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請從我身上起來 像從不回暖永無春天、……
第3章 請從我身上起來 像從不回暖永無春天、……
小女孩的氣球還飄在空中,像吊着那群膽戰心驚的人的心一樣,時不時被線牽引着沉浮。
白鹄沒有等其他人的繼續反應,他直起身子,又指向一個拿着大哥大的非主流,問道:“請問你手上那個是什麽東西?”
非主流的造型十分具有年代感,像頭上頂了草垛,帶尖刺的那種。他被這麽一問,下意識藏了一下。
白鹄問:“你是coser嗎?”
“是、是又怎樣?”
“沒什麽。”白鹄說:“我似乎知道這個角色,是姓三橋?”
“是伊藤,伊藤真司。”
“是喜歡成蘭女高的理子的那個嗎?”
“伊藤喜歡的是京子,還有,理子是軟葉高中。”
“哦。”白鹄笑了一下:“但是他們可不用大哥大。”
非主流僵了一下,剛要再說話,白鹄就打斷了:“你想說只是不還原,也不能算有罪是嗎?可是他們只是叫做大哥大,角色身上卻沒有半點大哥大這種老式手機的影子出現。你是沒看過呢,還是程序抄也抄錯了呢。”
非主流不可能沒看過,不然不會在剛剛對答如流。
他啞口無言了。
衆人連忙遠離了那個非主流,而這時,白鹄突然趁機抽走了那個拄拐杖大爺的拐杖,大爺差點摔倒在地,辛虧旁邊高中生扶了一下。
白鹄完全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反而把玩着那根拐杖。
Advertisement
高中生有些猶豫,但又看着老人家,于心不忍,還是主動開口道:“你是覺得他也有問題嗎?還是拐杖有問題?”
白鹄揮了揮拐杖,說:“那倒沒有,我覺得這拐杖挺好玩的。”
“沒有問題的話,要不你還是把拐杖還給人老人家吧。”
“你讓他自己說話啊。他不說,我以為願意送我呢。”
“你……你又不需要,為什麽要拿走?”
“他是老了又不是啞了,你給他代言什麽?”
這語氣太過嚣張,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黃毛聽不下去了:“你什麽德行?長得好看就為所欲為了?”
這罵話不知道怎麽戳到他的心肺了,白鹄瞬間樂開了花:“長得好看不給為所欲為嗎?那是得猥瑣的人來為所欲為嗎?”
這話不知道在敲打誰,黃毛噎了一下。
黃毛長得倒不猥瑣,甚至有些清秀,只不過莫名的也沒什麽記憶點,屬于長得不錯的大衆臉,非要說出特性,大概只有頭上那頭枯燥的黃毛。
白鹄對着大爺晃悠了一下拐杖,笑道:“您不要了是嗎?那不說話就是送給我?”
大爺瞪着他,但始終沒說話。
高中生還是忍不住發聲:“本來就不是你的,哪有不說話就是你的這種道理。”
白鹄:“那你猜,他是不想說話,還是不敢說話呢?”
話裏有玄機,所有人的眼神變了。
高中生險些撒了手,但看在大爺的腿腳不便的份上,還是忍着害怕扶着。
白鹄轉了轉拐杖:“您不說話,很容易坐實我的猜想呢。”
大部分人是不會出來當出頭鳥,始終自保着不說話,但此刻,他們都用眼神逼着那個大爺。
高中生抖着音:“大、大爺,您您您要不說兩句?不礙事的。”
“我知道您不是啞巴,我聽見過您的聲音。”白鹄靠近大爺,語氣稀松平常,說笑般:“您可當心點,武力,我不喜歡的。”
任誰都聽出他話裏的威脅意思。
大爺鐵青着臉,說話了。一開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女童腔調:“把我的拐杖還給我。”
這聲音足以讓在場所有人的雞皮疙瘩掉地上,不是嫌棄這嗓音難聽,而是,在這副經過年華流逝而鶴發雞皮的老人面孔之下,說出的聲音卻是呈現另一個極端的天真童音。
像是老人的身體下住着一位孩童的靈魂。
高中生被吓得瞬間摔了個屁股墩,連連踢着腿後退。
白鹄及時扶住那個大爺,笑臉盈盈地把拐杖塞回了他的手裏:“您拿好。”
在車廂鬧哄哄的時候,這個童音是出現過的,并且頻繁出現。當時白鹄原以為是那個拿氣球的小女孩發出的聲音,而其他人也不會去特意觀察這個。
但後來,白鹄發現,小女孩和大爺站的是兩個不同的位置,從他這邊打量,甚至算是兩個方向,那麽那個童音的發聲處,必然不是那個小女孩。
至于他為什麽能知道是大爺。
出聲了的六個人中,高中生、賣保險的、小眼睛、高壯男人、非主流和剛剛的黃毛,全都是和大爺是在同一個方向的,而聲音都很正常。
那麽就只剩下大爺了。
現在,這個方向的人暫時都排查出來了。白鹄又看向另一邊。
另一邊是小女孩的位置,也是那個神秘睡覺的人的位置。
白鹄走過去。
每走一步,周圍的人都瞬間散開,像避瘟神一樣。
他也不在意,一直走到最角落,像是要和那個神秘睡覺的人打招呼似的。
但他突然停在了前面幾步,腳一轉,站定在一個孕婦面前。
白鹄問:“幾個月了?”
孕婦很警惕,捂着肚子不說話,但大概是又怕別人懷疑自己,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回答:“八個月了。”
白鹄:“男孩女孩?”
孕婦很有敵意:“我怎麽會知道?”
白鹄點了點頭,又說:“您的家庭關系和睦嗎?”
孕婦被冒犯到了,愠怒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白鹄作勢要上前,那孕婦連忙後退。
噠——
高跟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音。
“抱歉,”白鹄見狀也後退了一步,然後指了指她腳上鮮豔的紅色高跟鞋:“只是,您怎麽會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穿高跟鞋呢?”
所有人都看向她的腳下。
她的紅色高跟鞋鞋跟很細很長,是那種超模走秀時穿的簡約時尚的十二厘米細跟高跟鞋。
普通人穿着都容易摔,更何況是孕婦。
而她的穿着打扮和時尚完全不搭邊,甚至頭發都沒有梳順,還有些油膩。穿着的也是簡簡單單甚至樸素的舒适孕婦裝,從面料上看,這價格并不是那些大牌子,而是生活中最常見的價位。
這樣的穿着,這樣的打扮,而且八個月的孕婦還來擠地鐵,想必家庭條件并不優越。
那,為什麽會穿着這種格格不入的高跟鞋呢?
顯而易見,孕婦也是演員。
白鹄似乎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看過去。
是一個齊下巴短頭發女人,脖子上一串數字,像鎖鏈一樣。她裏面穿着黑色背心,外套皮夾克不好好穿,大敞着,還露出個肩膀,很有大姐頭的風範。
好看歸好看,但長得怪蠻橫,一看到她,就都總覺得自己被臭罵了一頓似的。
大姐頭絲毫不顧及自己打探的眼神,雙手抱胸眯眼瞧他。
白鹄見她光看不說話,也不在意,幹脆把她也歸為被自己美色所吸引的粉絲。
他移開視線,轉頭看向那個始終微笑看戲的工作人員,回歸原本的話題:“這四個演員,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就是你們送上來的新手大禮包嗎?”
其餘人:“……”
感覺受到了侮辱。
雖說不至于找不出來,但在這麽短時間內,還在地上有灘至今未幹的血池的情況下,誰還能保持冷靜去關注這些。
而白鹄就只是在短短時間,掃過他們一眼之後就揪出了四個演員。
也不知道是白鹄強過頭,還是他們菜到不行。
顯然,白鹄是認為自己強到不行的。
他站在那裏,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缺陷,完美得像個假人。說話的時候,那條銀線會随着下嘴唇而搖曳,很有銀河落九千的曼妙。
他打了個響指,神情張揚:“現在,把這四個新手大禮包給我抽獎吧。”
工作人員微笑點頭:“好的,這就為您實行指令。”
“噠”一聲響亮響指,嘭——嘭——嘭——嘭——
或是小熊氣球,或是五色彩帶,或是水晶寶寶,或是海綿小球,全都一一炸開,炸滿了整個車廂,豔麗的色彩沖擊着所有人的視線,童真與幻彩掃蕩了車廂金屬的冰冷。
坐在角落睡覺的聞述被回蕩在車廂內的爆炸聲吵得頭疼,迷糊剛掀了個眼皮,就瞅見前方那個人的優越側臉。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在孕婦演員被炸開的那一刻,他的身體突然向前撲去。
白鹄冷不丁被一撲,還沒回神就倒了地。
後腦勺被人用掌心覆蓋着,甚至後背也沒有摔疼。
視線望向上空,占據視野的率先是那些色彩,氣球向上飛,彩帶紛紛揚揚,水晶寶寶和海綿小球彈跳在車廂壁之中,奇妙的混亂。
而一個小熊氣球飛走,被遮擋住的視線明亮了,身上那個人的臉也随之露出。
他真的很白,沒有一絲血色,像從不回暖永無春天、下了八萬年大雪的巍峨雪山,透露着堅韌、冷肅的孤僻。但他眼睛卻極為深沉,眸子裏不知道裝了什麽算計人的墨水,黑得瘆人。
此刻,他的瞳孔不自覺放大,墨水也稀釋了一般,透亮了許多,沒了那算計人的模樣,反倒有些失了分寸。
他像久別重逢偶遇熟人,又像頭一回見面被其驚豔,始終盯着白鹄不放。
一根彩帶從空中緩慢飛揚,晃悠落到了他的左耳上,擦了一下,又慢悠悠滑落。
白鹄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他的左耳廓上,赫然一道黑色波浪線的鬼畫符,像在白紙上無端添了筆簽字,很突兀,但莫名适配。
氣球都飛上了車廂頂部,彩帶也幾乎都落下,水晶寶寶和海綿小球全都堆在了地板上。
吸人眼球的夢幻停止,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地上那兩個人。
他們離得并不近,甚至也沒有貼在一塊,很有分寸和禮貌的兩個摔在一起的陌生人。
雖然沒人他們是怎麽在混亂中摔倒的。
“雖然我的美色使你失魂落魄這點情有可原,”白鹄收回看他耳朵上那鬼畫符的視線,稍微起身推開上面那個人,“但,請從我身上起來。”
聞述垂了垂眼,低聲說了聲抱歉,然後起開,順便把白鹄拉了起來。
白鹄站起來,還是沒忍住看向那波浪線,很抽象,但他認定了上面寫着的是100,像某暗夜組織的殺手代號。
他手指蜷縮了一下,對着虛指了指:“你這100,怪奇特的。”
聞述摸了摸耳廓,糾正道:“不是100,是一百。”
很難得,他的音線并沒有想象得那麽冷,相反,大概是因為壓低了聲音說話,聽着有些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