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趙玉京不認為外表看起來清高孤傲的松長老會教弟子這些東西。
他用視線仔細描摹林丘的眉眼,幾乎不費任何力氣,他便從那雙精致冶麗的雙目中看出呼之欲出的期待與歡喜,似節慶之日在夜空中炸開的絢爛煙花。
他的話尚在含在口中便軟了三分:“我有一點想你……”
甫一說出口,趙玉京便有些後悔,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不多,只有一點點,畢竟我平時也很忙,忙着煉丹,沒什麽時間和精力去想別的事。至于你一聲不吭就離開這件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
“趙師兄真是心胸寬廣。”林丘很捧場得誇贊起來,“不過,趙師兄這麽會突然來淼城呢?”
“游歷,修為達到一定程度的弟子大多都會選擇外出游歷,增長見識,拓寬視野。”
趙玉京向來是個不會挑話口的人,林丘為了不冷場,便一直叽叽喳喳地說話,試圖将話題引到外出游玩的話題上,可趙玉京不知怎的,一直不上道。
林丘:趙師兄怎麽回事,平常看起來挺聰明的,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
沒辦法,林丘只能直接開口了。
“我們一起出去游玩一番可好?一起吃頓飯也行。”
趙玉京心說果然如此,方才左一個暗示,右一個明示,恨不得直接将目的寫在臉上,傻子才會看不清他的意圖。
他矜持地回答:“再說吧,我最近有些忙,恐怕抽不出空來。”
林丘臉上肉眼可見地彌漫起失望:“一會兒也不行嗎?我只耽誤你一小會兒,若是現在不行,那再過幾日呢,你什麽時候有空呀?”
他的身體由于着急而微微前傾,二人之間的距離縮短,趙玉京卻并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退後,依舊穩穩地坐在原處。林丘的唇角因為焦急往下撇,水紅的唇瓣微微用力抿起,顯得格外無助。
松生坐在旁邊連一個眼神都吝啬分出來,自顧自地欣賞窗外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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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京瞧着他這幅可憐樣,本來打算再等一會的,沒忍住改了主意:“看在你這麽誠心的份兒上,那我就勉為其難……”
“他身上有傷,不适合外出。”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松生冷不丁開口說話,趙玉京聞言下意識将頭往松生的方向偏了一下,只一瞬又轉回來,神情嚴肅:“你身上有傷?那如何能外出。”
沒想到林丘居然拖着帶傷的身體也要和自己共度二人世界,這份心意出乎趙玉京的預料,但也不能由着他這樣胡鬧,不顧及自己的身體。
被松生這麽橫插一杆子,林丘急得頭頂都要冒出煙來了,當即擡高嗓音反駁:“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點點小傷壓根兒不足挂齒。”
這時,松生端着一副長輩的姿态緩緩踱步過來,一只手背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養傷才是最要緊的,至于游玩,日後總有機會。”
他此時說話的模樣在外人看來,活脫脫是一位負責長輩,趙玉京本來也不贊成林丘帶傷外出,便順着松生的話往下說:“松長老說得在理,你應該好好養傷,至于外出游玩,日後有的是機會。”
林丘:……
呵,也沒有很想出去。
眼見這條路是行不通了,林丘的腦袋才能騰出空間想其他事:“趙師兄,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沒等趙玉京解釋,林丘便恍然大悟地說:“我知道了,一定是大師兄告訴你的。”
趙玉京默默把提前準備好的借口咽下去,點點頭。
“那趙師兄留下來吃頓便飯再走吧,時候也不早了。”
客人來拜訪自己,作為主人家的,總要有些表示,林丘主動發出邀請,趙玉京看了眼松生,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便應下了林丘的邀約。
趙玉京的視線在林丘身上繞了好幾圈,沒看出哪裏不對,也沒聞到什麽血腥味,疑惑道:“你身上的傷在哪裏?”
林丘下意識挪了一下屁股,正襟危坐,說:“……在身上。”
趙玉京:“……”
不在身上難道在地上嗎?不願意說就算了。
床墊雖然是軟綿綿的,但林丘坐久了也會感覺到不适。起初穩穩當當地坐在原地,時間一長便忍不住亂動,屁股挪來挪去,細細的腰肢被腰帶緊束,勾勒出一條流利的弧度,如弦月彎刀,搖擺晃動之間,勾魂攝魄,
趙玉京刻意将目光從林丘身上挪開,端的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松長老就在旁邊,他可不敢像林丘那樣大膽,而且,若是他日後被林丘打動,他們要在一起,免不得要過松長老這一關,得留點好印象。
時間慢慢過去,太陽逐漸西沉,房間裏逐漸昏暗起來,林丘點起蠟燭,也不知這蠟燭是用什麽材質做的,燃燒了這些天,林丘從沒見它變短。
飯菜被人送進房間是還是熱氣騰騰的,秉着食不言寝不語的原則,趙玉京沒有主動說話,松生破天荒地也坐在桌邊,但每樣菜只嘗了一點點,二人都沒有主動說話,林丘也就沒好意思說話,在詭異的沉默中,三人順利地結束這頓聚餐。
趙玉京看時間差不多了,便主動告辭,臨走時林丘還眼巴巴的站在門邊向外望,直到趙玉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數日後,周家放出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淼城,一時間,城中衆人對周氏的信任度又向上了一個臺階。
幕後之人經此一遭也不敢再繼續頂風作案,城中一片和諧。
林丘也在松生的鞭策下消化吸收體內的力量。
半月後,穆薩帶着一位富态十足的商人來到周亦海面前,那人知道事情敗露,已然是吓破了膽,膝蓋一軟便跪倒在周亦海面前,苦苦哀求。
“周少東家,是我鬼迷心竅,我願意把所有的贓物都交出來,全部交給您來處置,只求您留我一條性命,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富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皮肉與地面碰撞出“咚咚咚”的悶響,涕淚橫流,滿臉污穢,看起來窩囊極了。
周亦海不說話,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看着他一只磕頭,直到頭破血流,在地上留下一塊血印子,她冷哼一聲:“呵,既然想要我留你的性命,何不說出真相,交代出你背後的主人,那樣,我或許可以考慮留你一條性命。”
一直跪在地上磕頭的富商動作瞬間僵硬,身上冷汗直流,打濕了後背的衣物,明明房間內沒有風,他卻覺得渾身上下,由裏向外地發涼,冷意幾乎要将血液都凝結成冰塊。
他強撐着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問:“您在說什麽啊?在下怎麽聽不懂?”
周亦海瞄了一眼穆薩,穆薩會意,上前一步,厲聲質問道:“我抓到你的時候,你在做什麽?和誰說話?”
地上的人讪笑,只回答了後面的問題:“就是一些商場上的朋友,您不是都已經全部看過了嗎,沒查出什麽問題來。”
“那這個是什麽?”
穆薩拿出一張紙丢到地上,富商趕忙膝行幾步過去撿起來,發現上面用于僞裝的法術已經被破解,被遮蓋的內容顯露出來,他的面色又慘白了幾分,聲音顫抖:“我承認我是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但那些事也并非是我一個人完成的,你看這上面還有另外五人的簽名呢?”
他伸着由于肥胖而變成藕節的手指,指着簽名處的幾個名字。
穆薩用腳踩着他的腦袋:“你再仔細看看,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那人被迫低下頭,心驚膽戰地盯着紙張,上面工整的字跡忽然變成了一條條胡亂爬動的黑色長蟲,不久後,這張紙的真正內容終于完全顯現出來。
周亦海已經走到他面前:“我給過你機會,你沒有抓住,這就不能怪我了。”
她手上提着一把極為鋒利的劍,擡手便準備将他斬于刀下,富商還未來得及求饒,頭顱便已滾落在地上,等着一雙被肥肉擠壓的眼睛,已經失去光彩的雙目中隐隐能看見殘留的驚恐,刀尖的鮮血順着劍刃一滴滴掉落在地面上。
穆薩恭敬地将搜集到的信息遞到周亦海面前,有些疑惑:“少東家,此人地位不低,為何不嚴刑拷打,或可讓他吐出真兇。”
“不可能了,他身上有禁制,即便是想說也說不出來。沒有他,你就找不出真兇了嗎?”
周亦海偏過頭望着他,明明勾起唇角,穆薩卻感覺渾身發毛,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少東家要殺掉這個人了,這是她出的難題,是一場考驗,考驗自己是否有能力拿下那樣法器。
周亦海沒有接過他手上的資料,淡淡地說:“你自己留着吧,我只要真兇。”
穆薩此時此刻終于明白,她不在乎過程,她要的就是在一定時間內得到結果,無論你用什麽手段。
沒了這個證人,哪怕他對真兇的人選已有猜想,他也不能擅自拿人,否則難以服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