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帶我走
第0009章 帶我走
唐适是自己摸着來的陳耘家。
郁從言接個電話大半天不回來,唐适都把第一張牌打出去了也不見人,無奈,他只好出門去找。
結果門口沒看見人,電話打了也不接,他在門口看了一圈,只看到民宿老板,一問,才知道郁從言出去了。
出去了?
唐适還要仔細問,民宿老板卻問:“你們認識陳耘吧?”
唐适點頭:“怎麽了?”
民宿老板說:“剛剛把你朋友叫出去的那個,是陳耘的妹妹陳慧,小姑娘哭着來的,瞧着像有什麽急事。”
唐适一頭霧水,民宿老板卻說:“不知道你們和陳耘什麽關系,但是我還是勸你們,陳家的事兒,少插手。”
唐适反應過來了,眉頭越皺越高,但他倒是沒對少管閑事的言論發表意見,那是勸郁從言的,現在他要去陳耘家,不是因為陳耘,而是因為郁從言,對于他而言,郁從言的事不是閑事。
因為去的是陳耘家,想到陳德明的德性,唐适便沒帶兩位女生,只說了有點事,自己問了民宿老板路,找了半天,才算找到了。
但他沒想到,會看到這個場面。
也沒想到,郁從言真的會插手這件事。
唐适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認對于郁從言算得上了解,郁從言這人,表面上雲淡風輕,什麽事兒都不往心頭擱,其實他比誰都重情心軟,只是不說而已。
唐适一看郁從言走過去就知道,這事兒他是管定了。
陳德明臉上帶着笑,可不懷好意之心路人皆知,這個爛攤子郁從言實在沒必要管,唐适知道郁從言絕對不會想不清楚,但郁從言還是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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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陳耘,像期待陳耘給一個解釋。
過了半天,陳耘才說:“郁老師,你不該看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這句話說得很認真。
郁從言卻笑着問:“為什麽?”
陳耘不說話了。
這時,陳德明開口了,“陳耘,人家郁老師好不容易來家裏一趟,你這說的什麽話?”
陳耘面無表情地轉過去看他,陳德明卻無動于衷,繼續笑着對郁從言說話。
陳耘又說:“郁老師,這事你不該管。”
郁從言看了一眼陳德明,說:“我還沒說要管呢。”
陳耘一頓,過了幾秒,居然笑了,他說:“好。”
這番拉扯之下,眼見着事情越來越複雜,開始有人沉不住氣了。
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突然過來拉陳德明:“陳德明!你不是說有錢嗎?錢在哪裏!不見錢我就要見人!你可別想着耍賴!”
陳德明被他拉得一踉跄,本來脾氣就不好,便随口罵道:“急什麽!趕着投胎啊?知道眼前這人是誰嗎?”
陳德明得意地哼笑兩聲:“這可是江城來的大老板,來資助我們家陳耘的,別說五萬,十萬人家也給得……”
話音還未落,郁從言就看見一只手從自己面前閃過,速度很快,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那是陳耘的手。
陳耘面色不改,卻一把把陳德明推到了牆上,手肘壓着他的脖子。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啊,別打他的主意。”他語速很慢,輕慢中卻帶着噬人的狠意。
陳德明被他壓得面色脹紅:“說得好聽,不打他的主意,你拿錢來還?反正我是沒錢,那五萬塊一分不剩了。”
陳耘沒說話,陳德明見他沉默,又哼笑兩聲:“我說把小慧送出去嘛,你又舍不得,那就只能你拿錢來還咯!”
陳耘眼底慢慢惹上怒意:“陳德明!”
他咬緊了牙幫,壓着陳德明的手肘不斷收緊。
直到陳德明呼吸困難,開始大口喘氣,郁從言意識到不能這樣由着他,連忙喊:“陳耘,別沖動!”
陳耘一頓,轉身看見郁從言皺着眉頭,一臉焦急的表情,但除了焦急,似乎還有些難以覺察的害怕。
郁從言皺眉眉頭說:“五萬塊對我來說不算什麽,不值得你這樣。”
“陳耘,聽話,先放開他。”
陳耘手試探着,慢慢松了。
郁從言朝他走過去,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低聲說:“我說過,你的事我都會管,別怕。”
陳耘一邊松手,一邊看着郁從言,在他的手徹底離開陳德明的脖頸時,郁從言的眉頭舒開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看着郁從言。
郁從言根本沒時間照顧他的心情,知道他現在情緒不穩定,把他拉了過來,讓他站在自己身後,是一個保護的姿勢。
然後他轉過身來,朝着陳德明說:“這錢我可以出。”
陳德明剛剛被放開,還在大喘氣,邊喘邊咳,聽他這麽說,又邊咳邊笑,露出一口黑牙:“瞧瞧,我怎麽說的!郁老師就是個大好人!”
但郁從言話鋒一轉,又說:“不過我得确保這錢花得合理。”
陳德明臉色微變:“你什麽意思?”
郁從言問要錢的中年男人:“這錢是你們給了陳德明,作為他把女兒嫁給你兒子的定金是嗎?”
那男人一見有人給錢,也十分配合,“對!錢我已經給了!可別想賴賬!”
郁從言說:“那這錢我就給不了。”
男人一頓,沒想到還有這個轉折:“為什麽!”
陳德明也緊緊看着郁從言,郁從言說:“人口買賣的贓款,我不僅給不了,還得送你一紙訴狀。”
“你他媽才人口買賣!”一說人口買賣,陳德明先急了,“陳慧是我女兒,這是我嫁女兒得的彩禮,怎麽就是人口買賣!”
郁從言沒有多和他廢話,“是不是人口買賣,你說了不算,法律說了才算。”
陳德明一聽,似有些急了,他說:“你他娘的要去告我?”
郁從言沒說話,顯然是默認。
那邊要錢的中年男人也急了,“是陳德明說的,給五萬塊錢,就把他女兒給我做兒媳婦!我告訴你,不管你是什麽老板什麽官,這事兒輪不到你管!我們說好了的,我錢也給了,現在錢財兩空,你還給我扣帽子,這是什麽道理?”
“五萬塊錢,買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給你的傻子兒子做媳婦,哪有這麽好的生意?”郁從言冷眼看着他,卻沒注意到身後的陳德明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郁從言的話成功觸怒了那中年男人,但他指着郁從言,“你你你”個半天,卻一個字沒有說出來。
反而身後的陳德明問:“你的意思是,這錢你不給咯?”
“合法我就給,我是資助陳耘,不是給你當冤大頭。”
陳德明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好,确認不給是吧?”
郁從言一怔,下意識覺得哪裏不對,還沒待他反應過來,陳德明就抄起一根不知道從哪撈來的木棍,舉起木棍就往郁從言身後的陳耘砸去,“這個錢給不了!那醫藥費給得了吧?”
郁從言完全沒想到陳德明會來這一出,一切發生得都太快,這一棍子直接敲在了陳耘的肩膀上,郁從言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哼,轉眼去看,陳耘肩膀劇烈晃了一下,一邊肩膀已經偏了下去,手撐在膝蓋上,臉上是痛苦的表情。
在郁從言交涉的時候,陳耘一直很乖地站在他身後,眼神緊緊鎖在郁從言身上,因此這一棍,他也沒有防備。
郁從言緊張起來:“陳耘你沒事吧?”
陳耘忍着疼,朝郁從言笑了笑,“沒事。”
然後他咬緊牙幫直起身來,又說:“郁老師,我說了,這事你不該管的。”
說完,陳耘擡起眼,轉身朝陳德明看去,那瞬間,他眼底的陰狠再也藏不住。
他低聲說:“就該讓我殺了他。”
“陳耘!”郁從言連忙伸手去攔他,可陳耘動作太快,話音才落,他已經把陳德明撲倒在了牆上。
陳德明被他撲得一踉跄,往他手裏瞟了一眼,菜刀已經不知道被丟哪兒去了,他有恃無恐,冷笑一聲:“你個瘋狗,不是早就想我死嗎?來啊!只會叫的狗有什麽用?”
陳耘壓着他,眉間染上狠意,手上也慢慢施力。
這時,陳德明卻舉起了棍子。
他是朝着陳耘的頭劈的,郁從言看見了,那一瞬間他來不及思考,只有本能驅使——他沖過去,把陳耘拉開,擋在了陳耘前面。
砰地一聲,是棍子和骨頭接觸的悶響。
在痛感到來臨之前,先是一陣木,郁從言被這一棍敲得脫力倒在了地上,過了幾秒才感覺到疼,他怔了一瞬,聽到唐适的聲音:“老郁!”
這一聲也同樣喊停了陳耘。
他似乎才反應過來,陳德明那一棍子沒有敲在他身上,是郁從言幫他擋住了。
郁從言從沒挨過打,連學生時代都沒打過架,這一棍子敲得他頭昏眼花,卻還記得要攔住陳耘,可陳耘看了他一眼,就起身朝着陳德明去了。
他已經燒紅了眼,理智全無了。
郁從言連忙伸手過去拉他,卻被陳耘甩開,他不知道從哪抄起了一塊板磚,朝陳德明直奔而去。
“陳耘!”郁從言連忙喊,可是晚了。
又是“砰”的一聲。
世界安靜了幾秒,過了好久,才有人喊:“血!”
然後世界開始混亂起來,有人哭,有人叫,有人在喊快救人,只有郁從言,他在喊陳耘。
背上火辣辣的疼,郁從言直不起身來,也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不能讓陳耘做傻事,他的氣息微弱,喊陳耘的名字,眼睛也往陳耘那邊搜索。
陳耘聽到了。
他轉過身來,看着郁從言。
郁從言的視線落在他手上,那裏握着一塊浸了血的板磚,背景是混亂的人群。
郁從言有些慌了,“陳耘你……”
一切好像都安靜了。
陳耘其實心情還算平靜,只是他轉身看着郁從言,看見他痛苦皺起的眉時,心底就燒起一把火來,握着板磚的手好像又有了沖動。
但他不知道,有一滴眼淚無聲從他眼角滑落。
在眼淚掉到下巴時,他把那股火壓了下去,朝郁從言笑。
郁從言卻一怔。
他本能地覺得不對,注意到陳耘的身體在搖晃,他試圖喊陳耘,但陳耘沒有答應他。
他整個人似乎在一瞬間變得虛弱了,他的手在抖,身體在迅速萎縮,磚頭也拿不住了,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郁從言喊他的名字,卻聽見陳耘說:“郁老師,原本,我想處理好這些事,再求你……帶我走的。”
他的聲音在抖。
我的聲音居然在抖。
陳耘想,明明已經在心裏念過好多遍的,讓他帶我走,怎麽說出來會顫抖呢?
求求你,帶我走,離開我的故土,讓我得以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