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我本将心向明月
徐東心思簡單,想不出那些可以讓人拍案叫絕的計謀。
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陸學林,他喜歡女孩子,他們之間根本就沒可能,讓陸學林不要在他身上犯蠢。
語言的威懾過于蒼白,要有說服力,恐怕還得來點實際行動。
徐東私下找到趙志遠,拜托他給自己介紹個對象。
趙志遠聽到他這個要求有些驚訝,畢竟徐東之前一直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不管他們怎麽打趣,這人都沒有起過處對象的念頭。
想來是知青點成雙成對的人太多,連他都被刺激到了。
好哥們要找對象,做兄弟的當然義不容辭替他撮合,趙志遠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向他保證:“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等會兒我就去找女知青那邊的負責人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給你介紹。”
徐東有些難為情,想叫他不要聲張,可是要達到目的,這事兒就不能低調。
趙志遠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跟女知青那邊的負責人馬大姐聯系上了,馬大姐倒也爽快,說自己正想跟一個女知青介紹對象。
兩人一拍即合,讓徐東和女知青第二天下午在河邊見面。
徐東從來沒跟女孩子接觸過,去的時候心中十分忐忑,女知青那邊的人他都認識,也不知道馬大姐給他介紹的人是哪一個。
剛才出門的時候,陸學林的眼神像刀子般刮在他身上,別提有多吓人了。
陸學林還好意思瞪他,要不是這人腦子不正常,動了歪心思,他至于這麽着急忙慌的給自己找個對象嗎?
他從小就沒跟女孩子接觸過,每次跟異性說話就要結巴臉紅,這回恐怕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要不是被陸學林逼着,他也不會這樣趕鴨子上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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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東嘆了嘆氣,認命走到了河邊。
跟他見面的女知青早就來了,聽到動靜,便轉過身來,沖着他甜甜的笑了笑:“徐知青。”
徐東愣了愣,傻乎乎地撓了撓頭:“怎麽是你啊。”
小芳道:“怎麽就不能是我呢?難道我長得很醜,所以你很失望?”
“沒有,沒有。”怕她誤會,徐東搖了搖頭解釋道:“你不醜,很漂亮。”
小芳被他誇得滿臉微笑,見她沒生氣,徐東也傻乎乎的笑:“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之前她們不是說你喜歡陸學林嗎?”
“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小芳是個很爽朗的女孩子,提起這事,她也沒有扭捏,“陸知青那樣的人一看就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看看臉還可以,真要過日子,肯定不能找他這樣的。”
小芳對陸學林的态度能代表知青點大多數女同志,她們一致認為陸學林這樣的人不适合當男朋友。
徐東抿了抿唇,維護道:“他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糟糕吧?”
“不是糟糕,是沒有煙火氣,兩個人過日子,不能只講風花雪月,還得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你覺得陸知青那樣的人能理解這些嗎?他會知道哪裏的菜最便宜,哪裏的菜最新鮮嗎?”
徐東說:“他又不是傻子,怎麽會不知道,這種事情稍微學一學不就會了。”
小芳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在笑他天真還是什麽:“你說得對,如果他願意,這些事情他肯定能學會。但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會成為那個特殊。”
徐東有點震撼,他從來沒有見過小芳這樣的女孩,戲文裏的癡男怨女,為了一段感情總是要死要活,仿佛他們的人生沒有愛情就過不下去,像小芳這樣灑脫的人可真太少了。
這讓他不得不對這個女孩刮目相看。
“來之前,馬大姐一直跟我說,你人很不錯,讓我試着跟你處處,咱們認識這麽久了,我也覺得你這個人挺适合過日子的,徐知青你覺得我怎麽樣?”
徐東老實說:“你挺好的。”
水靈漂亮,人也大大方方的,這要是在城裏,追她的人肯定很多。
“那你要跟我處對象嗎?”
小芳的直白讓徐東紅了臉,他看着眼前美麗的姑娘,情不自禁幻想起兩人在一起的生活。
若是真能跟她處對象,好像也挺幸福的,只是……
只是什麽,徐東也想不明白,反正就覺得心裏空空的。
他跟小芳都是老實人,而且他很傳統,處對象都是奔着結婚去的,既如此,自然要把自身的處境跟小芳說說。
“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我爸上回摔斷了腿,還在治療中,家裏大姐二姐都嫁人了,下面有個還沒成年的弟弟,家庭重擔都在我身上。為了替我爸治腿,我們家在外面欠了不少錢,你要是跟我一塊,少不得要吃苦。”
小芳有些遲疑,徐東家裏的事她也知道些,不過外人畢竟了解得沒有那麽清楚,聽他這麽一說,才明白他家目前的情況有多拮據。
要是跟他在一塊,就得接受他這個負債累累的家庭,說不定還要跟他一起幹活還債。
徐東從她的沉默中讀懂了她的意思,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說:“看來咱倆還是更适合做朋友。”
……
回了宿舍,趙志遠便上前八卦:“怎麽樣,見到人了嗎?你倆有沒有看對眼?”
屋裏還坐着個活閻王,徐東心裏壓力巨大,但也沒有為了搪塞他們胡編亂造:“沒有,我跟她不太合适。”
趙志遠還沒開口,陸學林就輕哼了一聲:“我早說了,人家瞧不上他。”
徐東被他貶低得有些生氣,也不知道是誰沒被小芳看上,要是知道小芳對他的評價,陸學林還不知道要跳腳成什麽樣。
見他啞口無言,憋了許久的陸學林心裏終于覺得痛快,繼續譏諷道:“你們瞅他那樣,除非有人眼瞎,不然誰看得上他。”
徐東氣得拳頭都要捏緊了,陸學林哪來的臉說這些話,要不是他,他至于這麽折騰?
也不在乎是不是在跟陸學林冷戰了,徐東氣道:“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嗎?你好意思說別人,我看你眼睛就挺瞎的。”
兩人臉紅脖子粗的,趙志遠怕他們真鬧起來,忙安慰徐東道:“沒事,這個不行,咱們再換一個,總能找到合适的。”
陸學林笑裏藏刀損他:“我覺得你不如晚上睡覺的時候把枕頭墊高點,夢裏什麽都有,你想跟誰處對象都行。”
徐東本來不想再做什麽了,可陸學林說話實在氣人。
不要以為他不知道陸學林在想什麽,想通過這種貶低他的手段來逼他就範,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是還有人在,他真想大聲告訴陸學林,就算這輩子沒有女人願意跟他處對象,他也不會跟個男人攪和在一塊。
徐東對着陸學林放狠話:“既然你不願意回城,那你就等着瞧,要不了多久,我肯定能處上對象。”
跟誰處不重要,反正不能在陸學林面前落了下乘,不然這人還真以為他是路邊的野草,除了他沒人喜歡。
“行啊,那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什麽樣的女人會看上你。”
陸學林哪能看不穿他的意圖,徐東做這些事,不就擺明了想讓他死心嗎。
陸學林心裏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疲憊,既然如此,要是徐東真能在他回城前處上對象,那他絕對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春分過後,醫藥局的負責人跟着公社的黃書記一起來到林崗村,視察草藥的生長情況。
與他們同行的還有個打扮得非常時髦的年輕女性,聽說她是醫藥局負責人的女兒,很得這位領導的喜愛。
這個女同志在人群裏十分紮眼,徐東的目光一下就被她吸引了過去。
聽到她說想在村裏逛逛的時候,徐東便自告奮勇當她的向導,領着她在村裏轉了兩圈。
陸學林跟在後面,聽到兩人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差點氣笑。
這女人從頭到尾都沒給徐東一個好臉色,徐東卻極盡谄媚地捧着她,就像當初纏着他那樣。
原來,他并不是只對自己這樣。
陸學林心中惆悵,有股曾經種種都錯付的感覺。
徐東跟那位女同志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他們不會有發展,偏偏徐東不信邪,頭昏腦熱撲了上去。
連活都不好好幹了,三天兩頭就請假去城裏找她。
趙志遠對那個女孩的事情有所耳聞,憂心忡忡道:“人家擺明了是在玩他,東子這回恐怕要栽個大跟頭。”
許磊也道:“你們沒覺得他這段時間很怪嗎?”
“是有點。”趙志遠看向陸學林,“自從你倆鬧了別扭後,他就神神經經的,憋着股勁,想證明什麽似的。”
陸學林看着外面漸漸黑沉的天空,沉默着沒有開口。
從他這裏得不到答案,趙志遠只能無奈的聳聳肩,等撞了南牆,徐東就知道回頭了。
徐東的确去城裏找過那位女同志幾次,倒不是去追求她跟她談戀愛,只是裝裝樣子給大家看。
女同志則是拿他當擋箭牌,背着父母去見她那個不務正業的小白臉男友。
兩人算是各取所需。
現在的他是騎虎難下,狠話也放出來了,态度也擺明了,陸學林還是沒有一點想要回城的跡象。
他倆之間奇奇怪怪的相處已經惹得人懷疑了,萬一哪天陸學林那點破事被人知道,肯定落不了好。
回了城,好歹有個當官的爹護着,管他喜歡誰,他家裏人總不至于眼睜睜看着別人迫害他。
在這裏出了事,誰能救得了他。
可惜這人不懂他的一片好心,還說話來傷他的心,真是太可惡了。
女同志跟小白臉偷偷見面的事,被家裏人發現了,徐東沒了利用價值,人家也懶得再見他。
吃了閉門羹,徐東也識趣的不再去找她。
菜市場那邊又在批鬥人,徐東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心裏緊緊揪着,就怕哪天上面跪着的人變成他和陸學林。
在菜市場耽擱了一陣,他錯過了最後一班客車,沒有特殊情況,不能在城裏逗留過夜,他只能硬生生走回去。
也是他倒黴,沒有車坐就算了,走到半路還下起了雨。
滂沱大雨淋濕了徐東的衣服,浸入骨髓的涼意讓他身體也忍不住發抖。
徐東就沒見過比他還慘的人,一路上罵罵咧咧,一會兒罵老天爺不長眼欺負他,一會兒又罵陸學林這個混蛋淨給他找麻煩。
等天黑得透透的,他才回了知青點,陸學林跟堵牆似的站在門口,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徐東冷得牙齒打顫,用身體撞了撞他:“讓開。”
“天吶,東子,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了。”
徐東全身都被雨水打濕,頭發亂蓬蓬地貼在額頭上,衣服褲子全在滴水,說他是剛從河裏爬起來的水鬼都有人相信。
話說完,趙志遠就手忙腳亂的找毛巾給他擦臉。
比起那個還在當門神的陸學林,他這個兄弟不知好了多少倍。
徐東心想,也許陸學林根本就不喜歡他,就是單純的想看他笑話。
他真是腦子有毛病,才這麽折騰自己,以後陸學林愛咋樣咋樣,他懶得操心了。
徐東換掉打濕的衣裳,草草地擦了擦頭發,便鑽進了被窩裏。
耳邊傳來幾聲嘀咕,好像是趙志遠和許磊在猜測他受了什麽打擊。
徐東無力解釋什麽,閉上眼睛,堵住耳朵,恨不得與世隔絕。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的,喉嚨像吞刀片一樣疼,身體也熱得像被火燒。
這時,一只手搭上他的額頭,冰冰涼涼的暫緩了他的痛苦,徐東下意識往那只手上蹭了蹭,冰涼的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沒多久就離開了。
徐東的意識一直不太清晰,只能模模糊糊的聽到林硯池和陸學林的聲音,在屁股被針紮的時候,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他身體很好,下鄉後從來沒生過病,這次病來如山倒,連續打了三天的退燒針才把溫度降了下來。
這三天,他一直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能感覺到有人在給他喂水,時不時給他替換額頭冷敷的毛巾。
用力将眼睛睜了條縫,好像看到陸學林忙碌的身影。
淺淺看了一眼,他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入眼的便是正在給他換毛巾的趙志遠。
陸學林背對着他立在窗邊,聽到動靜也沒轉過來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