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第34章 予取予求
◇ 第34章 予取予求
郁從言一頓,立馬偏頭讓開,然後使盡力氣去推他。
可惜姿勢不占優勢,他整個人的重心全在陳耘身上,只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脖頸心髒全部燒燙起來,理智告訴他必須推開陳耘,他也的确是這麽做的,但動作之間兩個人不斷摩擦,一些不可抑制的生理欲望卻叫他越來越沒有定力。
“郁從言……”
陳耘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郁從言擡眼看他,陳耘還沒放開他,從他的脖頸往下,居然開始輕輕啄吻他的脖頸,他說:“我好想你……”
他眼睛染上了水霧,一雙眼眸濕漉漉的,就這麽看着他。
郁從言沒喝酒,他清醒得很,于是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內心的崩塌。
他問:“陳耘,你喝酒把腦子喝沒了?”
陳耘濕着一雙眼睛看着他,郁從言一愣,以為他又要哭了,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話說重了,下一秒,陳耘突然将身子往上頂了一下。
他聲音低啞:“……我好難受,從言哥。”
郁從言大腦直接宕機了,他震驚地看了陳耘好一會兒,才敢确認頂着他的玩意兒是什麽。
“陳耘!”郁從言幾乎是咬牙切齒喊出他的名字。
陳耘似乎已經沒有理智了,他抱着郁從言,不斷地蹭着,郁從言只覺得自己的理智已經完全崩壞了,他不再顧忌,用盡力氣把陳耘推開,從他身上下來。
呼吸不穩,但他努力保持理智。
他在陳耘的褲兜裏找到了手機,用面部解了鎖,壓着聲音說:“我幫你家教請個假,然後你上樓滾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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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耘的眼神迷茫地看着他,郁從言打開他的微信,卻一下子看到新來的幾條消息。
來自一個群裏,群名是517,看着像寝室群。
最新冒出來的一條消息是艾特陳耘的:【耘哥今天确定不回嗎?】
不該窺探人隐私的,但陳耘今天才和他講過自己寝室關系不好,郁從言沒忍住,看了一眼陳耘,本着自己是為了陳耘好的想法,打開了群聊天記錄。
然後随意往上翻了翻,發現今天早上九點的時候,陳耘在群裏艾特了其中一個人,問他:【之前說的那家甜品吃不吃?】
室友回複:【吃!耘哥你過去那邊了嗎?嗚嗚嗚,太好了,出門打獵居然還記得我!那我就不買午飯了!等着耘哥投喂!】
到十一點多,又是一條陳耘發出的:【今天可能不回了,下次。】
室友也很好說話:【好的哥!那我點個外賣!】
郁從言只看了這幾句,就立馬退出了,然後找到了備注是一個某某家長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這堂課的,給他發了個請假消息過去。
做完這些,他把陳耘的手機放在他身上,看着陳耘。
陳耘的視線似乎還迷離着,濕漉漉地看着郁從言,郁從言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
寝室關系不好?
那聊天記錄任誰來看,都不像寝室關系不好的。
今天的酒是白酒,陳耘喝了五杯,不到他的肚量,但也的确不輕松,昏是真的昏,但不至于神志不清。
手機放下時并沒熄屏,陳耘的眼神往上一掃,那一瞬間他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什麽,等看清屏幕上的內容時,酒氣瞬間去了大半,瞳孔也澄澈了,他擡眼看向郁從言,卻發現郁從言沉默着看着車前窗,不知道在想什麽。
陳耘的大腦一瞬間轉得飛快,他沒敢去拿手機,也不敢有什麽動作,只小心觀察着郁從言的狀态,正當他想着要不要裝睡含糊過關的時候,郁從言突然有了動作——他什麽都沒說,開門下了車。
陳耘一瞬間有些慌,也顧不得露不露餡兒了,他也連忙解開安全帶下車,但因為動作急,一時慌亂,扣了半天才把卡扣打開,下車時卻發現郁從言根本沒有朝他這邊走過來。
電梯在靠近他這邊的方向,這證明郁從言沒有上樓。
安靜的地下停車場聽不見別的聲音,陳耘站在車旁,他不知道郁從言往哪個方向走了,燈光昏暗,他哪都看不清,也不敢亂喊。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聽到一聲嘆息,然後在停車場的角落裏,看見了郁從言。
陳耘立馬走過去,這短暫的幾步裏他什麽都沒想,等到站到郁從言面前,郁從言才發現他,明明他走過來這麽大的聲音,腳步聲在地下停車場還有誇張的回音,郁從言卻被他吓了一跳。
陳耘清楚地看見了,郁從言甚至抖了抖,然後他飛快看了一眼陳耘,又挪開了視線,問他:“醒了?”
陳耘沒說話。
郁從言含糊不清地說:“我吹會兒風醒醒酒再回去。”
陳耘想說他沒喝酒,但沒敢,他不知道郁從言要做什麽,但他知道,郁從言生氣了。
騙了他這件事,陳耘并不後悔,他騙過瞞過郁從言的事情不止這一件,他不後悔,但他害怕。
他怕郁從言要裝作無事發生,然後悄無聲息地遠離他,郁從言做得出來這種事。
在幽暗的光線下,他緊緊地盯着郁從言,腦海裏已經開始盤算,如果郁從言真的這麽做,他要怎麽才能把郁從言留下來。
幾秒後,他壓着聲音喊他:“從言哥……”
這一聲喊得又低又啞,像剛哭過的嗓子,軟且可憐,拖長的尾音叫郁從言擡起了頭,陳耘卻沒有和他對視。
如何用最可憐的語氣和郁從言說話,這件事他已經爐火純青,他是有意的,但并不是蓄意,只是他在每一次遇到這種時候,都忍不住用這一招,只因為他期待郁從言心疼他。
郁從言說過,他會心疼他的。
但這回,郁從言看了他幾秒,沒有回應。
陳耘一下子真慌了,他想讓他說句話,罵他,吼他,甚至打他,什麽都好,就是別不說話。
他擡眼朝郁從言看去,卻發現郁從言皺着眉,以一種懷疑的目光看着他。
對上那個目光的一瞬間,陳耘陡然後悔了,眼裏也終于有了認真。
他上前去拉郁從言的手,再次把聲音壓軟,把眉毛壓低,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長出一雙犬類的耳朵來,再把耳朵耷拉下去,才能輔助他表達自己的情緒。
“郁老師……”
好在郁從言沒有推開他的手,他深而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來,又重新對上陳耘的臉,喊他的名字。
“你在學校過得不開心嗎?”他問陳耘。
陳耘不敢說話。
“說話!”郁從言的語氣不太好,回音激蕩在整個地下停車場。
“不算。”陳耘終于說。
“寝室關系不好?”郁從言又問。
知道他已經看見了,陳耘沒有再狡辯,他垂着頭,聲音卻清晰可辨:“沒有。”
郁從言擡眼看着他,“那是幹什麽?逗我玩呢?”
這句話郁從言沒壓住聲音,他是真的生氣,雖然不至于氣到要吼人的地步,但對于他這麽一個情緒永遠平和的人而言,一點情緒波瀾都是陌生的。
他緊緊看着陳耘,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麽答案,但他知道他得問一問,問一問好好的為什麽要撒這種謊騙他,他知道這其實不算什麽大事,這種謊就算他小侄子撒可能都挨不上一頓打,但他就是得問一問,因為那個人是陳耘。
是陳耘,他就接受不了。
陳耘的認錯态度很好,一直垂着頭,抓着他的手,郁從言能感覺到他的手溫度很高,大概是喝酒之後發熱導致,一瞬間,郁從言突然覺得自己像第一次面對孩子犯錯的父母,有種不知道怎麽教育才能把他教好的無措感。
但也有種,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怎麽孩子還是養歪了的憤怒。
“陳耘,”郁從言看着他:“成年人了,這事本來不算什麽,如果是別人,我不會問也不會管,但是你,我就想知道,為什麽要撒這種謊?”
他以為陳耘會給出一些什麽理由,但陳耘只是不說話。
郁從言擡眼去看他,看到他垂着的頭,和寬厚緊實的肩膀,這昭示他已經不是少年了,他已經成年,應該承擔責任。
郁從言一把推上他的肩膀,強迫他把頭擡了起來:“回答我。”
不知道什麽時候,陳耘已經比他高了,他擡起頭來的時候看郁從言是微微俯視的角度,但那雙眼睛裏卻沒有睥睨的神氣,而是微微下垂着,像做錯事的小狗一樣耷拉着,含着盈盈的淚,欲掉不掉。
郁從言一下愣住了,就着這個動作看着他,一時沒有來得及反應。
陳耘的喉結滾動,聲音裏有壓不下的哭腔:“對不起……”
郁從言立馬放開了他,然後背過了身去。
陳耘又重複了一遍,看見郁從言轉身,連忙過來拉他,郁從言腦子很亂,任由着陳耘拉着自己的手貼上自己的臉,然後牽動着自己的手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巴掌,他半佝着身子,一直重複着:“對不起……從言哥。”
郁從言被他打自己的動作吓了一跳,想抽出手來,陳耘卻不讓,連着好幾巴掌打下去,郁從言終于忍不了了,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轉過來了身來。
他真的受不了陳耘哭。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陳耘一哭他就心軟,他們之間明明沒有什麽必須的羁絆和至深的感情讓郁從言必須去心疼他,但郁從言就是受不了陳耘哭。
陳耘一哭,他的心也開始揪着疼。
郁從言甚至有些怪陳耘,怪他總是這樣,在他面前露出弱者的姿态,怪他總是展現出來好像除了他再也沒人依靠的情狀。他是心軟,他是縱容了自己的感情,他是自欺欺人了,可陳耘沒有錯嗎?陳耘總是給他心軟的機會,一次又一次把頭支過來,求着讓他摸一摸,這難道沒有錯嗎?那份不管他明不明白的感情,就這麽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陳耘這樣,何嘗不是欲情故縱?這難道沒有錯嗎?
陳耘的哭聲越來越明顯,充斥在郁從言耳邊,甚至還有斷斷續續的抽噎聲:“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想看見你,無時無刻都想和你在同一個空間裏,對不起,我不該騙你,可是……”
郁從言突然嘆了口氣。
他覺得他在為了陳耘和自己的原則打架,但他還是伸手,幫他擦了眼淚。
手指摩挲着滾燙的臉頰,陳耘呆愣愣地看着他,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跪下了,仰着的臉上全是淚,哪怕燈光灰暗,郁從言也看得一清二楚。
郁從言什麽都沒說,只幫他把眼淚一點一點擦幹淨了。
随便吧,他想,随便陳耘對他是喜歡還是什麽,随便他們兩個到底未來會發展成什麽奇怪的關系,都無所謂,反正他是真的,不可能不對陳耘心軟的。
對于陳耘,其實有些東西不是不知道,郁從言只是一直沒去想過,他沒有走過陳耘的路,沒有經歷過那些事情,也沒法要求陳耘什麽,看見陳耘陽光善良開朗,那是錦上添花的事情,就像殺人犯的兒子只要不殺人,幹什麽都算往上走了一樣,他對陳耘有時候也是這種想法。
唐适說他心思重就心思重吧,敏感就敏感吧,在那種吃人的地方長大,哪能要求他像溫室花朵一樣開得燦爛又健康呢?
只要不觸及原則,郁從言都可以試着去接受。
“陳耘。”郁從言喊他。
陳耘不哭了,紅着眼睛看他。
郁從言問他:“很想待在我家?”
他故意歪曲了“和他待在一起”與“待在他家”的概念,陳耘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沒有說話,眼睛卻已經亮起來。
郁從言:“以後客房留給你,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行嗎?”
陳耘肉眼可見地意外,那雙眼亮盈盈的閃了一下,郁從言對上的下一秒就挪開了視線,他把手也抽回來了,看着昏暗裏的虛空,說:“你有點小心思,耍點小手段,我不反對,當然也不支持。”
“我知道,有些東西,在你那裏不是開口就能得到的,所以才要這樣拐八十個來回把直的路都走彎了。”
“但是在我這,路永遠是直的,想要了開口,別搞些有的沒的,能做到嗎?”
說完這句話,郁從言也沒敢去看陳耘。
他沒喝酒,他知道他說了什麽,也知道這句話代表着什麽,他心跳也很快,眼神在虛空裏飄忽不定,手迫切想要抓住點什麽來掩蓋他的心慌,但他沒想到,他居然沒得到陳耘的回答。
他愣了幾秒,正打算轉眼過去看,就被陳耘撲了一個踉跄,陳耘火急火燎地抱上來,把郁從言往牆上壓,郁從言不得不連着退了幾步,背抵在停車場的牆壁上,他下意識就要推開陳耘,覺得這裏髒,但陳耘沒讓,他把右腿卡進了郁從言的身體裏。
郁從言一瞬間緊張起來,不是,他是說了可以原諒陳耘,但還沒……
差點以為陳耘又要吻他,郁從言心都吊起來,卻沒想到陳耘只是趴在他懷裏,用頭發蹭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
“從言哥……”
郁從言愣了一瞬,然後慢慢把手搭在了他的背上,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高高吊起的心髒回落了。
兩個人無言抱了一會兒,陳耘突然問:“你為什麽總能原諒我?”
沒有哭腔了,這句話清晰入耳,帶着某種有恃無恐的篤定。
郁從言不知道自己還有哪一次原諒了陳耘,他沒說話,抱着陳耘的背,輕輕地上下撫摸着,聽見陳耘說:“你總是對我那麽好,不怕我讓你吃虧嗎?”
郁從言問他:“你能讓我吃什麽虧?騙我錢?”
但陳耘說:“我不要你的錢。”
郁從言愣了一瞬,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陳耘又接着說:“我一直都不想要你的錢。”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郁從言從未資助過他,他靠自己的努力,從大山裏走出來,考上大學,又或許步入工作,然後他們會在江城的某一個角落偶遇,他會一眼就愛上郁從言,然後觀察他很久,再找一個絕佳的機會上去搭讪,問他要聯系方式,然後他們聊起來,一起吃飯,一起逛街看電影,他們或許會在某一次的邂逅中突然又毫無預兆的牽手,然後接吻,确定關系,戀愛,上床,在感情穩定後一起面對父母的壓力。
可這一切都是僞命題,沒有郁從言,他走不出大山。
郁從言感受到腰上的手越來越緊,這一次陳耘沒有不安分地親他的脖子,也沒有哭,兩個人就這麽抱着,感受到鎖骨被陳耘的下巴硌疼了,郁從言忍不住去抓他的脖子,但陳耘沒有放開。
“騙我的錢也沒事,”郁從言說:“因為我剛好有點小錢。”
他笑着說完,又摸了摸陳耘的頭發。
對待患得患失的小狗,最好的辦法是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