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M.誰即将慘死于他手 “你是選擇犧牲……
第26章 M.誰即将慘死于他手 “你是選擇犧牲……
嗖一下, 他們從後背涼到了頭皮,那不斷往下剁的屠刀就像将要砍下他們的頭顱。
賈子涵控制不住地發-抖:“我我我我們不要了,不挖了, 去別的地方,找他們也好啊!”
“我沒有告訴你們嗎?那真是抱歉了。”屠夫的嘴咧開, 露-出了那口生肉填滿牙縫的尖牙,讓他們同時又打了一個冷顫, “你說了不算。從你們拿起鐵鍬決定開挖的時候,就只能挖下去了。你們只有兩個命運,挖或者死,否則再別無去路可離開這裏。”
在這片照不進陽光的地方,他的話比寒風還要陰冷。
賈子涵手心全是粘膩的汗, 冷空氣把他凍紅的手一吹,有一瞬,他甚至感覺自己手心裏的不是汗而是血。
他參加考試的時候, 也有試過緊張到手心冒汗,但那時他只擔心握不住筆,可現在,他的擔心與害怕卻截然不同。前者為了未來, 後者卻是為了生存。
他握緊手心, 努力檢索着屠夫話裏的信息, 眼睛瞥到了前面的那灘紅色的雪。
他們因為不安那些血, 連眼神都避開着, 走路、挖雪自然也避着, 所以他們之前是在挖幹淨的雪的位置,也是他一開始被絆倒的地方。
突然間,賈子涵想到了什麽, 他細細捋了一遍屠夫的話,好像抓住了救命繩索一般,手舞足蹈指着那些紅色喊:“那這些呢?這些雪,被血染紅了雪,是不是也符合要求?”
伊一驚了一瞬,看過去,也明白了。
當時屠夫拿着屠刀時,一滴血落在血上的時候,雪面确實消融了。
而屠夫說的第二個條件也只是“用血把雪融化”,但并沒有指明非得是新鮮的血。
現在那片沾上血的雪地,不正符合要求嗎?
屠夫的笑容消失了。
但過了一會兒,他想到了什麽,又重新咧開了嘴,說道:“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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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的頭繼續轉了回去,手上的屠刀仍舊沒有停歇。
這句肯定并沒有給他們心安,反倒讓他們品出了點用心險惡的味道。可無論如何,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伊一不再管那些血是否危險的事了,拿着鐵鍬在上面挖。
果不其然,被血沾過的雪,只是輕輕一用力,就輕而易舉地挖開了。
不過才挖了幾鏟子,賈子涵就感到了不對勁。
他悄聲喊伊一:“我好像動不了了。”
不僅如此,他腳邊的雪堆莫名其妙長多了。
原本這雪就松軟,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稍微硬的地方,所以雪層才只是到他的腳踝。可現在,像會長大會蔓延的藤蔓一樣,雪往他的腳上爬。
而恰好,長多的雪,正好是挖開的雪量。
伊一停了手,皺眉小聲道:“這是我挖開的雪會堆到你身上嗎?”
雖然是問話,但他們都知道事實如此。
眼下不挖就只能在這裏待到死,挖了又陷入這種情況下。
也許自己要親手埋葬了自己的隊友。
這個念頭讓他們的心都涼了一寸。
雖然伊一沒有比賈子涵大多少,但面對一個高中生,他自覺擔任了責任,更何況他還是老乘客。
“你挖吧,我站着。”伊一把鐵鍬往賈子涵那兒一遞:“我逃命的經驗比你豐富,到時候你挖到了地鐵幣之後記得不要弄丢了,一直握着跑出去。拿到地鐵幣的五分鐘之內,只要沒離開地鐵幣,都是安全的。”
這跟交代後事似的。
賈子涵沒有接,憔悴的臉上那常駐黑眼圈十分明顯,還有剛冒出來不久的青春痘,無一不在透露着他的稚氣和未成長的單純:“沒事,一哥,你挖吧。”
他笑了一下:“既然拿到地鐵幣就安全,那你挖到給我就成了。讀書人體力不好,靠你了,一哥。”
小孩子都單純,但不一定真的友善,因為在還未懂事的時候可能常常會說出單純但不友好的“真相”,例如随着父母的善惡對付他人。
“孩子不懂事”向來是掩蓋他們單純與惡的遮羞布,盡管也許這的确是真理。
但在懂了世界善惡的少年時代,他們的明事理的單純,才是真摯且讓人不敢輕易承擔的感情。
因為恐怕辜負了對方,盡管少年人從不在意辜負與否,只在意願意與否。
當下,是他們的處事,瞻前顧後和才是大人會有的矛盾。
任何都無法代表全部,只是大部分。但這大部分之中,賈子涵處于其中。
伊一近乎惶恐地接過了真摯的信任,瞬間背脊就好像壓上了幾百斤的責任重擔。
他無論是進來前還是進來後,都一直是人群中最普通的存在,還從來沒有承擔過這種責任,這會兒總感覺手裏的鐵鍬都重了好幾斤。
但再重,他也打起了十萬分精神,每一鏟都挖得小心翼翼,唯恐多挖了雪就多埋了賈子涵。
他們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到這院子裏的雪比外面的厚,但大概也只是厚到膝蓋處,可現在看來,遠沒有他們想的這麽簡單。
賈子涵身上的雪已經堆到了大-腿處,可仍然沒見那所謂的肉的影子。
他們對視了一眼,繃緊了臉。
事實上,如果伊一的道德水平不高,可以爛到踩着別人活命的話,他大可不必如此謹慎與糾結。
就算沒有賈子涵的禮讓,他也完全可以靠武力和計謀獲得主動權,不顧另一方死活,只管挖到地鐵幣就可。
這和一開始屠夫說的互相殘殺的選項不同,如果賈子涵被雪掩埋,盡管和他有關,但畢竟不是自己動手,心理壓力也不會這麽大。
在這個只為了生存而努力的世界,道德之類的,并沒有這麽重要。
只要不是自己動手所為,那麽死亡與否,似乎也沒有這麽重要。
伊一眼神凝在雪坑中,用力,一鏟子下去,仿佛用上了某種剛下定的決心。
屠夫的頭不知道在何時又轉向了他們,完全的九十度轉向,厚厚的衣領擋住了脖子扭曲的變化,在陰暗處看着,就好像那顆頭顱并非還連接身體。
仿佛是劊子手将砍落的頭顱随意安放了回去,卻忘記調正轉向了。
他眼神閃着晦暗不明的光,邪性而可怕,唇角忍不住越來越上揚,可偏偏不肯露-出那口肮髒可怖的牙,上下-唇緊緊黏着,使得他的笑容很有卡通簡筆畫的一個簡單開口朝上的彩虹曲線,詭異、瘆人。
賈子涵身上的雪堆已經到了脖子處,堆在他身上的雪緊緊包圍他,好似那已經是被澆築的水泥而非松軟蓬松如棉花的白雪。
他感到自己的腿、手臂、腹部、後背都被壓迫着,不斷擠壓着他,把他肺中的氧氣擠出、血管的血液堵塞,甚至控制着他的心髒不準跳動。
他如今活似一個未成形的雪人了。
又像是一個拿人頭代替的雪團的雪人。
敲擊理智的屠刀剁肉聲停止了,但倆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
一個艱難地大口呼吸,另一個發了瘋地向下挖掘,他們已然無法關注外界了。
屠夫那聲怪異的“當然”,此刻顯露-出了原因。
事情怎麽會只是這麽簡單呢,不然,何故雪層下方埋葬着這麽多人的屍體。
伊一終于挖開了最後一層,滿地的殘肢斷臂。
先是一只青紫色的手掌,然後再繼續挖出,手臂、腳掌、大-腿、開膛破肚的上半身,最後是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腦袋。
仿佛怕不夠地方埋似的,它們被拆解了。或者說,這些部-位并不是一個人。
手掌是小孩的,腳掌是老人的,上半身是男性的,腦袋是女性的。
它們代替了主人,共同躺在同一個雪坑之中,好像應驗了生前所說的那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并且墳墓挨在了一塊兒。
坑底很深,只能看到伊一的一顆頭露在雪面之上,好似被人種在了雪地之中。
當“肉”被挖開的那一瞬,旁邊的雪層蠢蠢欲動起來,蠕動的蟲子正在松土,坑壁再不複之前堅硬,松松軟軟細簌着雪,此刻那個坑底成了雪地的口,預想吞滅了縮在坑底之中的人。
而被雪堆覆蓋到下巴處的賈子涵,恍然身上的禁锢被解除,只要一掙,就能從成為雪人的命運中逃離。
屠夫站在雪坑旁,居高臨下看向坑底的伊一,眼神透着嗜血的光,嘴角依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翹着,幾乎要翹到了眼下。
他緩慢地說,仿佛在宣讀他們的命運:“你們之中,必有一個要留在這裏。”
“你不用做什麽,只要從雪堆之中掙開,就獲得了自由。但是我院子裏的雪是必須要吃人的,你自由了,那麽它們就只能選擇吃另外一個人了。”他看向賈子涵,語氣充滿了惡意,“你是選擇犧牲自己,還是選擇犧牲別人?”
賈子涵并未說話,伊一撿起混跡在“肉塊”之中的兩個地鐵幣,擦了擦血跡,毫不擔心地沖上面道:“你當我們是傻子嗎?他掙脫了雪,但沒有地鐵幣,照樣離不開這個院子,到時候是生是死還不是你說了算。而且,雪層之上那些噴射的血跡,是你親手所為吧?”
屠夫被拆穿之後也不惱,重新對賈子涵談判要求:“你要的那個地鐵幣,我可以幫你拿到,到時候你只需要掙脫并離開就夠了。至于他的生死,你大可安慰自己與你無關。”
這個屠夫的确很能讀懂他們所想。
他繼續勸說,如同惡靈低語,拉他入地獄:“況且,你的同伴挖雪時這麽快,又在意過你的死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