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第60章 照片
◇ 第60章 照片
郁從言看了一會兒,又把視線挪開了。
之後郁從言的生活都很正常,他和郁鴻因為拿獎的事兒關系緩和,回家的時間變得頻繁了,但他還是不在家裏過夜,郁鴻是個拉不下面子的人,沒有明着說讓他搬回去,只是有意無意暗示,他始終認為郁從言自立門戶是因為和他鬧別扭。
但郁從言說什麽都不肯,還是每天雷打不動地回家,然後在那個充滿攝像頭的房子裏,脫衣服,洗澡,睡覺。
拿獎的風波已經過去,郁從言的生活又恢複了平靜,除了有時候,他會忍不住去看那個攝像頭。
陳耘裝攝像頭的技術其實不算很好,郁從言只花一早上就全找出來了,書房的在書架上,浴室的在天花板,客廳的在機頂盒裏。
但他一個都沒有拆,只是每天晚上陳耘和他打電話時,他都忍不住想,陳耘現在是看着他的嗎?這樣讓他看着,他會安心一些嗎?
一月初的時候,學校徹底放假了,秦璐要回家,唐适這個戀愛腦終于想起來要和郁從言約飯了。
他想吃學校附近的酸醋魚,郁從言沒什麽想吃的,于是開車過去将就他。
一月份是江城最冷的時候,氣溫逼近零下,大衣再拉風也穿不了了,路上的行人廖廖,大都全副武裝,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郁從言坐在車裏等,唐适一上車就看見他單薄的肩膀:“穿這麽少,凍不死你!”
郁從言一愣,看着自己身上的大衣,扯了一個笑出來,說:“開空調了。”
唐适不懂他的風度,但罵罵咧咧把空調開高了幾度,然後去擺弄郁從言的大屏放歌聽,音樂緩緩流淌出來,郁從言忽然覺得自己的神經也松了幾分,恍然間,他想到,他多久沒聽歌了?
唐适被導師折磨,見天都是抱怨,但這種抱怨并不負能量,反而讓郁從言覺得鮮活,郁從言一邊聽着他講,一邊開着車,唐适講到一半突然大喊一聲:“呔!你是不是瘦了?”
郁從言一愣,唐适把他上上下下細細看了一遍,然後恨恨地說:“操,為什麽過個冬胖的更胖,瘦的更瘦啊!”
郁從言笑了笑,正打算說點什麽,唐适突然又說:“好像不僅是瘦了。”
他仔細看了一遍郁從言的臉,才說:“老郁,你別不是吸了吧?”
郁從言眉頭一皺,唐适說:“不是,你這個黑眼圈,你這個顴骨,都突出來了!你這……不是拿獎了嗎?還這麽操心?”
郁從言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又笑了笑,結果唐适說:“你別笑了,我害怕!”
郁從言只好又把笑收了。
這下就是唐适也笑不出來了。
“你咋了?上車到現在沒聽你說兩句話?真是一個破工作給你搞成牛馬了?你不是老板嗎?”
郁從言:“沒有。”
唐适不信,郁從言想了想,說:“可能胃病犯了,最近胃口不好。”
唐适這回信了,說:“陳耘沒給你煲什麽養胃湯之類的嗎?他不是廚藝還不錯來着?”
郁從言一怔,才想起來,之前陳耘在家的時候,飯的确都是他在做,營養搭配,每天早上還有熱牛奶,那段時間胃病的确沒怎麽犯過。
但他很快把陳耘這個話題揭了過去,唐适也沒發現。
吃過了飯,唐适還說要回學校,再浪幾天他就回家了,所以今天要在宿舍肆無忌憚地熬夜,郁從言把他送回去,臨下車前,唐适神神秘秘地說:“老郁,我打算等情人節求婚了。”
郁從言一愣:“她會答應你?”
唐适說:“不知道。”
郁從言問:“那你還求?”
“求婚求婚,要是她都答應我了還求什麽,不就是求她答應嗎?”
郁從言一愣,唐适笑着說:“既然是請求答應,那人家不答應也沒啥吧,又不丢臉。”
郁從言怔怔的,看着唐适走回學校去,等到人都看不見了,他也沒急着開走,而是在原地熄了火。
車裏有陳耘留下的煙,郁從言已經很久不抽了,但鬼使神差地,他從煙盒裏拿了一支出來,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時間臨近傍晚,學校門口開始有出來覓食的大學生了,個個穿得像氣球,還有直接穿着毛絨絨睡衣出來的,郁從言在路邊看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突然,車窗被人敲響了,郁從言一愣,轉過來看,是個意想不到的人。
許為戴着口罩站在車窗外,倒是沒和其他人一樣裹成粽子,他穿着一件長款羽絨服,高冷的氣質也沒被掩蓋。
郁從言按下車窗和他打招呼:“這麽巧,在這邊吃飯?”
許為是一個人,身邊沒有王文博,他也不如王文博熱絡,只嗯了一聲,然後往郁從言車裏掃了一眼,突然問他:“你來找陳耘?”
郁從言:“不是。”
許為似有些意外,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郁從言以為他有什麽要說的,等着,許為卻說:“開門,讓我上車,我有話和你說。”
郁從言一愣,有些意外,但還是把車鎖打開了,許為很快鑽進車後座,郁從言正在抽煙,想着現在大學生抽煙的也不少,便給他遞了一根,許為沒接,反而直直看着他。
安靜了幾秒之後,許為問:“你和陳耘是那種關系,是嗎?”
郁從言一愣,随即想到上次遇見他,估計他那時候就知道了。
他沒什麽所謂點點頭,想起陳耘說他恐同,以為他要發表什麽看法,什麽惡心變态之類的,卻沒想到許為說:“陳耘不是什麽好人,你別被他騙了。”
郁從言有些意外地轉過來看他,許為以為他不信,他想說信不信由你,可他又覺得郁從言是個好人,于是改了口,變成了:“他偷拍你。”
郁從言以為他指的是攝像頭的事,不置可否,但适時裝出了一點驚訝來,許為以為他還不信,既然說了,他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他說:“我有證據。”
郁從言一挑眉,看着他:“什麽證據?”
許為說:“在寝室裏。”
跟着許為走在去陳耘寝室的路上,郁從言忽而覺得有些荒謬。
其實許為一開口他就信了,能在他家裏裝攝像頭,偷拍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只是他現在仍舊有些不知道怎麽做。
但他沒想到,許為給他的證據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許為說陳耘的衣櫃裏有個盒子,但他沒有去拿,只是暗示郁從言:你是他男朋友,你可以拿。
郁從言打開陳耘的衣櫃,的确在裏面找到一個盒子。
是一個裝巧克力的鐵盒,被放在一堆折好的衣服下面,不注意看還看不出來,盒子有些舊了,但保存完好,拿在手裏很有分量,許為示意他打開。
郁從言沒有猶豫,打開了。
然後他愣住了。
盒子裏全是照片,雖然預想過,陳耘如果偷拍他,估計會留存他很多照片,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照片裏不止他,還有別人。
也不是現在的他,而是……三年前。
他和宋慎,在小區門口,在超市門口,在車上,在他事務所的門口,到處都有,甚至還有他們接吻的照片。
郁從言覺得自己的血液已經停止流動了,他翻了幾張,再往下,卻看到更過分的,後面的照片時間往後推,到了宋慎和他分手之後的,角度也更大膽了,甚至有好幾張他迎面走過來的正面照。
他……什麽時候拍的?
許為一直只知道照片的存在,卻不知道照片裏到底是什麽,看郁從言的反應,他也猜到了。
他說:“我偶然發現的,有天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他坐在桌子面前,桌子上全鋪得是照片,那時候我沒見過你,還以為是他追星,但後來一見到你我就認出來了。”
“陳耘是個變态偷窺狂,你現在明白了嗎?”
郁從言的手在抖,他拿着那些照片,一張張翻,最後看到一張眼熟的,也是這個盒子裏唯一合理的照片,是他附在信裏,寄給他的那一張滑雪照。
再往下的照片透出一點肉色來,他不敢翻了。
郁從言遲遲不說話,許為以為他吓傻了,他提醒道:“建議你最好假裝沒發現,找個別的由頭和他分手,如果你直接和他說,不敢保證他會做什麽。”
好久,郁從言才開口:“這個盒子,我能帶走嗎?”
許為一愣,冷冷地說:“你帶走了他就發現了,你是不是蠢?”
郁從言朝他笑了笑:“沒事,謝謝你。”
許為被他笑得一愣,随後說:“随你。”
他只是突然善心大發,不忍心看一個好人往火坑裏跳而已,但如果明知是火坑還要跳,他就管不着了。他只說:“但別說是我說的。”
郁從言點頭:“我保證。”
拿着那個盒子回了家,郁從言進門時才反應過來家裏全是攝像頭,手裏的盒子好像又更重了。
但他沒有避開攝像頭,而是大方地走到了客廳,正對着機頂盒,打開了那個盒子,蓋子剛打開,手機就響了。
郁從言把手機拿出來看,果不其然,是陳耘。
他沒接,但也沒挂,把手機放到桌上,任他響着,然後他把盒子裏的照片拿出來,一張一張,擺在客廳的桌子上。
這一次,他看到了那張滑雪照下面的下面,是他……和宋慎,在床上,沙發上,也有他一個人的,但無一例外,都沒穿衣服,以各種姿勢重疊。
直到翻到最後一張,郁從言的呼吸都沒松過。
照片背後标有日期,郁從言閉了閉眼,翻過去看,20XX年9月14日。
三年前,陳耘九月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