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M.誰是時日不多的人 “馬蹄能踏爛雪……
第29章 M.誰是時日不多的人 “馬蹄能踏爛雪……
他們所處的院子處于兩間屋子之間, 左邊是剁肉聲,右邊是馬蹄聲,交響曲似的, 吵得不行。
動中顯靜,這裏就活似老唐僧進盤絲洞, 周圍吵吵嚷嚷唯獨這裏與世無争。
雖然伴奏音樂已經可以叫做是噪音了,但這兩人十分的自如, 全然不在意左右兩方的死活,依舊站得安穩結實。
和绮并沒有大聲喊叫,她從口中丢出的話從來都像一枚鐵球,總能穩穩落地,紮在人心耳膜之中, 又直白又有着落:“我并不完全确信這件事,否則根本不會說出來,我自有抉擇, 還用征求你的意見?”
她完完全全不掩飾自己的獨斷專行,白鹄險些以為她是挑着眉毛撅着嘴的表情,仔細看了半天,沒從那一臉的冷漠中看出她話裏的暴君影子。
和绮面無表情反問道:“但你真的認為六個人的隊伍, 沒有一個是不屬于自己陣營的嗎?”
白鹄悻悻收回了視線, 望向那個安撫好自己丈夫起身向他們走來的大嬸。那個大嬸并不就有多麽健康, 起身時有些踉跄, 走路時雪地裏的腳印一深一淺, 看着黝黑的臉色, 總覺得也時日不多。
腦子裏轉了一圈的“時日不多”,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看起來時日不多的人。
當然不是眼前那樣的黝黑,而是白, 沒有血色近乎透明的白,甚至可與綿雪相争潔淨、相比冷冽。
雪尚且因為厚厚包裹,帶給人一種棉花做的被褥一般。而那人會自動給自己包上一層棉花,使得常忘記了他的料峭。
不過,再料峭蒼涼,白鹄私以為,聞述和他們那群真正時日不多的人完全不同,他必定是随時消融卻八萬年也依舊屹立的雪山。
他也只是看上去時日不多,可王-八烏龜也熬不過他。
白鹄莫名就是這樣認為的,大概是他一個南方小夥兒從小未到過的雪山便如聞述一般,以至于他把聞述認定了是如珠穆朗瑪峰和長白山一樣堅韌、屹立不倒。
雖是如此,他卻不合時宜地想道:“馬蹄能踏爛雪山的棧道嗎?如果有機會,還是不要去長白山騎馬吧。”
他把此列入“世界無趣中的有趣”計劃,安心收藏好,移開了那黝黑的臉色,把目光看向了院子遠處外的雪白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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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并不大,甚至因為沾上了凜冽的冷空氣而顯得清冽,正常的音量卻在這吵鬧的地方落地铿锵有力:“除非那個不屬于我們陣營的人露了馬腳,否則無論如何,今晚我不會交人。”
“就算數量永遠是五個人的死亡回憶錄是因為全軍覆沒才可以留念,而非全軍覆沒并沒有拍大合照的機會,就算這個消息真的屬實,”白鹄的眼睛盛着冰霜禿林,“我也永遠不可能拯救吃人者的那一方,以及永遠不可能把人親手送到他們口中。”
這話說的太過正義淩然,和绮仿佛都看到了白鹄胸口上挂着“道德标兵”的紅色緞帶,一時夢回小學被授予的“小衛兵”胸章,難得真情實意地拷問自己的良心。
白鹄趁熱打鐵,說得深情意動:“我知道你是想要把‘非我族類’扔出去,但我們不可違背自己的良心啊。無論如何,他們還是我們的隊友啊!”反正我不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和绮越拷問越覺得自己問心無愧,疑心自己被耍了,眉頭緩慢皺起,道:“等等,我什麽時候說要把‘非我族類’拿出去喂狗了?還有什麽叫他們我們,你以為你清白嗎……”
還沒等和绮繼續理順這莫名其妙散發光輝的邏輯,白鹄趕緊打斷,聲情并茂:“魯迅先生說,從來如此,便對嗎?無論如何,我們這樣讨論他們的生死,難道就對嗎?猜忌使得人們分散,不能因為這些猜忌的事常見就進行光明正大的猜忌啊!”
和绮:“……”
她理順了,這厮就是胡亂拿個帽子給她扣上,好讓她放棄。
她說這麽多,只是想和白鹄合作找出“非我族類”。白鹄是有着十分大的疑點,大到讓人無法忽略,但絕對和這次的副本無關,所以她才會找上白鹄。
白鹄倒好,拒絕并且不委婉,還把罪名按到了她頭上。
和绮看透了這人,呵一聲:“怎麽就光明正大了?再說,你待如何?”
白鹄快答:“當然是拿到地鐵幣,以及專注系統的第二個問題。”
和绮快問:“你要怎麽拿、怎麽找?”
白鹄噎了一下,重新看向大嬸:“那自然是……以理服人。”
片刻後,大嬸脖子上頂着個鏽跡斑斑的斧刃。
她被迫靠着砍柴的那個木樁,幾乎半躺在雪地上,變扭的姿勢足以讓人理解她看向始作俑者時眼中陰毒。
她沙啞的聲音緩慢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地鐵幣不是我們随拿随出的,我們只是看管着,就算當場砍了我,我也拿不出。”
這白鹄還真不知道。
他看向和绮,和绮點頭告知事實如此。
就像是神獸保護神草一樣,神草并不屬于神獸,他們只是有義務需要看管并保護罷了。
而這些NPC,倒還不夠格成為神獸,但同樣道理,地鐵幣并非他們的,他們不過是系統設立的一個看管者。看管者也沒法越過系統給的任務。
就算如此,也不是非就是按流程走。
和绮雙手抱胸,睨向大嬸,道:“哐小孩兒呢?你只管說要怎樣。”
大嬸:“一人幫忙砍柴,一人幫忙燒水。畢竟,今晚有盛宴啊,總需要好好準備。”
她言語中惡意滿滿,仿佛很快就能見到白鹄和和绮兩個人的慘死模樣。
雖說他們現如今無法傷害這些乘客,但是,因為任務而死,可和他們無關。
和绮:“怎麽個幫法?”
大嬸:“砍柴,我砍,你們其中一位遞柴扶柴。燒水,把屋裏那鍋水燒滾燙。砍完那些柴,這裏就算完成,而鍋裏的水滾燙了,才算完成。”
旁邊堆積的柴火并不多,但顯然按照她話裏的意思,指不定沒砍完,手就砍斷了。
聞言,白鹄把斧頭放下了,一把拎起瘦骨如柴的大嬸,把斧頭塞進她手裏:“你砍是吧?小心手滑。”
大嬸慢慢起身,笑得怪異:“不會的。只是當心你的手,不要被我的傷着了。”
白鹄詫異地看她一眼,十分驚訝道:“什麽話?我可不幫。”
他眼神鎖定了牆角的那個小孩兒,走過去拎雞仔一樣拎起,牆角那朵花終于顯現天日。
只是一朵,但是長得卻極漂亮,紅色在這滿是白色的雪地裏顯得豔麗,但看不出品種,只知道絕對不是系統要的玫瑰。
那個小孩沒有一點反抗,依舊縮着身體垂着頭,好像早已僵死。他的身上和那對夫妻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充斥着一種惡心惡臭的吃人味道。
大嬸黝黑的臉被白鹄氣青,梗着脖子像個即将咽氣的雞仔。
白鹄把小雞仔丢到了大雞仔面前:“你們一家人幹活,剛剛好。”
小雞仔翻了個面,露-出了真面目。
他竟是個老頭模樣!
皺巴巴的皮膚像風幹的樹皮,始終縮着的身體原來是背脊直不起來,那口牙卻依舊完好,并且口齒伶俐,咧着微笑的唇稍微張着,惡臭粘膩的口水控制不住地直流,卻不是透明狀,而是帶着血色的雜碎,好像口中還含-着茹毛飲血的殘渣。
偏生臉是這樣,手背的皮膚卻像小孩子一樣細膩平滑,半點皺紋也看不到。
他渾濁的眼珠子瞪着白鹄,仿佛那口水是為白鹄所流。
白鹄皺了皺眉。
這是原本是個老頭,返老還童了身體,還是個小孩,意外老化變成了老頭。
和绮可不在意這些,拎着那個坐在門檻上的将死之人,幹脆利落,啪一下放到了竈臺之前,地主一樣命令他們開始幹活。
大嬸似乎對那個小孩身的老頭并沒有這麽有感情,尤其是看到老頭的模樣之後,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卻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而當看到和绮對大伯的粗魯之時,她的牙齒幾乎咬碎了,肌肉緊繃着,甚至握緊斧頭,有即将不管不顧拿着斧頭厮殺的模樣。
可大伯一聲難以自持的咳嗽,又瞬間讓她消了氣焰,她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只能沉默地聽從他令,開始動作。
一個圓柱型的木柴放在木臺上,一斧頭下去,又瞬間替換新的木柴。
老頭雖然這副模樣,但動作并不遲緩,靈活得和小孩子沒差。
他像是有着老年人的頭,卻長在了小孩子的身子上一樣。
白鹄低頭看向他的頸脖。
果不其然,那裏的開始産生了分界,從此皺紋消失皮膚細膩,偏又融合得不徹底,好似那圈皺紋就成了縫紉兩者的陣線。
左邊的剁肉聲早就停止了,右邊的馬踏聲也沒了,院子裏重複安靜,只有火苗噼啪聲和砍柴聲,一切井然有序得可怕。
安靜不代表安全,透漏出一絲不詳。
只是不詳和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