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漫長的時間過去,林丘終于能從寒月池中出來,松生身上的衣服滴水不沾,下去是什麽樣,出來便是什麽樣,反觀林丘,只穿了一條褲子,被水浸濕之後也變成半透明狀,壓根遮不住什麽。
他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穿上衣服,提起靈氣勉強蒸幹了褲子上的一小半的水,跟着師尊沿着來時的路慢慢回去,剩餘的一些沒有蒸幹的水分慢慢彙聚到褲腿上,再一滴滴落下。
他們一進入正殿,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原地——周栾。
松生對林丘說:“你回房間收拾一下自己便歇下吧。”
“好、好……”林丘的聲音有氣無力,拖着疲憊的腳步慢慢走向卧室,隔幾步路,地上便留下一滴水痕。
周栾眼睜睜地看着林丘進了松長老的房間,心下大驚,沒忍住瞄了一眼松生,這一看還真讓他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松長老的衣領下面有一道抓痕。
不過這麽多年的歷練也不是白幹的,周栾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說明來意。
“松長老,掌門邀您七日後于議事堂一同商讨宗門大比之事,事關密境之中的靈族。”
“知道了。”
周栾沒有多說客套話,通知到位便告辭了。
路上,他不斷地回想林丘拖着腳回房間,下身還一直滴水的場景,他的外衣和上衣都是幹的,為何偏偏褲子濕了,為何他的臉上遍布着交錯的淚痕,為何林丘和松長老同住一間卧室,枯榮殿那麽大,随便都能騰出一間新的卧室來,松長老的脖子上又為何有抓痕,要知道以松長老的修為,很少有人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心頭徘徊,使人不得不始終将心提在喉嚨裏。
周栾又想起林丘過來找自己都時候問的問題,看來有必要調查一下了。
回去禀報掌門的時候,他猶豫再三,還是将今天的看見的場景告知掌門。
掌門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周栾跟前問:“你确定你沒有看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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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掌門心裏也明白,他這個接班人一直都很靠譜,做事周全,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性看錯了他都不會禀報上來。
“……此事切勿聲張,去吧。”
周栾抱拳行禮,後退兩步,轉身離去,但他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馬不停蹄讓人調查林丘在意之人的詳細信息。
掌門留在原地從左邊走到右邊,再從右邊走到左邊,反反複複持續了許久。
雖說當今的風氣開放,師徒戀也不算什麽,但他們差得也太大了,林丘連松生的一個零頭都沒有,說老牛吃嫩草都有點……
“唉~”掌門長籲短嘆了半天,最後只能順其自然,畢竟他也不好人家的插手感情之事。
次日下午,所有的信息都擺在周栾面前,他神識一掃,便盡數收入腦海中。
何間與林丘是關系很好的玩伴,松長老在與他毫無接觸的情況下對他的印象不好。
加上之前的情況,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争風吃醋,盡管這個詞看起來和孤高清冷的松長老很不搭。
周栾沒想到去了一趟枯榮殿,居然知曉了這樣大的秘密。
後面一連數日,林丘都在松生的陪伴下被迫泡寒月池,多日的浸泡不僅沒有讓他适應,反而在不斷加深他心中的害怕,甚至一度到了逃課的地步。
但無一例外會被抓回來,直到那天松生同衆長老一起開會商讨今年宗門大比的情況,沒空管他,他才有幸逃過一劫。
松生一走,林丘就立刻離開雪芽峰,一路火花帶閃電趕到外門,他已經想好了,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沒什麽天賦的人,既不聰明,也不勤快,待在師尊門下也是浪費他的時間與精力,不如替他找一位更合适的人選,大衍宗門內那麽多弟子,難保不會有滄海遺珠。
師尊既然曾經幫過小何哥,說不定只要自己幫小何哥改變他在師尊那裏的印象,師尊就能考慮收他為弟子。
這幾天泡寒月池跑得林丘覺得自己都快升天了,剛剛開始就這樣,不敢想以後還有什麽酷刑在等他。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林丘順利地找到何間的住處,這一次,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林丘猶豫着擡手敲了敲門。
過了有一會兒,院內才傳來腳步聲,伴随着“吱呀”的聲音,門被向內拉開,是何間。
在這短短幾天內,這裏似乎發生了什麽,何間身上的氣質也發生了相當微妙的變化,明明還是之前的模樣,衣服也還是之前的那套衣服,林丘卻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陌生。
來時的興沖沖的林丘像被一盆冷水澆透了,他甚至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麽明顯的動作,何間不可能注意不到,但他笑了起來,用一種林丘熟悉的語氣向他打招呼:“小丘,快進來坐。”
聽見他說話,林丘的懸起來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跟在何間身後一起進入院子。
他仔細觀察周圍,發現除了何間房門口,放了一些東西,其他房間門口都幹幹淨淨,可上一次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一個房間住三個人,門口不可避免地會放置一些生活中常用的物品。
似乎是看出林丘的疑惑,何間主動解釋:“他們都搬走了。”
“這樣啊……”林丘沒有繼續追問搬走的原因,他直覺與何間的變化有關。
“今天沒有課程嗎?怎麽有空到這裏來找我?”
說起這個,林丘立刻将心中那點怪異感抛諸腦後,跟何間說:“我想問問你想不想拜入松長老門下?”
何間驚得都忘記了接下來自己要做的動作,皺着眉頭,兩片嘴唇張合數次才發出聲音:“松長老又要收新弟子了?為什麽來找我?”
“不是……”林丘垂頭喪氣地向何間講了自己的打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師尊會選我,我的天賦不出衆,甚至連普通也算不上,更不是那種能吃苦的人,這幾天日日泡寒月池,凍得快死了。”
何間在林丘的講述中,表情從疑惑,嚴肅,到意外,最後憋笑。
“松長老的想法豈是你我可以揣測出來的,他既然收了你,你自然有獨到之處,更不可能輕易收我一個外門弟子。”這樣天真的想法,任誰聽了都會發笑吧。
何間生得俊俏,是一副十分正派的長相,棱角分明,眉眼銳利,是完全不同于林丘的另一種長相。
林丘也知道這個想法有些幼稚,但他這也是沒辦法了,自從開始泡寒月池,他什麽辦法都用了,好言好語地商量,大哭大鬧,乃至最後的逃課,他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現在小何哥這副樣子,也完全沒有體會到自己的痛苦,語氣不由得委屈起來:“那我能怎麽辦,誰會願意每天脫光了泡在冰水裏,連暈過去都不被允許。我一點也沒有體會到池水有什麽煅體的功效,我只知道再泡下去我就要老寒腿了。”
林丘現在走路都覺得骨頭縫裏漏風。
“我又不像師尊那樣修為高深,泡在冰水裏和沒泡一個樣。”說着說着,林丘的眉毛都要耷拉到地上去了,滿臉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
聽到這裏,何間臉上的笑意下去了一些,調整了坐姿,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松長老對你很上心呢,連泡寒月池都在岸邊陪你。”
林丘果然上套了,主動糾正何間言語中的錯誤:“不是在岸邊,師尊也和我一起下水,師尊的衣服還是一件法器,從水裏站起來,一滴水也不會沾。”
“原來是這樣。”
何間的臉上的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師徒共浴,但只有林丘脫了衣服,他不死心地繼續試探:“泡寒月池的同時應該還要幹些別的吧,總不能只泡水,會不會是你其他地方做得有問題,才一直沒有效果。”
“應該不會吧,運行大周天的時候,都是師尊帶着我運行的。”
何間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消失了,話語中甚至帶上了急切:“怎麽帶的”
林丘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何間,覺得他今天話怎麽那麽多,不過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說了就說了:“就是将手放在肩膀上,輸入靈氣,不過我一般後半段時間就冷得坐不住了,師尊會扶着我的腰或者背。”
其實是林丘自己受不住寒,拼了命地要往師尊懷裏鑽,但他不好意思說,便小小地潤色了一下。
說到這裏,何間就是再愚鈍也該察覺到不對了,他看這毫無察覺的林丘,還在為泡冷水而擔憂,對真正的危險毫無察覺。
何間沒有證據,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勉強說一句:“那他還真是個好師尊。”
林丘說:“那你要不要試試,我以後可以經常邀請你去雪芽峰做客,說不定師尊和你多接觸接觸,他就會發現你的優點了。”
他還是不想放棄,努力做出最後的掙紮,其實心裏已經不怎麽抱希望了。
“好吧,我會去的。”
“真的嗎!謝謝你謝謝你!”林丘驚喜極了,上一秒還耷拉着的眉毛下一秒就揚了起來,那副高興的模樣,仿佛自己已經被逐出師門,過上平凡幸福的生活了。
沉浸在高興中的林丘沒有發現何間的臉色有些發白。
何間随便找了個借口送走林丘,再不走,他就要控制不住腦海中叫嚣的殘魂了。
“你為什麽要答應他,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去雪芽峰嗎!不要接近浮岚道人!你簡直是把我的話當做耳旁風!你能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賜,不然,就憑你自己,修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突飛猛進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