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第66章 別後悔
◇ 第66章 別後悔
郁從言在原地愣了得有兩分多鐘,才反應過來陳耘這是扔下他走了,鼻頭開始無意識發酸。
烤梨吃不下去了,他先是驚愕,從未想過陳耘會對他态度這麽冷漠,而後是委屈。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委屈這種情緒了,成年人的世界裏,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總是特別有分寸,不會輕易對別人寄予太厚重的期待,再加上他也不曾受過什麽工作上的苦,沒人給他委屈受。
但今天,他實打實地感受到這股子鼻酸沖進他肺裏去,又從眼眶裏湧出來,嗆得他五髒六腑好像都攪在一起了。
店裏的老板看出了兩人之間的尴尬場面,卻不多管閑事,瞧見郁從言情緒不對勁也沒有貿然打擾,而是進了廚房低頭做事,假裝看不見。
郁從言不是感情用事的小孩子了,也不至于被人冷待就哭鼻子,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忍不住。
他坐在座位上,想把那陣酸忍下去,在心裏告訴自己實在是沒必要,他又沒錯,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沒個解釋就說要走的人是陳耘,一聲不吭換了卡的人是陳耘,他腆着臉來找他,陳耘還态度冷漠,他搞不懂陳耘到底在想什麽,卻實打實覺得自己委屈得心髒都要萎縮了。
樁樁件件盤下來,他甚至覺得自己之前是豬油蒙了心了,還替陳耘找借口,要是換個人,別說來找他,從他一聲不吭說走,不,從他一開始騙他,他們就只有一拍兩散這個選擇,沒什麽可說的。
想到這裏,郁從言又覺得生氣,他自認為做得夠好了,為什麽陳耘還是這樣?
烤梨也不吃了,郁從言也“騰”地一下站起來,往外走去,他要去找陳耘。
可慢了這幾分鐘,陳耘早沒影了,郁從言本來也沒想能追上他。
陳耘租的房子是他挑的,他要去也不是難事,他低着頭往裏走,同時盤算着要怎麽興師問罪。
心裏有如火燒,一個多月來沒想清楚的事情好像在短暫見面的這幾分鐘裏陡然想清楚了,郁從言根本沒必要低頭,他就該見到陳耘就興師問罪破口大罵,最好給他罵醒,打開看看他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他一個受害者還什麽都沒說,他倒是先跑了,還把卡換了不接電話,家不也回,大有和他一刀兩斷的架勢!他以為他是誰?還是他太縱容他了!
但一腔怒氣還沒等進小區就散了,他站在門口,突然想到,陳耘是個病人。
算了,賬什麽時候算都行,郁從言想,我應該再等等他的。
陳耘差點沒能回到家。
郁從言本尊的威力比他想的要大,在小區門口,他就已經感覺到心口絞痛,四肢百骸又像針紮似地疼,他只勉強走過了保安亭,在一處避風的地方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甚至沒管上面全是積雪。
椅子的位置放得很巧,剛好能讓他看到門口,而門口卻看不到他。
他看到郁從言跟了上來,卻只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又走了。
确認他走了,陳耘才松了口氣,徹底躺倒在鋪滿雪的長椅上,視線變得模糊,他橫躺着,看着郁從言走遠的背影,心忽然平靜下來了。
這天晚上,陳耘罕見地發起了高燒。
陳慧不太有照顧人的經驗,一開始還沒發現,是後來陳耘燒糊塗,開始說胡話了,她才反應過來,連忙去給她哥找藥吃,又拿了一個體溫計想給他夾在腋下。
結果陳耘卻一把手把她揮開了,看表情很生氣:“別碰我。”
陳慧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陳耘,低聲勸他:“你發燒了,哥。”
陳耘愣了一會兒,似乎清明了些,他看了看陳慧手裏的藥,二話不說将藥吞了,告訴陳慧:“去睡覺,不用管我。”
陳慧不想走,但她不敢忤逆陳耘,還是回了房間。
結果後半夜,陳耘非但沒退燒,還越來越嚴重了,陳慧起來幫他用濕毛巾降溫也不管用,她急得不知道做什麽,想打開陳耘的床頭櫃看看有沒有強效的退燒藥,卻在裏面看到一個手機。
不是陳耘日常用的手機,但陳慧認得它,那是郁從言給陳耘買的。
她把手機打開,發現裏面居然也插了卡。
她知道陳耘離開江城的時候換了號碼,意識到什麽,她用陳耘的指紋把手機解開了,打開一看,果不其然,聯系人列表裏躺着郁從言的號碼,但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陳慧有些猶豫,但看着陳耘皺緊的眉頭,她還是心一橫,把飛行模式關了,按下了撥號鍵。
撥完陳慧才想起來,現在是淩晨三點,郁從言可能睡了。
但沒想到,電話響了幾聲,居然接通了。
那邊傳來郁從言帶着明顯睡意的聲音,但語氣裏的驚喜不難發現:“陳耘?”
陳慧沒有說話,而是把手機放在了陳耘的耳邊。
然後她起身關上門,套上了外套,下了樓,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家24小時藥店,她想賭一把那裏有強效退燒藥。
郁從言沒想到夜半三更會接到陳耘的電話,幾乎是聽到鈴聲的第一秒他就接通了,可接通之後,那邊又一點聲音沒有。
他有些疑惑,電話那頭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以為是打錯了,但又不想挂斷,過了一會兒,就聽到陳耘壓抑的聲音:“郁從言……”
陳耘的呼吸很不平穩,又是大晚上的,郁從言一頓,想到什麽,耳朵一下子燙了起來。
下一秒,卻聽見陳耘說:“郁從言,別不要我……”
郁從言一愣,“你喝醉了?”
陳耘神志不清,根本沒意識到這通電話的存在,他被燒糊塗了,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眼角全濕了,也沒有別的話,只是求郁從言別不要他。
郁從言在電話那一頭,聽着聽着,眼眶也紅了。
他強忍着哽咽的聲音,冷硬地說:“陳耘,你喝醉了就好好休息。”
陳耘卻突然握住了手機:“別走!”
郁從言猜不出他是醉了還是怎麽,就這麽聽着。
可陳耘又沒了聲,他已經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退了燒,陳耘醒來發現那個本該被他藏好的手機居然被他捂在心口。
他明白了什麽,看向陳慧,陳慧卻什麽都沒說。
意外地,陳耘也沒問。
到了年底,日子就過得飛快,郁從言回了江城之後,把自己全身心投入工作,美術館的項目牽扯很大,誰又因此降了職,誰又被雙開,他都不關心。
甚至他連自己家都沒回,幾乎天天住在工地上,和農民工同吃同住。
直到年前,工地要放農民工回家了,工地上變得空空如也,郁從言無處可去,才回了家。
但不是回他的公寓,而是老房子。
臨近過年了,他告訴自己,好不容易和郁鴻緩和關系,早點回家過年也挺好的。
郁鴻的确很高興,但他臨近年關并不常在家落腳,公司要辦年會,到了年底事情也很多,他得等到除夕當天才休假。
年前,唐适把秦璐帶回了家,見了家長。
郁從言是真沒想到,他一直沒說,其實他并不太看好唐适和秦璐,他們倆差距太大,而且一開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唐适是一廂情願。
但沒想到唐适居然真的把人帶回去了,唐适的媽媽在教育機關工作,一聽秦璐學歷是博士,就挺滿意,見了人,甚至開始懷疑唐适時不時把人騙來的了,耳提面命叫他不準辜負秦璐。
唐适和郁從言說起這些時,郁從言還在家裏百無聊賴。
他開始有點後悔回家過年了,他家過年人太少,真的沒意思。
除夕當天也沒什麽特別的,年夜飯是去飯店訂的,在家裏吃過之後,郁鴻要帶郁從言去見爺爺,郁從言跟着去了,第二天初一,又跟着岑路微去見外婆。
見這些親戚倒是很熱鬧,但郁從言總有些心不在焉,還惹得奶奶不高興了,郁鴻現在不敢罵他,奶奶也只抱怨兩句,沒人管他,郁從言便也不想管了。
初八工地開工,郁從言渾噩幾天,又去工地了。
到工地上看見帶着家鄉臘肉和土味,熱熱鬧鬧交換年貨的農民工時,郁從言懷疑自己過了個假年。
監工也不是本地人,回家過年也帶了老家的特色,是鹽熏的臘肉,給了郁從言一塊,郁從言本來想着帶回去給陳耘做,但後來還是拒絕了。
監工以為他嫌棄,郁從言連忙解釋說自己不會做,給他浪費了,監工說:“你那女朋友呢?也不會做飯嗎?我記得你家還有阿姨呀?”
郁從言一愣,怕他覺得自己不想要是嫌不好,最終還是收下了,但拿回去放在冰箱,又一直沒動。
今年是陳耘和陳慧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除夕當天,陳耘早早去買了食材,從一大早上就開始忙活,陳慧打下手,陳耘主廚,到下午三點,做出了一頓年夜飯,兩個人,九個菜。
因為以前沒錢,陳耘怕陳慧沒吃過什麽好東西,年夜飯特地買了以前沒吃過的食材,鮑魚海參都上了,但最後擺在桌上,卻沒怎麽吃。
陳慧吃得已經比平時多了,是陳耘沒什麽胃口。
那些菜當天沒舍得倒,但後來還是倒掉了。
過完年,陳慧又去了一次咨詢室,醫生給的反饋很好,卻在準備走時,叫住了陳耘。
醫生說:“雖然你是家長,但是我作為醫生,該說的還是要說。”
陳耘示意她講。
醫生說:“我觀察下來,你的情況可能比陳慧還要嚴重,你也需要治療,你知道嗎?”
陳耘看着他,突然笑了,他說:“是嗎?”
醫生還要勸他,陳耘留下一句:“你只需要管好她就行。”說完,便帶着陳慧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