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裏逢春

第56章 ◇ 第56章 我們不約會嗎？

◇ 第56章 我們不約會嗎？

陳耘給他整理領帶，兩個人離得很近，于是又順勢接了個吻，陳耘把領帶理好後又在他唇邊親了一下：“好漂亮。”

郁從言被他誇得難得有些不自在：“不應該是帥嗎？”

陳耘沒回答，問他幾點回來。

藍獎的評選結果業內早有風聲，郁從言沒怎麽八卦，但他有自信拿獎，Sandy在頒獎典禮結束張羅了慶功宴，他沒拒絕。

算上慶功宴吃吃喝喝的時間，他給了陳耘一個準确答複：“十一點。”

陳耘幫他戴上袖扣，“少喝酒，晚上我去接你。”

郁從言笑着應了，又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才出門。

到了事務所，Sandy看見郁從言眼睛都亮了：“這才是我們所裏的門面啊！你說你平時穿的什麽！”

郁從言由着她打趣，問他們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就走。

主辦方給的停車位有限，四個人坐一輛車去，車上一直在讨論着晚上慶功宴要大吃特吃，郁從言笑着警告他們別半路開香槟，萬一沒得獎呢。

一個同事說：“不可能，你不拿獎誰拿獎！”

郁從言笑了笑，由他們去了。

到了場館外面，Sandy才想起來提醒郁從言：“待會兒肯定會遇見劉皓，你上臺拽一點啊！”

郁從言被她說笑了，又不是小學生了，沒那麽幼稚，但他還是因為Sandy這句話而輕快了不少，只是沒想到劉皓沒遇到，倒先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從言哥，你來這麽早？”宋慎顯然也是才到，不知道什麽時候看見郁從言的，站在入場處一直沒進去，見到他上前才将自己的參會證遞過去。

郁從言皺了皺眉，但考慮到場合，沒表現出什麽，走上去和他打了招呼：“你來得挺早。”

宋慎笑着說：“我也剛到，你進去嗎？一起？”

郁從言回頭看了一眼Sandy，Sandy立馬上前來，“我得去補個妝，從言你等我幾分鐘。”

郁從言笑了笑：“行。”

宋慎一看，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他表情有些僵：“從言哥，我只是打個招呼而已。”

“嗯，我知道。”

宋慎有些無奈，他真的不是糾纏的人，今天也真的是碰巧遇到，但郁從言也沒有表現出來什麽，他只好說：“那我先進去了，從言哥，預祝你拿獎。”

郁從言：“謝謝。”

到了會場，按照報送單位分批入座，郁從言意料之中遇見了劉局。

劉局滿面紅光，和他鄭重如是地握了手，一個勁兒誇他帥氣，郁從言得體地笑着，客套地應話，這時Sandy靠過來悄聲說：“劉皓坐你斜後面。”

郁從言不動聲色地看過去，果不其然，在他斜後兩三排的位置看見了正襟危坐的劉皓。

不知道是不是沒帶人，還是帶了這會兒不在，劉皓身邊一個人沒有，居然也不低頭玩手機，就這麽繃坐着，看起來正經得有些過于嚴肅了，符合郁從言對他的一般印象。

劉皓今年四十多歲，從業二十餘年，作品少說也有幾百個了，卻幾乎都是一脈相承，不是對稱就是中式美學，風格大多莊嚴肅穆，講究和諧中庸，很适合一些公共場館，他也的确在這領域深耕，放眼江城望去，叫得出名字的建築，尤其是政府的項目，幾乎都是劉皓的作品。

郁從言此前從未和劉皓有過什麽私下接觸，一來是他認為兩人路子不同，雇主也是有審美的，兩個完全不搭邊的設計師幾乎不存在搶生意這種情況，二來，他的确從未将劉皓放眼裏過。

倒不是他多倨傲，只是理念不同。郁從言做建築設計是為了喜歡，風格都緊着自己的喜好來，功名利祿對他來說沒那麽重要，但劉皓不一樣，他是吃這碗飯的，這是他的職業，他的目标是将每塊地磚都标上自己的名字，打下一片江山，而不是施展才華。

郁從言本問心無愧，卻架不住有人覺得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

Sandy是個直性子，看人不爽一般直接開麥，如果對方身份不便就陰陽怪氣地開麥，看見劉皓一副清正廉明的好官模樣，她就忍不住牙酸：“裝什麽正經呢，背地裏耍心機這麽溜，不知道還以為你演權謀劇呢！”

一些落井下石的暗算郁從言都能忍，但地下車庫那回差點要了他的命，他對劉皓也是真撐不起好臉色來。

可大家都是同行，招呼還是要打的。

郁從言作為小輩主動過去，走到半路卻遇到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宋慎，他似乎沒看到郁從言，背對着他先和劉皓打了招呼。

人已經近在眼前，避也避不過，郁從言只好接着宋慎的話，朝劉皓說：“劉師來得挺早。”

劉皓的視線落在郁從言身上，微微點頭，“郁師也挺早。”

宋慎聽見聲音轉過來，似有些意外，外人面前郁從言從來大方，他主動問宋慎：“進來時沒注意看，你座位在哪？”

宋慎指了自己的位置，自嘲道：“我剛入行，只能坐後排啦，現在的目标是争取和從言哥坐一排。”

主辦方的位置要說有層次也不算完全有層次，除了各政府外，其餘私人事務所全部按體量來排，規模越大越靠前，但這代表不了行業實力，所以宋慎這句話算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郁從言和劉皓都很給面子地笑了，劉皓作為前輩還鼓勵了宋慎幾句，順道拍了郁從言的馬屁，郁從言也假惺惺地故作謙虛，幾個人又各懷鬼胎地聊了些沒什麽內容的行業現狀才各自回了座位。

坐下時，Sandy說：“我聽說劉皓報的是H大圖書館的項目。”

郁從言“嗯哼”一聲，Sandy又湊近了些，悄聲說：“我沒記錯的話，這個項目不怎麽樣。”

郁從言轉眼看着她，Sandy眨了眨眼：“消息不準确，但如果要是真的，他可真的是黔驢技窮了，那個圖書館都比不上他去年的鴻億大廈。”

郁從言皺了皺眉，有些意外，但人多眼雜，他也不好問，恰好這時頒獎臺上傳來音樂，主持人開始入場，Sandy也連忙閉嘴，歪着身子坐回去，不說了。

音樂激昂過後，主持人開始說開場詞，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了。

官方活動都得先請領導發言，郁從言坐在臺下聽着，止不住有些走神。

劉皓今年手裏沒有大型項目他是知道的，這也是他一直自信能拿獎的原因，但劉皓有今天的位置也不全然是靠資歷換來的，和他手裏其他的項目比起來，H大圖書館實在不值一提，報這個項目，幾乎等于自願放棄。

郁從言想不明白，雖然他“搶”了劉皓的內推名額，但他覺得劉皓不是沒有內推就消極比賽的人。

領導講完話，開始陸陸續續揭榜獎項了，不過前菜都是含金量不高的項目，郁從言心不在焉地跟着鼓掌，忍不住側目去看劉皓。

“郁師看什麽呢？”

郁從言一愣，看見坐在自己斜前方的劉局後仰着頭，正看着他。

郁從言朝他笑了笑：“看看新生力量。”

“新生力量？還有誰比郁師更新吶？”劉局說完笑起來，郁從言一愣，朝他展出一個笑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又轉過去了。

這時，音樂也開始激昂起來，主持人的語調也變高——要公布今天的重頭戲了。

郁從言突然開始緊張起來。

Sandy也緊張，只差抓緊皮椅了，直到主持人開始宣讀頒獎詞。

頒獎詞還挺長，什麽好詞兒都用上了，什麽“體現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設計理念”，又“傳統與現實碰撞融合”的，Sandy凝神聽了一會兒，突然抓住了郁從言的手臂：“是你吧是你吧？”

郁從言本來還挺緊張，被Sandy這一下弄得又洩氣了，正當他打算開口時，主持人的聲音傳遍整個場館：“獲得本年度建築單元最佳設計的作品是——江城市市立美術館，《雲》！”

郁從言有些懵，大屏幕上開始播放短片，畫面內容他再熟悉不過，是他和Sandy做的，他看過很多遍。

Sandy差點跳起來，扯了扯郁從言的衣袖，郁從言愣了兩秒，在主持人說出設計師名字的時候，他理了理領子，起身上臺。

和頒獎領導握手，雙手接過獎杯，郁從言站在臺上，突然有些發空。

獲獎感言是早就寫好的，因為是正式場合，中規中矩，沒什麽出格的，郁從言按部就班地背着，餘光掃到臺下坐着的劉皓，莫名就有些不安。

好在沒出什麽岔子，背完了稿子，他深深鞠了一躬下臺，Sandy在臺下給他比手勢恭喜他，也有坐在周邊的不少同行朝他致意，郁從言一路笑着迎過去，重新落座Sandy身邊。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獎，但真正拿到手也很開心，一個同事說：“易如反掌啊老大！”

另一個附和：“手拿把掐！”

Sandy說：“獎杯給我，我發個朋友圈！”

郁從言笑着遞過去了，看着Sandy拿着獎杯在那合照，終于有了些實感，他突然想到，是不是也應該給陳耘報個喜？

他拿出手機來，因為獎杯沒在自己手裏，只能遠遠拍了一張Sandy拿着獎杯的照片，準備發的時候又想，反正陳耘會來接他，不如到時候再給他看好了。

但郁從言沒想到，今晚還有第二個獎杯。

Sandy拿着獎杯拍照的時候，郁從言在忙着應付道喜的同行，結果過了一會兒，又從音響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愣，還以為聽錯了，結果擡眼，大屏幕上寫着：傑出青年設計師。

臺上換了一個領導，正拿着獎杯等他上臺。

郁從言這回是真愣了，旁邊和他聊天的同行推了推他，他才反應過來，機械地往臺上走。

這回上去完全沒了上次的從容，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獎，郁從言接過獎杯發言的時候都卡住了。

只準備了一篇獲獎感言，剛才已經背過了，這次他大腦一片空白，正規場合也不敢亂編，翻來覆去說了一段感謝的套話之後，實在不知道說什麽了，拿着獎杯的手心都燙起來。

傑出青年，他今年才二十五歲，頒給他？

可手裏的獎杯又是真實的，沉甸甸的，還散發着獨屬于金屬的冰涼。

他擡眼看向臺下，才發現原來場館比他以為的要大很多，人也比想象中多，很多人在看着他。

郁從言一咬牙，決定說點真心話。

他清了清嗓子，很快，清朗的聲音從音響裏傳來。

“都說建築設計是研究如何浪費空間的藝術，”他說得有些慢，視線掃過場館裏坐着的人：不認識但名字如雷貫耳的領導，合作過的沒合作過的同行，都在看着他。

“但我覺得它更像一種力量的具象表達，如果有人透過作品讀懂這種力量，那這種浪費就不是可恥的。”

“今天，我想借《雲》向大家傳達：建築可以是自由的，輕盈的，人也是，我們不用一定把自己拴在某個地方，局限在某個領域。藝術表達理應是自由的，但自由的表達很稀缺，我很慶幸我能有這個機會，将我所想通過建築展現給大家。也希望我與在座的諸位同仁都能繼續相信并堅守這份力量，堅守設計的初心，同時對于藝術賦予我們禀賦保持謙卑。”

“再次感謝組委會對我的肯定，我将繼續努力，為建築設計行業帶來更好的作品。”

話音剛落，臺下爆發出掌聲，郁從言忽然有種一吐為快的感覺，即使這種發言臺下大概率沒人認真聽，他也覺得心血沸騰，在掌聲結束後，他朝觀衆席深深鞠了一躬。

這回下臺Sandy比上次激動多了，“郁從言！真有你的！”

郁從言笑了笑，眼神中全是神采，同樣把獎杯遞給她：“還拍嗎？”

“拍！”Sandy伸手要拿過去，郁從言卻說，“先幫我拍一張。”

郁從言一向不太愛拍照，Sandy有些意外，但還是立馬舉起手機幫他拍，這可不是雙獎齊收！而且Sandy掐指一數，郁從言似乎也是國內拿到這個獎的人裏最年輕的！

郁從言拿着兩個獎杯，朝鏡頭溫和地笑着，等Sandy拍好，郁從言把獎杯遞給她，說：“把照片發給我。”

【作者有話說】

演講詞不用太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