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尖銳,嘶啞,蒼老的聲音回蕩在何間的腦海中,震得識海都在搖晃,何間憑借驚人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倒下。
“富貴險中求,一直按部就班地修煉,要等到什麽時候,而且,松長老收林丘為弟子,八成是心思不正,你沒聽見剛剛林丘的話嗎,他們之間的舉動,根本不是一個正常的師徒該有的。”
“什麽意思?”殘魂冷靜了一些,沒有再繼續歇斯底裏地尖叫。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繼續和林丘拉近關系,憑借松長老和林丘的關系,你還擔心後續的修煉資源嗎,他手指頭縫裏漏一點就夠我們用很久了。”
殘魂:“萬一被發現怎麽辦?”
何間:“以他的修為,在外門和在雪芽峰上,區別難道很大嗎?”
殘魂:“……”
這話是真的。
想通了這些,殘魂重新沉寂下去。
其實林丘今天也要泡寒月池,但師尊不在,只要在師尊回來之前下一次水,僞裝出泡過的樣子就好了,宗門大比這麽重要的事應該會讨論很久吧,還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遠在議事堂的松生透過水鏡看見林丘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心說:真是不懂事。
短暫的休息之後,衆人繼續商讨大比中的細節,盡量确保萬無一失。這場會議持續到半夜才結束,松生回去的時候,林丘已經睡下了。
房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又關閉,卧室內窗戶緊鎖,一絲風也擠不進來,只有朦胧的月色透過窗戶流瀉桌椅與地面上,窗紙上影影綽綽地映出一些輪廓模糊的影子,在松生踏入枯榮殿的一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少年似乎睡夢中也在為偷懶成功而高興,睡的四仰八叉,舒坦得不行。
枯榮殿周圍的夜晚總是靜谧的,但雪芽峰很大,許多生活在這裏,已經修煉成精怪的生靈并不像人一樣需要在夜晚休息,晝伏夜出,或是經年不睡,一睡便是數年。
雪芽峰的主人從前游歷四海,大多數時候,這裏更像是這些精怪的地盤,只是最近來了一位新人,出于警惕與多方面的考量,他們的行動總是會避開他,躲在暗中觀察。
Advertisement
雖然林丘還沒有正式見過這些常住客,但他們大多已經在各種角落裏好好打量過林丘了。
松生嘆了口氣:算了,睡都睡了。走到床邊替他掖了掖被子,身影轉瞬之間化作乳白色的煙霧消散在空中。
次日林丘手中提着準備好的禮物,徑直去丹鼎苑找趙師兄。
馬上要宗門大比了,所有人都在積極準備,林丘也不能落後,他要為自己找幾個靠譜的結盟夥伴,他認識的人不多,這位心地善良的趙師兄算一個。
趙玉京在丹鼎苑似乎是個很神秘,存在感也很低的人,林丘光打聽他的住處就花了半個時辰,等找到那裏,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那是一處僻靜之地,一座建構潦草的木屋坐落在河邊,周圍只有林丘剛剛過來時的一條十分狹窄的小路,是長期為人踩踏形成的。河流雖然不寬闊,但湖水顏色極為暗沉,深不見底。
周圍只偶爾有幾聲鳥類發出的短促啼叫,林丘艱難地涉過灌木叢生的小路,身上不可避免地帶上些草葉,頭發也被樹木的枝杈勾出幾縷頭發,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狼狽。
走到木屋門前,他擡手輕輕敲門,指關節和木頭碰撞,發出“咚咚咚”的悶響,等了許久,門內也沒有任何動靜。
“不在家嗎?”林丘喃喃自語,“那就等一會兒好了。”
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好一會兒,林丘将手中的禮物放在門口,如果實在沒等到趙師兄,只能将禮物單獨留在這裏了。
林丘心說:可惜沒有添加上趙師兄的聯系方式,不然就可以通過傳音耳扣随時聯系了。
幹等着林丘很無聊,他蹲在顏色幽深的河流邊,随手拾起腳旁的一塊石頭往下丢,湖面泛起道道漣漪,一圈一圈往遠處擴散。
高大樹冠外圈的葉子被陽光染得金燦燦,迎風搖擺,“嘩啦嘩啦”地響,林丘像被放置在河邊的望夫石,眼巴巴地等着遠游之人歸來。
金色在樹冠上轉了一圈,林丘也沒有等到趙玉京,他擡頭望望天,已經泛起黑色了,過不了多久,不用等到回雪芽峰,天就會完全黑下來。
“看來只能回去了。”
林丘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随着舒展的動作,骨骼發出“咔咔”的聲音。
他沿着來時的小路往回走,不出所料,天很快便完全黑下來,林丘說起來是個修士,實際上身體素質就是一個普通人,若是在平坦的大道上走夜路還行,在這滿是灌木與大樹的林間走就有些困難了。
林丘努力睜大眼睛觀察四周的景色,口中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本以為有一條小路,只要沿着路走問題不大,然而林丘在小路上走了許久也沒有看見出口,他心中的不對勁越來越濃烈,幾乎讓他舉步維艱。林丘伸出雙手在周圍摸索,只能摸到無處不在的草木,他分辨不出差別來,但心裏清楚,八成是走岔了。
天越來越黑了,起初還能就着月光看見一些東西,現在連月光都看不見了,完全被高聳入雲的樹木遮蓋,林丘行走其下,宛如一只只敢在夜間悄悄行動,體型小巧的草食性動物。
他心中更加慌亂,周圍的樹木,草叢都越來越高,腳下的枯枝落葉也愈發地厚,一腳踩下去,能完全沒過小腿,林丘敢說,如果自己倒在這裏都不會有人發現。
他努力地回想來時的方向,憑着感覺往前走,但事與願違。
林丘無力而慌亂地站在一棵樹下,周圍是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腦海中充斥着紛亂繁雜的思緒:師尊看我沒回去,應該會來找我吧,這種密林之中,最容易出沒各種兇殘的妖獸,萬一,萬一師尊還沒找過來就被吃掉了怎麽辦?
他驚惶地扶着樹,緩緩癱坐在厚厚的枯枝落葉上,樹葉發出被壓碎的脆響,幾乎淹沒蜷縮在地上的少年,他将冷汗密布的額頭埋進環繞于胸前的臂膀,在夜晚浸人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林丘的意識已經模糊,一只巨大的黑影從他的身後慢慢走來,忽然,它鼻尖輕輕聳動,果斷地掉頭離開,再香的獵物也得有命吃才行。
類似的場景在這個夜晚不斷上演,直到一條銀白色的巨大蟒蛇隐匿在枯枝落葉中,目标明确地爬直游向那個大樹地下不起眼的身影。
那雙墨綠色的豎瞳直勾勾地盯着林丘,細細的尾巴尖沿林丘的小腿盤旋着往上,貼着細膩白嫩的皮膚不斷往裏伸,林丘被這種陰冷粘膩的觸感吓醒,一睜眼便是一條巨大的銀白色蟒蛇低頭看自己,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也依舊閃着光芒,大得像燈籠。
林丘一瞬間被吓得幾乎魂飛魄散,身體由于恐懼而劇烈地顫抖,想要掙紮,才發現自己腿上纏繞着巨蟒的尾巴尖,動彈不得。
“啊啊!啊!別吃我!啊啊啊啊!別吃我!我還不夠你塞牙縫,嗚嗚嗚……”
巨蛇眯眯眼睛,張着血盆大口,似乎真的準備吃掉林丘,巨大的恐懼之下,林丘幾乎喪失了求饒和逃跑的勇氣,大腦一片空白,指尖冰涼,就像是天敵對獵物的克制,呆呆地癱坐在原地,眼眶中蓄滿了大顆大顆的淚水,無意識地順着臉頰往下流。
銀蛇身體一頓,又把嘴巴合上了,緩緩湊近林丘的臉頰,林丘看着眼前巨大的蛇腦袋越來越近,恐懼在心中節節攀升,最後眼睛一翻,吓昏了。
銀蛇盯了一會兒暈倒在地上的人,最後伸出蛇信子将他臉上亮晶晶的眼淚盡數卷入口中,一滴也沒有遺漏,然後将他悄悄送出去。
現在天色其實不算很晚,只是在林中才顯得格外暗,加上林丘心中慌亂又恐懼,才生出已至三更半夜的錯覺。
雪芽峰上的松生正在書房看書,一刻鐘過去,翻了一頁,又過了一刻鐘,松生幾乎要忍不住用神識探查林丘的情況,只要悄悄的,不讓林丘發現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和自己鬧脾氣。
就在這時,一道靈光傳入松生的耳朵,書房中的身影瞬間消失,下一秒已經出現在林丘所在的房間,房間內二位發現林丘的人和醫者自覺給松生讓出一條路。
床邊的醫者主動上前解釋:“病人驚吓過度導致昏迷,除此之外,只有一些皮外傷。我們是在丹鼎苑後面的林子外發現他的,應該是無意間迷路被好心人送出來了,不過現場并無第二人的痕跡。”
“我知道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松生留下三袋靈石作為謝禮,随後将林丘帶回枯榮殿。
三人看他們走了,立刻拿起床上的袋子,一摸那沉甸甸的分量嘴上就有些壓不住笑了。
枯榮殿卧室。
松生把抱在懷裏的林丘放在床上,剛剛的醫者只來得及進行簡單的清理,林丘身上還有不少小樹枝碎葉子,頭發十分淩亂,身上的衣服也髒兮兮的。
松生丢了一個除塵術過去,然後把林丘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幹淨的,最後把重新變得幹幹淨淨的林丘塞進被窩。
半夜,林丘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已經回到熟悉的卧室,立刻穿上鞋,也顧不得穿上外衣,就沖出卧室,一出去,看見大廳裏沒有師尊,便徑直往書房去。
一推開門,師尊果然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