又想起春月節那晚看到的場面。她心裏明白,所有男人有了妾室,少不得親密舉動,可是親眼看到赫連煊那般行徑,她還是忍不住難受,回家哭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酸澀,此刻加倍反撲。
瑪茹追到藥房中,見穆凝姝坐在桌邊整理藥包,道:“別以為你現在跟表哥濃情蜜意,就有多了不起。他除了跟你玩玩淺薄的男歡女愛,不會再有其他。我表哥向來胸懷大志,你對他一無所知,你只是他一時興起的消遣。”
說來說去,就這幾句陳詞濫調,對穆凝姝的攻擊力為零。她繼續弄手裏的東西。雖有禦醫可用,但她喜歡做這些。
瑪茹太擡舉她了。赫連大表哥和她之間,哪有什麽淺薄的男歡女愛,瑪茹自己太想得到這份淺薄,才總腦補她和赫連煊恩恩愛愛。但她肯定不會直白告訴瑪茹,庸人喜歡自擾之,便多擾擾。
不過有一事瑪茹說得很對,她對赫連煊一無所知。
送上門的情報,她還挺想聽一聽,閑着也是閑着。
瑪茹雖壞,歸根究底只是個嬌慣長大的富家千金,心機十分有限,加之脾氣沖動,穆凝姝三言兩語激幾下,她為彰顯自己跟表哥關系親密,什麽都往外說。
穆凝姝絲毫不打斷,專注于藥包,她越不理,瑪茹說得越起勁。
一口氣說完舊事,瑪茹口幹舌燥,喝口水後才反應過來大事不妙。為逞一時之快,竟白白便宜了姜國蠕蠕。而且,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若是赫連煊知曉,搞不好會罵她。
“要是你敢亂說就死定了。”瑪茹強裝鎮定,慌亂威脅穆凝姝一頓。
穆凝姝依然一副平淡模樣,裝好藥包,不多理睬,往回走去。
方才她裝作不在意,實則将瑪茹的話聽了個仔細,很多內情跟她之前設想的,迥然不同。瑪茹說得淩亂,三句正經話裏夾兩句罵她的,她需要時間捋一捋。
心不在焉走着,止步時,竟到了赫連煊住處。
她本想回自己氈帳,但來他住處來慣了,一走神,無意中自發走上這條路。
阿香來王帳中拿她落下的糖罐子,見她過來,還一副魂不守舍模樣,打趣道:“單于才離開三天,阏氏就這麽思念他?”
穆凝姝沒說話,阿香以為她是害羞,又笑道:“單于俊美英勇,赫連部女子都喜歡他,他卻只寵您一個,您想時時刻刻黏着他,再正常不過。可惜這回風寒,他不能像上次那樣親自照顧你。”
穆凝姝疑惑擡眼,“單于親自照顧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