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林丘拿過盤子,說:“我自己來就好。”
林丘轉身去和其他師兄師姐說話,只留給周栾大半個圓溜溜的後腦勺和小半邊粉白的腮幫子,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
林丘看起來不是很待見大師兄,但周栾是何許人也,處理宗門事務這麽久,難纏之人見過不知多少,林丘這點小脾氣在他眼中約等于沒有。
秋朗聽說林丘與何間相熟,好奇道:“聽說你與何師弟交情匪淺。”
“是的,我們兩家住得很近,自幼便相識。”
一直在旁邊不怎麽吭聲的許巡航神情恍然:“難怪有人看見何師弟去雪芽峰。”
秋朗臉上先是浮現出意外,緊跟着便是期待:“還有這事兒,林師弟哪天心情好也請我一次呗,我保證不你和松長老添麻煩。”有模有樣地豎起三根手指立誓。
整個大衍宗,就數松長老的地方最好,靈氣濃郁,山上還有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雖說不能長久地呆在那裏修煉,去見見世面也好啊。最重要的是,能見到松長老,松長老随口指點幾句都夠他們這些小輩吃很久了。
旁邊的人都被秋朗的厚臉皮驚住了,第一次見面就能說出這種話,看不出來真的很期待了。
林丘也笑起來,眼睛眯成月牙。
客人陸陸續續來齊了,衆人結束交談,各自找到位置坐下。
林丘的視線在場中轉了數圈也沒有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腳步不由得停頓下來,他也不好用神識探查,周圍都是修為高深的前輩,随意地大範圍放出神識不大禮貌。
他只能努力睜大眼睛四處瞄,大家都在找自己的位置,走動之間,想找人就更困難了。
找了幾圈沒找到,林丘幹脆自己先回座位上了。坐下來多久,松生回來了。
“師尊,你剛剛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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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長老請我去給何間點三清香。”
林丘記得自己當初的拜師宴裏沒有這個流程:“點香?”
“除了待會兒要在衆人面前舉行的儀式,還有一部分是私下舉行,新弟子要給他們這一脈的各位師尊師祖上香,我算是個見證人。”
林丘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是這樣,師尊是不是沒有拜過師,所以我沒有這個流程。”
松生:“……對。”
“那這樣算,我的輩分還挺高的呢。等我死了,我的牌位在最上面一行。”
輕巧的話語中出現某些令松生極為不快的字眼,這是隔斷他二人長達幾千年的詛咒。
松生:“謹言慎行。”
林丘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朝松生抿嘴笑笑,低聲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拜師宴正式開始。
林丘坐直了身體,神情嚴肅中帶着幾分好奇,黑葡萄般的眼睛神采奕奕。
何間今日穿得很正式。頭發一絲不茍地束在頭頂,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月白祥雲紋寬腰帶,系着一枚墨綠色司南佩,寓意佩戴者永遠保持正确,行走在正确的路途上,目光堅定,步履穩健。
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風格。
平時和林丘待在一起的時候,何間更像是一個鄰家大哥哥,現在,一身白衣襯得他更像是凡人想象中的仙人,出塵高潔。
何間站在柏杏言面前,柏杏言伸出手為何間捋了一下玉佩的穗子,便算是拜師的第一步——正衣冠。
林丘看得格外認真,眼睛一眨不眨。
然後是第二步,敬茶改口。
最後是身為師尊的柏峰主發表對新弟子的期待,勉勵幾句,流程就走得差不多了。
林丘看完整個流程,感嘆道:“好正式的拜師宴啊。”他的拜師宴,這些流程一個都沒有。
松生端起茶杯淺淺抿一口。
他修為輩分都是在場衆人之中最高的,因此敬酒也是從他開始。
何間去換了敬酒服,背上背着一柄眼熟的劍,跟在柏杏言身後。
松生照例喝了酒,說過幾句吉祥話,給了見面禮,便算結束。
林丘滿眼亮晶晶地望着何間,看起來比這個當事人還為他感到高興。柏杏言知道他二人之間的關系,心裏有了幾分考量。
何間也彎起唇角對他笑。
輕輕碰撞聲将林丘的思緒拉回來,他一低頭,面前是幾個剝好的水果。
松生言簡意赅:“吃。”
若是還在雪芽峰,此時林丘心情大好,說不定會給松生表演一口吃掉三種水果,但現在是在別人的地方,身為客人,身為松生唯一的弟子,他要顧及形象,林丘規規矩矩又迅速地吃完了面前的水果。
整個過程略顯漫長和無趣,等宴會正式開始之後要有意思得多。
殿中心會有歌舞表演,想留下來看的人可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想看的人也可以随意走動,相互交談,直至宴會結束。
林丘始終将注意力放在何間身上,看他敬酒一結束,就蠢蠢欲動地想從座位上站起來,耐着性子等到歌舞表演正式開始,周圍已經有一些人開始走動,林丘立刻往何間的方向去,甚至忘記和松生打個招呼。
松生将剝了一半的紅毛實繼續剝完,放到林丘的盤子裏,然後也起身離開座位。
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角,何間毫無疑問地收到衆人熱情的關照,身為大師兄,周栾更要擔起他大師兄的責任,耐心地給他介紹衆人。
林丘過去的時候,衆人正推杯換盞,高聲談笑。興許是因為何間年紀不大,衆人沒有灌他酒。
打眼一看,還真是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
林丘興奮地走過去,加入交談。
“小何哥!”
“林師弟也來了。”
“林師弟好啊。”
看看林丘,何間一直挂在臉上的客氣笑容才顯出幾分情真意切。
“小丘。”
“呦,還真是情、誼、深、厚啊。”
一道不和諧而兼具十足諷刺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那個一身藍衣的男子,原本稱得上俊俏的容顏在尖銳的話語下顯出幾分猙獰。
見二人神情茫然,一旁的柳絮便知他們二人并不認識許文仲,好意傳音:“此人名叫許文仲,很早想拜入柏長老門下,多次被拒。”
輕柔的女聲回蕩在二人腦海中,林丘與何間方才知道此人為何出言不遜。他許文仲多次拜師被拒,而何間卻是柏長老主動邀請,其中落差之大,仿若雲泥。
林丘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當即毫不露怯地回嘴:“我與他自幼相識,自然是感情深厚。”
許文仲皮笑肉不笑:“二位別見怪,可能因為我不是這種人,所以一時比較驚訝,哦,對了,那位之前和你們一起組隊的趙玉京趙師兄不在這裏,真是太可惜了,沒能見到此番場景。”
不懷好意的眼神在林丘臉蛋兒上不斷游移。
何間上前一步側身擋住林丘的身影,冷聲說:“這與你無關,你有閑工夫在這裏胡言亂語,不如多花點心思在修煉上。”
這話瞬間戳到許文仲的痛處,他才鼻腔中發出一聲冷哼,臉色發青:“我在怎麽樣,也比不過你們這種肮髒的關系。”
周栾臉色沉下去,語帶警告,眼神犀利,難得地直呼同門姓名:“許文仲,謹言慎行,有些話可不能無憑無據地亂說。”
林丘不服氣,他與何間從來沒有什麽肮髒的關系,這人怎能無憑無據地就朝他們潑髒水:“許文仲,除非你能拿出證據來,否則現在就向我和何師兄道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現在又叫何師兄了,剛剛不是叫得很親熱嗎?”許文仲的表情依然不太服氣,但他有所顧忌,而且也确實拿不出證據,只有一些道聽途說的流言,最終還是道了歉,“是我的不是,二位師弟,你們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是我胡言亂語了。”
在說到“見不得人”那四個字的時候,許文仲的眼神在二人身上不斷移動,刻意拉長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臉上滿是陰陽怪氣的虛僞笑容。
林丘冷哼一聲轉過頭,不想看他,這歉還不如不道,看了就煩,但今日是小何哥的拜師宴,鬧得太難看不僅丢師尊的臉,也是不顧忌他們藏劍峰的面子。
周栾在旁邊打圓場:“好了,我看許師弟神色不太好,想必是有些累了,不如先回座位上休息吧。”
許文仲不樂意再繼續呆在這裏,順着臺階應一聲,離開了。
看着他的身影遠離,林丘才憤憤不平地抱怨:“這人真是讨厭,自己沒本事就多努力努力,光會嫉世憤俗有什麽用。”大好心情全都被破壞了。
這裏人多,二人也不好向剛剛幫忙的柳絮道謝,只能遞給她一個感激的眼神。
柳絮回以柔婉的笑容,也起身離開了,姿态優美,婷婷袅袅。
何間向周栾拱手:“多謝大師兄剛剛給我解圍。”
“沒有什麽好道謝的,身為大師兄的責任所在罷了。”
周栾幫了一個忙,林丘也不好意思再甩臉色,乖乖巧巧地道謝。
周栾看見他那張精致的小臉,心頭發癢,仿佛有一只小貓兒在用毛茸茸的尾巴尖掃來掃去,沒忍住開口逗他:“林小師弟,聲音有點小,大師兄可能年紀大了,聽不清。”
林丘聽見周圍有人“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知道周栾是故意的,但是還是擡高嗓門又說了一遍:“謝謝大師兄。”
周栾笑眯眯地說:“哎呀,聲音不夠大,林師弟可憐可憐我這個老人家,再說一遍如何。”
周栾的年齡對何間與松生來說确實比較大,但按照他的修為來算,絕對稱得上少年英才,天賦卓絕。但一圈人裏沒有一個站出來替林丘說話,都笑嘻嘻地看戲。
林丘努力耐下性子,再次加大聲音說:“謝、謝、大、師、兄!”
這樣總該聽見了吧,再說聽不見,他就不奉陪了。
可惜周栾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嗯,聽見了,林師弟。”最後三個字在周栾唇齒之間一番糾纏過後才低聲說出來,細品之下,別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