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道是無情卻有情
盧志強下鄉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叫段宜芳的女知青,威逼利誘好多回,段宜芳都不願意跟他好。
越是得不到,他心裏越是放不下,日子久了,當初的喜歡變成了另一種偏執。
就算不能兩情相悅,他也非得把段宜芳弄到手。
陸學林深知他的尿性,只要派人盯着段宜芳,就不怕抓不到盧志強的把柄。
段宜芳好不容易考上大學,終于能擺脫過去的陰霾,沒想到盧志強始終陰魂不散,各種糾纏。
走投無路的她,毫不猶疑的接下了陸學林他們抛來的橄榄枝,下定決心要好好懲治這個人渣。
跟盧志強虛與委蛇一番後,段宜芳知道了他在外頭的住所,在陸學林和林硯池的授意下,段宜芳假裝就範,答應周末跟他一起回家。
大腦被下半身支配的盧志強也沒過多懷疑,歡歡喜喜答應了她。
殊不知陸學林已經在那邊設下陷阱,只等他過去便會給他致命一擊。
七十年代的強/奸罪判得很重,陸學林的本意是想等盧志強欺負段宜芳的時候帶着警察過去當場抓他一個現形。
後來想想,又覺得這樣會傷害到段宜芳的名聲,腦筋一轉,他便生出了個有趣的主意。
盧志強覺得兩個男人在一塊惡心,罵他和徐東是變态,甚至還想把他倆的事抖出來,不如就先下手為強,給盧志強貼上個雞/奸男人的變态标簽。
周四下午,陸學林學校沒課,他便去了人才市場那邊。
這兩年人才市場聚集了大量的外地人,很多不想種地的鄉下男人都跑到城裏找體力活幹,他們拿着社區開的暫住證,每日就蹲在廣場等着別人的招攬。
陸學林剛走近,就有一個瘦小的人過來推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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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商場卸貨?還是搬家?我不僅價格便宜,還啥都能幹。”
話剛說完,旁邊就有人嗤笑道:“就你那身板,你能幹個啥?同志你選我,我力氣比他大,一人頂他兩個!”
陸學林銳利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掃蕩了一圈,最後落在那個瘦小的男人身上。
跟人才市場其他的勞動力比起來,這人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材瘦削,個頭只到陸徐林肩膀,年紀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其他勞動力皮膚黝黑蠟黃,他卻長得清秀白淨,笑起來還露出兩顆小虎牙,五官單論起來不算出挑,氣質卻比一般男人要柔和得多。
陸學林對這個形象很滿意,問他:“你是不是叫邱陽?”
瘦小的男人愣了愣:“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咱倆認識嗎?”
瞧着其他人也一臉好奇的模樣,陸學林将他叫到一旁,在邱陽忐忑不解的眼神中,他道:“你現在是不是住在安寧巷那邊?”
盧志強的房子就在安寧巷那邊,從段宜芳嘴裏得到這個消息後,陸學林就去找了房管局的朋友了解情況,把他房子周圍的情況摸了個清清楚楚。
恐怕連盧志強自己都不知道,他周邊住了些什麽人。
邱陽心頭疑惑更甚,他很确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所以不存在得罪。
他在城裏待了幾個月,一直遵紀守法,從不作奸犯科,就是警察來了他都不怕。
雖不知這個男人找他幹什麽,可他問心無愧,有什麽好心虛的。
想到此處,邱陽一下就淡定了,他道:“沒錯,我是住在那邊。怎麽着,是上頭叫你來調查的嗎?我有暫住證,每個月也按時交了房租,真不知道你們找我幹嘛。”
陸學林将前後的态度看在眼裏,對他的反應和膽識都挺滿意,也懶得整那些彎彎繞繞,直言道:“我這有件事需要你做,只要你按我說的把事情辦好,事成之後,我給你五十塊,以後還給你介紹活幹。”
他們這些打零工的人收入很不穩定,多的時候一天能掙個三五塊,沒活的時候,也可能一整天都顆粒無收。
五十塊對邱陽來說并不是個小數目,他來首都就是為了掙錢,如今有人願意給他這麽多錢,他心裏當然樂開花,恨不得立馬答應。
但他也知道高回報往往伴随着高風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人能給他五十塊的報酬,就證明這事不是那麽好幹的。
邱陽沒有被這天上掉下的餡餅砸昏頭,防備道:“你要我做什麽事?先說好,違法犯罪的事情我可不幹。”
陸學林說:“不違法,也不犯罪,就是想請你幫忙收拾個人渣罷了。”
邱陽心裏更納悶:“我這身板能收拾誰,別還沒動手就先被別人一拳幹倒了。”
再說,打架鬥毆不也是犯罪嗎?
“不是讓你打架。”
聽完陸學林的解釋,邱陽神色越來越震驚,張大的嘴巴可以塞下個雞蛋,好半天,他才回神小聲道:“我沒聽錯吧,你讓我去勾引一個……”剩下的話他只做了一個口型。
陸學林點了點頭,邱陽連連拒絕:“這哪行,萬一被人看見也太丢臉了。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能幹這種事。”
陸學林當着他的面數了幾張大團結:“面子重要,還是錢重要?”
當然是……錢更重要!
邱陽被那幾張大團結晃了眼,咬咬牙跺跺腳說:“我幹!”
他伸手就想把錢接過,陸學林卻眼疾手快地收回:“先給你十塊定金,剩下的事成之後我再給。”
也不是不行,邱陽把定金揣進自己兜裏,決定豁出去一回。
有些細節還需要好好商量,晚些時候,陸學林又帶着他和林硯池見了一面。
三人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邱陽聽得心驚肉跳,一邊覺得這事風險很大,一邊又舍不得五十塊錢。
更多的是不想失去這次攀上貴人的機會,陸學林和林硯池都不像普通人,他有預感自己要是把這事辦好,以後在這城裏不說順風順水,起碼會有人罩着。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慫什麽慫,聽話幹就完了。
和邱陽說好後,陸學林又給報社的同事老陳打了個電話,簡單的寒暄過後,他道:“周末早晨你想辦法去安寧巷那邊做個街頭采訪,有大新聞。”
說完又叮囑:“記得早點去。”
老陳跟他關系很好,聽了這話也沒多問:“行,保證到。”
萬事俱備,就等甕中捉鼈了。
……
時間一晃而過,一眨眼徐東都快二十天沒跟陸學林見面了。
這二十天裏,他吃得好睡得好,任憑徐爸口都說幹了,他也是充耳不聞,一副油鹽不進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徐爸氣得要死,又拿他毫無辦法,嘴上說得那麽不留情面,他也不可能真一直把徐東監視着。
徐爸是家裏的頂梁柱,日常開銷全靠他出去幫人幹活,徐東和徐蓉雖然每月都會給家裏一點生活費,可這麽大一家子人,光是那點錢哪夠。
他們這樣的家庭,錢比什麽都要緊,坐吃山空算個什麽事。
徐爸心裏着急,和徐媽商量等這周結束他就不再繼續守着徐東了。
這事實在難辦,徐媽道:“你不繼續監視了,萬一他偷偷跑去跟小陸見面可如何是好?”
徐爸說:“他想見,人家小陸還不一定答應呢。小陸自尊心強,上回咱倆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保不齊心裏多恨我們。他要真想跟男人好,憑他那條件,啥樣的找不到。咱東子又不是天上的仙人,他幹嘛要在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他倆說話也沒藏着掖着,裏屋的徐東氣呼呼地走出來,撒氣似的往門上踢了一腳。
徐爸吓了一跳,擡手就要打他:“在你爹媽面前耍橫,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
“誰讓你倆說我是歪脖子樹,他陸學林是好,我徐東也不差,除了我,還有誰敢冒這麽大的風險跟他處對象?”徐東有些得意地說,“外面的人再好又有什麽用,他就喜歡我一個。”
徐爸聽得渾身都起雞皮,他咋就生了這麽不害臊又厚臉皮的兒子。
這些話徐東敢說他都不敢聽。
徐媽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擡手擰着他的耳朵:“知道有風險,你還非要跟他好,咋不蠢死你呢。”
徐爸則是故意擠兌他:“你一個人在我們跟前演情比金堅有什麽用,說不定人家早就左擁右抱換了好幾茬了。”
徐東生氣道:“少造那些捕風捉影的謠,你倆不同意就算了,幹嘛還要污蔑人家陸學林的人品,他一個天天上學的學生,上哪左擁右抱去。”
“你還知道他是學生,人家是北大高材生,你是啥?一個癞哈蟆淨想吃人家天鵝肉。”
陸學林這挑撥不動,徐爸只能換個策略打壓徐東。
“北大高材生又咋了,回了家還不是要聽我的話,我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告訴你倆,今年我也準備繼續考大學,人家陸學林都說了要跟我單獨輔導,這下被你們全攪合了。”
“就你那點智商,我跟你媽也不指望你光宗耀祖了。再說你弟今年也要高考,咋的就不能讓他輔導你?”
徐東很是不屑:“得了吧,他智商還不如我呢。讓他輔導,別說考大學,烤地瓜都輪不上我。”
徐爸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拿起徐媽遞過來的雞毛撣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徐東到處躲,眼看着就要挨打時,林硯池卻突然到訪。
事情剛發生時,林硯池也來過他們家裏一次,徐爸徐媽覺得這事不光彩,含糊其辭的瞞了他一下。
一見他,老兩口都收斂了些。
林硯池裝作沒看見剛才雞飛狗跳的那一幕,笑眯眯道:“這次過來是有個好消息跟大家分享。”
徐東迫不及待問:“什麽好消息?”
林硯池把手裏的報紙遞到他們跟前:“上次給你們家裏寫舉報信的人被抓了,他犯了重罪,不被槍斃都得坐幾十年的牢,這回不用怕他将東子和陸學林的事抖落出去了。”
徐東立即拿過他手裏的報紙,粗略掃了一眼,便開懷大笑道:“盧志強這人渣玩得還挺花,他在信裏罵我變态下流,結果變态下流的事全是他幹的。”
徐爸徐媽也湊近看了看,徐媽讀的書不多,字還是認識的,什麽雞/奸男人,大街上裸/奔,動手打老太太這些詞,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報紙上還露了盧志強的正臉,畫面上的他只穿着一條褲衩,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就是心腸太歹毒了些,過了這麽久,徐媽想到那封信,心裏還是隐隐作痛,如今見這個始作俑者遭了報應,她心裏總算舒服了些。
徐東有點遺憾:“可惜我沒親眼看見那個場面,不然少說也得去吐兩口唾沫,扔他幾個臭雞蛋。”
徐媽潑他冷水:“你還在這裏幸災樂禍,你以為你幹的事就光彩嗎?”
徐東道:“我跟陸學林那是你情我願,誰也沒強迫誰,怎麽就不光彩了?”
他口無遮攔,徐媽都懶得說他,看林硯池那個樣子,估計也是明白人,徐媽無奈道:“小池子,你跟東子關系最好,你幫嬸子勸勸他,讓他別跟小陸好了。別說咱們周圍,就是整個城裏,恐怕也找不到他們這號人。”
徐東嘴上沒有搭腔,心裏卻想他媽找誰不好,非要找林硯池。
果不其然,只見林硯池赧然一笑,說:“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沒有,就拿我來說吧,我跟東子一樣,也跟個男人好上了。”
這便是陸學林讓他幫忙添的火。
徐爸徐媽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異口同聲震驚道:“你說啥?!”
林硯池可是跟趙亭松一起出過櫃的人,這種場面他還是不懼的。
“那人你們也見過,就是去年跟我一起來你們家的趙亭松。”
他一說,徐爸徐媽就想了起來,印象中那個叫趙亭松的男人長得濃眉大眼,身材也是高高大大的,當時林硯池說是他的朋友,他們也都信以為真。
哪曾想到兩人會是那種關系。
震驚好半天,徐媽恨鐵不成鋼道:“你一個爹不在娘不疼的跟個男人好上了,萬一人家父母知道,說你勾搭他兒子,往你身上潑髒水,連個替你做主的人都沒有,你怎麽這麽傻!”
林硯池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徐媽還在替他在着想,心裏感動,又道:“他爸媽拿我當親兒子對待,我們的事兩位長輩都知道,家裏都挺支持的,沒人反對我們。”
徐爸徐媽又震驚了,這天下居然還有這麽開明的父母,兒子跟個男人好上了,不反對就算了,還支持他們好好過日子。
誰說農村人封建,這思想可比他們城裏的開放多了。
兩人被這接二連三的重磅砸得回不了神,徐媽看了看林硯池,又看了看徐東,搖搖頭道:“你們這一個個的怕不是都瘋了。”
好端端的兩個孩子,去林崗村待了一年就變成這樣,大好男兒當什麽不好,非要當那二椅子斷袖。
真是死人都被他們氣活了。
林硯池又輕輕勸道:“其實這事也沒你們想的那麽嚴重,關起門來誰知道我們私下是怎麽相處的。像盧志強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只要潔身自好不在外面亂來,警察也不可能随便抓人。”
外界壓力固然有,可更多的還是來自家庭的壓力,家人的不理解不支持,才是最讓人難過的。
他們這個群體确實會讓很多人産生誤解,可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他們求的是長久安穩,內心的渴望是和尋常夫妻一樣過普通日子。
林硯池不信他們就這麽點奢求,這個社會都容不下他們。
“天塌下來,還有我跟東子墊背,叔叔嬸子,你們放寬心。”
說得輕巧,徐爸徐媽這心哪能寬得了。
不過林硯池這話也不是全無用處,之前他們總覺得徐東和陸學林是個異類,如今才知道,周圍居然不止他倆搞這種名堂。
仿佛是找到了發洩的出口,老兩口一直繃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不少。
瞧着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一半,林硯池又給徐東使了眼色。
兩人往牆根靠了靠,背對着徐爸徐媽,林硯池遞給徐東一個信封:“陸學林讓我交給你的。”
等了二十天,終于等到陸學林的書信,徐東接過,酸不拉幾道:“虧他還記得我。”
信封有些重,平日裏陸學林這張嘴能說會道,還會寫各種針砭時弊的文章,也不知道這次給他寫了多少體己話。
徐東輕哼着,把信封往父母跟前掃了掃:“看到沒有,人家還惦記着我。”
徐爸氣得伸手來奪,徐東嗖的一下縮回手,拿着信跑到裏屋兩下便把門鎖上了。
徐爸揉了揉自己腫脹的太陽穴,深感徐東這輩子估計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