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們會再見面的
第0021章 我們會再見面的
郁從言一頓,還沒來得及反應,陳耘已經背對他蹲在了他面前,坐在他兩個膝蓋中間,把後脖頸露了出來。
陳耘被打到的地方在肩膀,他今天穿一件圓領T恤,領口不算大,但露出的皮膚居然也能看到一點淤青。
郁從言原本還在想自己這性向能不能看,下一秒就關心則亂,直接把陳耘的領口扒拉開了:“怎麽紫了這麽一大片?”
陳耘沒說話,只是把頭低着,躬着身子給他看,郁從言從領口處只能看到一半,陳耘覺察到,二話不說把衣服脫了,露出完整的肩膀來。
意外地,陳耘身上的肌肉很有份量,不是那種大塊頭,而是精壯,很有力量感,線條很緊實。
但眼下不是欣賞肌肉的時機。
郁從言一看他肩膀上的淤青,呼吸都不順了,“這麽嚴重,你當時怎麽不說?怎麽到醫院都想不起來檢查一下?萬一傷到骨頭怎麽辦?”
“沒有傷到骨頭,”陳耘篤定地說:“郁老師,挨打這事,我比較有經驗。”
郁從言一頓,不說話了,視線落在他肩膀上又青又紫的皮膚上,眉頭高高蹙起來,過了半天,他在心裏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些,問他:“還疼不疼?”
陳耘沉默了兩秒,才說:“疼。”
郁從言心又是一緊,他伸手輕輕碰上去,頓時感覺陳耘的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以為他是疼的,便沒再碰,只說:“我那有消腫化瘀的藥,給你拿點。”
陳耘卻說:“不用。”
“我有藥酒,擦着效果很好,我從小就用那個。”
“什麽藥酒,那你怎麽不擦?”
陳耘說:“這次傷在背上,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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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從言一愣:“藥酒現在有嗎?”
陳耘:“有。”
“你拿來,我幫你擦。”
陳耘:“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郁老師?”
郁從言:“去拿就是。”
陳耘便起身去了。
拿了藥酒過來,陳耘先牽着他的手教郁從言把藥酒在手上搓熱,等郁從言覺得整個手心都燒燙起來了,他才說:“放上來吧。”
郁從言怕他疼,故意放得很輕。
陳耘的皮膚很熱,但也有可能是藥酒熱,郁從言輕輕在他淤青的地方抹了一圈,感受到陳耘繃緊的肌肉,猜他是疼,更不敢用力了,一個藥酒擦得和撓癢癢差不多。
郁從言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果,可聽到陳耘的呼吸變粗了,更不敢施力,直到陳耘長長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郁老師,這個藥酒得打圈揉的。”
郁從言僵了一瞬:“我怕你疼。”
“沒事,”陳耘說:“疼着還清醒些。”
後面這句話聲音有些低,郁從言沒聽清,但他怕這麽擦沒效果好得慢,于是慢慢把手壓實了,按照陳耘說的打圈揉按,卻發現手心越來越熱。
不知道是不是藥酒的作用,他甚至覺得自己手心出汗了。
不知道揉了多久,陳耘才說:“好了。”
郁從言連忙收回手,陳耘卻沒站起來,而是仍舊保持蹲坐在郁從言面前的姿勢,把衣服套上了,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看他疼着這樣,郁從言更不忍心,他問:“這藥酒有止疼效果嗎?”
陳耘說沒有。
郁從言一頓,沒說話。
陳耘卻忽然轉了過來,但沒起身,而是将身子靠在了郁從言坐着的腿上。
他趴着,呼吸還沒緩過來,說話有一點不穩,帶着一點沙啞的低沉:“所以我現在很疼,要緩一緩。”
“你緩吧。”郁從言說着,下意識伸手摸上了他的頭,慢慢幫他捋着頭發。
兩個人一個人坐着,一個人蹲坐在另一個人面前,頭埋在兩條腿之間,其實是個有些暧昧的姿勢,但郁從言滿眼都是他的淤青,藥酒的味道在鼻尖散發不去,導致根本沒心思想別的。
他在想:這樣的傷,不知道陳耘過去這些年受過多少次。
坐了好一會兒,陳耘終于緩過來了,他就着趴着的姿勢擡頭看向郁從言,将頭放在郁從言的膝蓋上,問他:“你也受傷了,郁老師,要我幫你擦點嗎?”
郁從言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其實也負傷,他受傷的位置比陳耘更靠後一些,在蝴蝶骨附近,但醫院給他上了藥,大概有止疼作用,只要沒有大動作牽扯,基本不影響什麽。
他拒絕了陳耘也沒說什麽,只是輕輕笑了笑,“也是,醫院的藥應該比這藥酒管用,而且這藥酒是自制的,有什麽副作用也不知道,你還是別用了。”
郁從言一頓,他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嫌藥酒不好的意思,不知道陳耘是真的多想了還是随口一說,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能擦我就能擦,你倒點給我拿回去吧,多管齊下,好得快。”
陳耘笑了,但沒有給他倒藥酒,而是把手在原本郁從言倒出來的那碗藥酒裏沾濕了,朝着郁從言的後背伸手去,掀開了他衣服的下擺。“你自己擦不到,正好我幫你擦吧。”
既然如此,郁從言也不好扭捏了,他按捺下心裏的異樣,往前傾了傾方便陳耘動作,陳耘冰涼的手指觸及皮膚時,他整個人猛地一顫,“嘶,太冰了。”
陳耘笑了笑,“抱歉,我輕點。”
這不是輕不輕點的問題,郁從言沒說話,抿着唇忍着。
這藥酒揉在手裏會發熱,接觸傷處卻是一股透膚的涼,一開始郁從言因為自己的性向覺得這樣不太好,後來就來不及多想了,那酒大概是被陳耘揉進皮膚去了,冰得他刺骨。
陳耘幫他擦得很仔細,揉得也很慢,力度不輕不重,過了一會兒,皮膚居然熱起來了。
他和陳耘說,陳耘說:“起效果了。”
郁從言除了熱沒感覺到什麽,陳耘又說:“受傷的地方紅了,和你原本的皮膚對比很明顯。”
“是嗎?”郁從言問。
陳耘“嗯”了一聲,低聲說:“郁老師,你知道嗎?你很白。”
郁從言下意識覺得這話有哪不對,但藥效起來後,背後的傷處像火燒一樣,陌生的灼燒感燙得他沒法思考,再加上陳耘的手還在他背上轉圈揉按,他更沒心思想別的,只是告訴陳耘好了不用揉了,陳耘卻突然說:“郁老師,對不起。”
郁從言怔了怔,抿唇說沒事。
話音未落,卻忽然感受到背上傳來一股氣息,他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陳耘在吹他的傷。
郁從言的背本來并不敏感,但若有似無的氣息落在背上,卻讓他覺得有點癢,同時好像還有一陣風,順着他的背,吹到了他燒燙的腹腔。
他忍不住抿緊了唇,卻聽見陳耘說:“郁老師,為什麽這麽幫我?”
郁從言被他的話吸引注意力,順着他的話往下想。
其實他也無法解釋,當時他什麽都沒想,只是出于本能。
但除了擋那一棍子之外的相助,郁從言卻一直有自己的解釋。
他說:“我既然幫了你第一回,就會幫你第二回。”
陳耘問他:“你可憐我嗎?”
可憐并不是一個好詞,考慮到陳耘的自尊心,郁從言沒有急着回答,卻聽見陳耘說:“你可憐我,對嗎?郁老師?”
像被人蠱惑了一般,郁從言覺得自己好像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期待,鬼使神差地,他“嗯”了一聲。
陳耘滿意地笑了,他說:“那就好。”
郁從言還沒反應過來好在哪裏,就見陳耘直起來身子,“藥擦好了。村長家準備了飯菜,一起過去吧。”
郁從言終于舒了口氣。
到了村長家,唐适已經到了,看見他倆一起來,唐适愣了愣,本來要招呼郁從言的手都放下了,有些不自在地說:“差不多好了,坐下吃吧。”
郁從言走進去,陳耘給他拿了筷子和碗,坐在他旁邊,唐适搬着板凳的動作頓了頓,随即往郁從言身邊去了,郁從言不知道他幹嘛,有些無語:“怎麽?”
唐适看了陳耘一眼,說:“在你身邊吃飯香一點。”
郁從言被他搞得無奈,不知道他又抽什麽瘋,便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位置,讓他坐在陳耘和自己中間。
陳耘卻突然端了一杯酒過來敬唐适。
唐适一愣,不知為何沒有接下那杯酒,而是往郁從言的方向偏了偏,像把郁從言護在身後似的,他說:“我們今天就走了,酒就不喝了。”
陳耘眉往下壓了一些,看向郁從言,郁從言朝唐适說:“一杯沒事。”
唐适抿了抿唇,這才接過酒來,一仰頭就喝了,甚至都沒等陳耘敬他。
郁從言皺了皺眉,沒說話,舉起自己的酒杯向陳耘示意,陳耘也對他舉杯,兩人輕輕碰了碰,同時仰頭将酒喝下。
唐适看在眼裏,卻是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頓飯吃飯就得走了,但郁從言基本沒怎麽動筷子。
他在想帶陳耘走的事。
陳耘說帶他走的時候,說了“原本”。
這證明跟着郁從言走,是陳耘計劃中的事情,但是什麽打破了他的計劃呢?
陳德明嗎?
郁從言想了一頓飯的時間也沒想明白,最後決定還是和陳耘聊聊,吃完飯,他把陳耘叫了出去。
兩人走到村長家外面的圍牆下,郁從言開門見山地問:“那天你說原本是想跟我走,現在還想嗎?”
陳耘一愣:“跟你走?”
郁從言:“只要你想,我可以帶你走,跟我回江城,我會繼續供你讀書和生活,以後想出國留學,還是別的什麽打算,我都可以支持。”
陳耘卻笑了。
他這個笑有些意外深長,郁從言沒有讀懂,問他:“怎麽了?”
陳耘說:“郁老師,你真的對資助對象很好。”
郁從言頓了頓,“也不一定是做慈善。”
“不是做慈善,那是做什麽?”
郁從言沉默了幾秒,說:“想幫就幫了,不一定非要定義為慈善。”
陳耘怔了一瞬,沒說話。
郁從言說:“你可以好好想想,就算今天不想,之後我也可以來接你。”
陳耘卻果斷地搖了頭。
他說:“郁老師,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
郁從言沒說話。
陳耘又說:“我不會跟你走,但你放心,我們會再見面的。”
郁從言一愣,擡眼看他,陳耘說:“希望下一次見面,你可以不用可憐我了,郁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