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 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
第47章 四十七 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
祈戰再次将南溪帶到了寺廟裏, 不過卻不是上次去的那個小廟,而是晉國的護國寺——華光寺。
上元節當日華光寺會舉行一場極為盛大的廟會,幾乎全京城的百姓與世家都會前往禮佛祈福。
祈戰是微服私訪, 上百名喬裝打扮過的侍衛在出了皇宮之後便隐入了人群, 不遠不近的跟着同樣混進其他世家車隊之中的馬車。
華光寺坐落于半山腰,九百九十九階階梯延綿了半座山,到了山腳下時, 馬車便不能再同行。
這次出行兩人并未帶上青栀和寶來, 連陳留也沒讓跟着, 李延倒是跟着同行了。
由于輪椅不好上石階,這趟出門連輪椅都沒帶, 下馬車時南溪說想要試試自己走上去,但祈戰卻說什麽都不肯。
他不贊同的說:“華光寺的石階就是尋常人走着也累極, 你雙腿未愈, 還是不要勉強自己的好。”
南溪從未爬過石階,他聞言仰頭看去,石階一眼看不到頭, 挨挨擠擠的全是抱着香禮佛的游人。
他近來雙腿恢複得不錯,雖然還是不能長時間行走,但短途慢走是沒問題了。
他以為自己應當可以,但遠遠見那些游人雙頰微紅氣喘籲籲, 便低頭看了看雙腿, 道:“确實,是我托大了。”
不過接下來問題就來了,沒有輪椅,也不能靠自己雙腿走上去,那麽他該如何抵達半山腰上的華光寺?
南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祈戰。
祈戰很滿意南溪這般有自知之明, 嘴角笑意漸深,他十分享受南溪的依賴,卻又壞心眼的調侃道:“八皇子求求孤,把孤哄高興了,孤就幫你。”
南溪:“…………”
南溪默默收回目光,又轉頭看向那一節接着一節的石階,自言自語道:“扶着石柱邊走邊休息,天黑之前應當能慢慢走上……”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嗤笑。
祈戰都被他氣笑了:“八皇子這麽硬氣,求求孤都不肯,是不是吃準了孤會服軟?”
南溪抿唇不語,權當沒聽見,卻不曾想祈戰說罷竟繞到他身前蹲下了身。
“上來。”
南溪瞳孔因為震驚而微微收縮,他沒想到堂堂九五之尊,身為萬萬人之上的皇帝的祈戰竟願意如此屈尊降貴。
“還愣着做什麽?”
祈戰見他不動,催促了一聲。
南溪臉頰發熱,将臉撇向一邊,目光慌亂的四處亂飛,身體卻很誠實的爬到了祈戰身上。
南溪比祈戰矮了一個頭,人又清瘦,祈戰背起他輕輕松松。
他掂了掂,笑道:“八皇子就這麽信任孤?也不怕孤把你賣了。”
南溪不以為意道:“那陛下賣吧。”
這回輪到祈戰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他失笑搖頭:“孤可舍不得。”
兩人談笑間一步步朝着石階上行,行為舉止十分親昵,再加上樣貌出衆,路過的游人紛紛側目投來打量的目光,連身後跟着的李延都一直用一種隐晦的目光盯着他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樣。
南溪耳尖泛紅,掩耳盜鈴的将臉埋在祈戰的後背,裝作無事發生。
祈戰體力過人,背着南溪走了将近上千階石階也只是微微喘息,期間不曾假于人手,登頂時明顯還十分游刃有餘。
再次刷新了南溪對他的體力認知。
不過轉念一想,能行房大半夜,歇下沒多久,卯時又準時起床上朝,後又一整日都處理政務公事的人,體力和精力不好怕是早就累死了。
南溪嘆為觀止。
三人登頂站在華光寺廟門前時,已将近午時。
華光寺的守門僧人認出了祈戰與李延,他快步走上前雙手合十,正要行禮,李延已經先一步上前阻止,暗示僧人不要聲張。
那僧人瞬間就懂了,只喊了一聲佛號點頭示意了一下,便與三人錯身而過。
入了寺廟後,祈戰先是帶着南溪去了一株綁滿了紅布的樹下。
南溪站在樹下仰頭看去,一陣風吹過,光禿禿的樹枝上紅布便條條翻飛如浪,隐約能見布條上寫着密密麻麻的字。
無一例外皆是祈求姻緣順遂的話語。
恰逢此時,祈戰已經從僧人手中取了兩條紅布回來,其中一條遞到了南溪手中:“祈福的話語我已經寫好了,可要我替你挂上?”
南溪心中觸動,楞楞的看着那張紅布,只覺得祈戰這人好生霸道,自己的姻緣竟是讓他給強行安排了,也不來問一問他的意願。
南溪雖惱怒他霸道,但心中卻是歡喜,但未免讓祈戰察覺,他故作冷漠的說:“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又何須過問我的意願?全憑你做主便是。”
原以為祈戰要慌一下,卻沒曾想那厮竟理所當然的點頭道了一聲好,而後足尖一點,竟身輕如燕的飛身到了樹冠上,将兩條紅布糾纏到了一起,仔仔細細的系在了最高的那枝樹枝上,于烈陽微風下迎風飄揚。
祈戰翻身落地,仰頭看着那飄揚的紅布,只覺得哪裏都十分順眼。
南溪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只覺得酸脹發麻,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填充漲滿了一般。
他聽到一對小夫妻在不遠處嘀咕:“華光寺的姻緣樹最為靈驗,聽說只要在上面系上紅布便能白頭偕老恩愛不離,我們也去系上一對吧。”
“好呀好呀,系上了紅布,我們也一定能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恩愛不離?南溪愣了很久,生平第一次信起了神佛。
他心想,但願真有神佛保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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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會晚上才開始,白日裏多是上香禮佛之人,祈戰帶着南溪上了香又拜了佛後便去了寺廟後院見了主持。
主持早已從守門僧人口中得知祈戰微服私訪,所以只在祈戰面前打了一個罩面後就識趣的離開,只是走時多看了南溪兩眼,眼底帶着些微驚訝。
他走時欲言又止的朝祈戰投去目光,祈戰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跟自己說什麽,無非就是說南溪身上的帝王命格與紫薇帝星之事,他早已知道了,不想再聽人唠叨一遍,索性就當沒看見。
他兀自領着南溪去了華光寺的飯堂。
“華光寺的齋飯一絕,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試試齋飯,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祈戰說着話時不停的往南溪碗中夾菜,也不管他能不能吃完。
對于投喂南溪這件事,他一向樂此不疲。南溪為此也頗為無奈,但又阻止不了,次數多了,也學會了該如何應對。
待到八分飽時,南溪便直接擱下了筷子,祈戰見他不願再吃才有所收斂。
飯後散步時,南溪顯得心不在焉,他在想明明明面上一行只有他們三人,為何暗一卻遲遲沒有動手。
“難道是他們發現了端倪,不敢現身了?”
南溪沒忍住将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祈戰道:“殺人放火自然是夜裏才好行動,這青天白日又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們是傻了才會這個時候動手。”
南溪心想也對,便不再糾結,徹底的放松了心神,好好觀賞華光寺的景色。
也不知華光寺的僧人是怎麽養的桃花,明明才一月,桃花竟開了不少,微風拂過時,暗香浮動。
南溪走不了多久就累了,祈戰便又背着他往回走。
回程時南溪趴在祈戰肩膀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恍惚覺得自己陷入了美夢之中,他記不得夢到了什麽,只覺得十分的安心。
祈戰身為皇帝,華光寺內是專門有他落腳休息的禪房的。
他将南溪帶到了禪房之中,放下人以後轉身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門外李延早已恭候多時,一見他出來,立馬抱拳單膝跪下:“啓禀陛下,所有防衛已經部署完畢,可要微臣提前将南钰國的探子刺客揪出來殺了?”
祈戰擺手道:“不必,你們非但不能動他們,還得想辦法讓他們帶着邊防圖逃走。”
李延一愣,想不通他為何要做這樣的決定。
他铿锵有力的說:“微臣明白了。”
雖然心中有疑慮,但他一向對祈戰唯命是從。既然陛下要他這麽做,就自然有這麽做的道理,他只需聽命行事就行了,旁的都無需理會。
随着時間推移,日光漸漸被黑暗吞噬,繁星與圓月挂上天際。
華光寺內燈火驟起,朱漆牌樓下懸着走馬燈,八角宮燈轉出的燈影投在青磚牆上,化作流動的丹青卷軸。
街尾有金龍由遠及近的游來,金鱗在晚風中輕顫,龍須上綴的銀鈴叮咚作響,伴随着鑼鼓唢吶的喧嚣,煙花劃破夜空,萬千燈火彙聚,與耀眼如星光的鐵樹銀花一同點綴了整個世界。
南溪在一陣陣喧嚣之中驚醒,他睜開眼時才發現外頭的天色早已黑盡。
祈戰并不在屋內,他掀開被褥下了床,走到外廳卻依舊不見人影。
他輕喚了一聲:“祈戰?”
無人應答。
不安感如潮水般襲來,南溪不由得慌了神,腳步踉跄快步的走到門外,擡腳跨出門檻時,因為腿麻不小心被絆了一下,他控制不住的往前撲去。
眼看着離地面越來越近,南溪認命閉上了雙眼,卻不期然跌入了一個極為熟悉的懷抱之中。
他聽到祈戰有些氣急敗壞又有些後怕的低吼:“亂跑什麽?”
南溪鼻尖一酸,還未說話,眼眶倒是先紅了。
他死死的攥緊了祈戰的衣襟,嘴唇微微發抖:“我以為……連你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