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懷中之人的呼吸逐漸平穩綿長,松生的大掌一下一下,緩慢地輕拍林丘的後背,帶着溫熱餘溫的呼吸吐在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柔軟的發絲靜靜地垂落。
松生垂眸,閉眼,思緒逐漸飄遠,從沉重的肉身脫離,奔向孑孓而行的過去。
傾盆而下的雨水澆滅高燃在他身上的猩紅火焰,雨水不斷地落在衆人身上,轉瞬之間便濕透了衣裳,雨水砸落在地上的“嘩啦”聲交織成一道厚重的聲幕,然而村民們或憤怒,或恐懼,或鎮定的聲音依舊清晰。
“妖孽!妖孽!”
“定然是這妖孽使的妖法,否則怎麽會突然降下大雨!”
“它們是一夥兒的,它們是一夥兒的……”
“是它誘惑了我,我才會變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是他,都是他……”
充斥極端恨意且怪異嘶啞的聲音一出,激憤的人群陡然一靜,随後又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謾罵,自以為隐蔽地遠離那人幾步,以幹癟到眼珠子幾乎要掉出眼眶,已經分辨不清是男是女的人為中心,周圍散出一片空地。
伴随着極端的恨意,這道聲音穿過沸騰嘈雜的人聲,破開沉重的雨幕,傳進被麻繩緊緊捆綁住四肢之人的耳朵。
從暴露,到被圍剿,再到現在被火灼燒,一直以來沒有任何反抗,麻木地任由怒火滔天的村民們對他做出種種極端行為,面容異乎尋常地俊美的年輕人緩緩擡起頭,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
“……”
察覺到“妖孽”舉動的衆人瞬間噤聲,渾身肌肉緊繃,擔心他會暴起傷人,更有膽小者上一刻還在高聲怒罵,這一刻已經把腳尖調轉方向,随時準備逃離。
一直沉默着低頭的松生嘴唇緩緩地動了兩下,似乎說了什麽,聲音太低,衆人并沒有聽清,靜待幾秒過後,眼見他似乎無法構成威脅,他們又恢複成之前的模樣。
形容如幹屍之人将手伸入袖中,摸索數次,掏出一把刀,步履蹒跚地走向松生,松生也看着,不發一言。
“看什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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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話音剛落,鋒利的刀刃便刺入松生的胸膛,刺痛迅速蔓延開來,還未等那人高興起來,體內殘存的力量就将他的心髒絞成碎塊。
“撲通”一聲,屍體倒在地上,只流出可憐巴巴的幾滴血。
身上插着刀的松生毫無保留地暴露在衆人面前。
“妖怪殺人了!”
“快跑啊!”
“啊啊!救我!別丢下我!”
……
短暫的靜默過後,随着人群中的某一個人一聲驚叫,強裝鎮定的人們一潰而散,倉皇向四方出逃,極度混亂之下,地面甚至落下了幾只大小形制不一的鞋。
雨還在下。
大滴大滴地沿着松生線條流暢的面龐滑動,将他長而翹的睫毛撚成一簇一簇,經過泛紅的鼻頭與顫抖的嘴唇,最終砸在地面的水坑裏。
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
雨下大了。
雨停了。
松生的下巴依舊在往地上滴水。
太陽出來了。
松生掙斷麻繩,帶着胸口那把刀,腳步飄忽,随意選擇了一個方向前進。沒過多久,消失在遠處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原地,抱起那具已經有些僵硬的屍體,在山上刨了一個坑,埋起來。
回到他發現種子的那個山溝溝,一塊石頭上刻着十五道刀痕。
“半個月,只有半個月。”
松生終于狼狽地嚎啕大哭起來,此時此刻的他,與賭場中傾家蕩産的賭徒,洪水過後一無所有的受災者,大旱三年即将渴死的窮苦人沒有任何區別。
一樣的痛苦,一樣的傷心,一樣的狼狽。
原來他以為,戰争中分離的歲月已經教會他如何在沒有伴生者的情況下泰然自處,原來是他高估了自己。
得到又失去的感覺何其痛苦,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給他希望。
在發現那枚孱弱的種子之時,他欣喜若狂,只要把這枚種子培育成所有種子裏最健壯強大的一顆,他就能取代本體,本體的意識也将發生轉移。
為此他小心翼翼地照顧了他十五日。
在第十五日,村民們上山開墾田地,一位村民意外看見他給種子滴血的場景,心生歹念,妄圖奪取,結果卻是被種子寄生吸食。
松生沖到那人面前,不住地說:“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流放的時候已經拔除了求生欲,怎麽還會寄生在別人身上?不可能,不可能……”
絕望中,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手心還未愈合的傷口,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是我,是我的血……”
松生試圖将已經生長出藤蔓與根莖的種子剝離,然而他輕輕一用力,植株便斷成數節。
“不!不是這樣的,怎麽會?吸食了血肉,應該更強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太糟糕了,一切都太糟糕了。
他搞砸了一切。
他是兇手。
自二人分別起,松生心口就仿佛缺了一塊,空空蕩蕩,随着時間的推移,它變得越來越大,一開始只是偶爾難受,到現在,它幾乎要逼瘋松生,那是一種靈魂上的缺失,殘缺的靈魂在得到救贖前必須每時每刻忍受無邊的孤寂,哪怕身邊人聲鼎沸。
帶我走吧。
我不想在繼續下去了。
你好狠的心,丢下我一個人。
我好疼,好難受,好孤獨……
……
等我找到你,我們再也不分開,好不好。
等我找到你,你再也不能離開我。
松生留給自己七日用來反思和傷心,七日之後,旅程依舊繼續。
無邊無際的大陸,漫無目的地尋找,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又過了一千年,松生看着枯萎的第一百八十二顆種子,冷靜地埋葬了它。
“嗯哼……”
懷中之人由于身體被擠壓而發出難受的哼哼聲,不大,但足以将松生從麻木過往的回憶中打撈起來。
他立刻放松了手臂,補救般地連着輕拍數次。
林丘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見了松生眼中還未來得及收拾起來的神情。
濃重的漆黑幾乎要淹沒林丘,這已經不是林丘第一次看見松生出現這樣的眼神了,下意識的,他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垂下眼眸,乖乖伏在松生的胸口,等待他平靜下來。
這一次,林丘等了很久。
久到他忍不住擡頭,還未來得及看清師尊的神情,便被兩根手指大力捏住下巴,态度強硬的迫使他仰起頭,放在背上的手向下移動,停留在纖細的腰部,環抱着他往上颠了一節,剛巧使二人嘴唇相接。
雖然做過很多暧昧的事,但二人卻沒有過一次很正式的接吻,在旁人那裏最開始就進行的步驟,在他們這裏反倒落在後面。
林丘不知道師尊想起了什麽事,也沒有接過吻,但他會把嘴巴張開,等着松生主動把舌頭伸進來。
林丘的嘴巴微微撅起的時候顯得肉嘟嘟的,很好親,松生顯然很滿意他的主動,反複吮咬,在林丘喘不過氣來,臉蛋憋得通紅的時候,大發慈悲地讓他休息一會兒,緊接着又換個角度繼續。
林丘半眯着眼睛,渾身無力地把腦袋放在松生頸窩,腦子裏亂成漿糊,莫名其妙地想:師尊好會親啊,比之前大師兄親得好多了,身上軟趴趴的,好舒服……
“好舒服?”
林丘恍恍惚惚的,不知何時把心裏話順嘴說了出來,松生調笑了一句,林丘卻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耳朵發紅,但還是假裝不害羞地點點頭。
“确實很舒服。”
他是個見多識廣的成年人,有什麽好害羞的——林丘這樣告訴自己。
“天色不早了,我們做一點更舒服的事好不好?”
“這樣不方便,再分開點。”
“做得很好。”
這次的東西和之前明顯不在一個量級上了,林丘剛剛看還覺得自己可以,真刀真槍地一上陣就傻眼了。
他又不好意思說,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在師尊脖頸處咬一口,暗示一下。
“看來很喜歡,好孩子,真棒。”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松生并沒有意識到林丘的暗示,反而大方地給了他一句鼓勵。
林丘更不敢說了。
“放松。”
林丘放松不下來,松生一邊低頭吻去他額頭的細汗,一邊輕輕拍背。
不久後……
“對,就是這樣,慢慢來,你可以的。”
劇烈的酸楚之中夾雜了些許令林丘腰眼發麻的奇怪感覺,他下意識地将這種感覺壓下去,避免過于失态。
随着事情的進展,林丘難以抑制地用手用力抓住松生的胳膊,雖然沒有說話,但松生讀懂了他的眼神。
松生善意地牽着林丘的手送過去。
林丘……林丘晴天霹靂。
!!!
“你……”林丘覺得很不對勁,“不可能!怎麽差這麽多?!你是不是偷偷用了什麽法術?”
松生突然問林丘:“你……想過着正常情況下,我要如何控制你不陷入瘋狂嗎?”
“沒有。”
松生簡明扼要地概括成兩個字:“澆水。”
“澆水?”
松生斟酌着開口解釋:“如果是本體,我會飄在你的頭頂降水,如果不是本體,那就是……體、液。”
林丘驚訝地連身上的難受都忘記了。
松生繼續解釋:“親吻帶來的液體交換太少了,靈氣濃度也不夠,只能讓你感到一時的舒服。
“所以,交合是上乘的手段,合歡道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