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時只道是尋常
借着陸學林的力道,徐東從水裏爬起,坐到了他身旁,問他:“你是在哪長大的?”
陸學林也沒瞞他:“我外公外婆都是南方人,我是他們帶大的,搬到北京也就前兩年的事。”
徐東了然:“我就說你不像北京爺們。”
他看着陸學林,期待着他的下文。
陸學林也看着他,兩人大眼瞪小眼,徐東急切道:“接着說啊,你是南方人,還有呢?”
陸學林問:“還要說什麽?”
在他看來,徐東的問題是他不像北京爺們,自己回答了也就完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話問的,徐東道:“說你家庭經歷,說你為什麽要來北京,說說你的将軍爺爺,你的外公外婆,只要你願意講,我什麽都想聽。”
陸學林默然,他在別人面前從來都沒有提及過自己家裏的事,不願意講,也不知道該怎麽講。
良久,徐東才聽到他的聲音:“前兩年,我父親因為工作調任的關系,去了北京任職,我就跟着去了。至于我的爺爺,外公外婆……”陸學林停頓片刻,緩緩道:“我外公是南方一所美術學院的教授,外婆是文學系的老師……”
書香門第,難怪陸學林喜歡畫畫,原來都是遺傳的。
徐東正想打趣的他,忽地想到了什麽,笑容卡在臉上。
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親歷者,美術學院的教授,文學系的老師,都是這場革命中重點批鬥的對象,就算陸學林的爺爺戰功赫赫,他們家肯定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陸學林沒繼續說,徐東也沒再問。
從不會察言觀色的他,在這一刻,卻讀懂了陸學林的沉默。
Advertisement
徐東打了個噴嚏,起身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水,将陸學林從石頭上拉起:“這邊晚上太涼了,有事咱回去再說吧。”
不待陸學林有什麽反應,他去到另一頭,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陸學林順手将自己換下的衣服洗了洗,徐東駐足停留,靜靜等待,等他洗好衣服,兩人一起回去。
回程的途中,徐東仍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直到遠處的月光下顯露出了知青點的輪廓,他忽然停下腳步。
在陸學林微怔的神色中,徐東望向他,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認真:“你放心,那些事情我會替你保密的。”
陸學林家庭複雜,身份又敏感,要是被人知道了他外公家的事,難保不會有人借題發揮,給他扣帽子。
陸學林倒是不太在意,他們家之前是遭了罪,不過早已平反,就算有人拿他把柄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事。
就是可惜,外公外婆沒有等到他們平反的那一天。
但他還是接受了徐東的好意。
“謝謝。”
徐東又傻傻的笑了,他覺得陸學林跟平時好像不太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
就感覺這一刻,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像沒有那麽遠了,關系似乎也更近了。
也許是游泳的時候沒有盡興,當天晚上徐東就做了個夢,夢裏他把穿着白襯衫的陸學林拉到河裏,非要人家跟他比賽,還把人身上的衣服給扒拉下來。
陸學林可厲害,兩條長腿輕輕往後一蹬,就将他甩得老遠,徐東不願認輸,鉚足勁追上去。
眼見着追趕無望,他猛地拽住陸學林的大腿,把他拉到跟自己同等的水平線後,緊緊抱住他,耍賴不讓他繼續沖刺。
夢裏的陸學林脾氣跟現實中一樣壞,被纏住的他,毫不留情的伸手抓住了徐東暴露在外的胸口。
微微垂眼,徐東就能看見自己的胸肉在陸學林手指的包裹擠壓下,像橡皮泥一樣變成了各種形狀。
徐東忍不住抖了抖,睜開眼,正好撞見了陸學林還沒來得及收回的“作案工具”。
徐東咬牙罵人:“臭流氓,你又占老子便宜。”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誰占誰便宜呢?”
陸學林擰着眉,表情臭臭的,氣壓很低。
他不過是想把人推開,不小心把手放錯了位置而已。
也是這時候徐東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了陸學林床上,手腳并用的纏着他,臉都給陸學林憋紅了。
要死了,不是在做夢嗎?怎麽真把人給抱住了。
兩人的衣服都被扯得亂七八糟的,徐東捂臉,不用說他都知道是誰幹的。
這要是換做別人,恐怕當場就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也虧得徐東臉皮厚。
讪讪笑了兩聲,從陸學林身上爬起,将他卷到腰肢的衣服慢慢拉下,手指卻不老實的在人家腹肌上摸了一把,死到臨頭,還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小陸同志,你可以啊,深藏不露,真有料。”
穿上衣服就是一副斯文敗類文弱書生的樣,實際上,手勁賊大,腹肌賊多。
徐東琢磨,要是兩人真打一架,他也不見得是陸學林對手。
陸學林擡腳踹他,被他眼疾手快的躲了過去。
“別生氣嘛,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真不是故意的。”徐東開口解釋:“我做夢夢見咋倆比賽游泳呢,誰輸了就要叫誰爸爸,就差那麽一點,我就要贏了,都怪你把我弄醒了。”
“哼!”陸學林從床上坐起,揉了揉自己酸軟的脖頸:“難怪。”
“難怪什麽?”
“難怪你一直抱着我叫爸爸。”
徐東抓狂:“你放屁。”
他才不會這般沒有骨氣。
陸學林默默看了他兩眼,起身洗漱,停止了這個話題。
徐東正納悶今兒個他脾氣怎麽溫順,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時,才明白他為什麽會欲言又止。
兩邊的胸口都留下了紅豔豔的指印,始作俑者當然會心虛。
徐東把自己的手放在陸學林碰過的地方,輕輕摩挲着,卻體會不到一絲異樣的感覺。
手指微微用力,也沒有那種觸電酥麻的感覺,怎麽被陸學林一碰,就那麽奇怪?
還有就是這人怎麽老喜歡捏自己胸口?
稍稍一想,徐東就明白了,陸學林這是在羨慕呢。
男人的攀比心體現在方方面面,昨兒個那群男知青洗澡的時候脫得光溜溜的,從頭比到腳,看到徐東飽滿的胸肌,都想伸手摸一摸。
要不是他溜得快,還真被這群人得手了。
陸學林不像他們這樣龌龊庸俗,可他畢竟也是個男人。
胸前遼闊得跟大草原似的,看到他這號的,可不是又羨慕又嫉妒嗎。
徐東覺得他摸透了陸學林的心裏,對于陸學林的唐突行為,他也決定給予原諒。
但他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希望陸學林下回再上手的時候,力道輕一些。
胸肌再大,也只是塊肉,太重了,他會疼的。
陸學林正在刷牙,聽到徐東小聲提出這個要求後,嗆得漱口水都被他吞了小半口。
擦掉嘴邊的水漬,幾乎是無法理解的看了徐東一眼:“你這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我沒事摸你那幹嘛?你思想也太龌龊了!”
徐東被他這義正辭嚴的幾句話砸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給自己做好心裏建設,結果還被陸學林說龌龊。
狠狠白了陸學林一樣,怒道:“不識好歹,別人想摸我還不讓呢,就你矯情,要不是咱倆關系好,你以為你能摸得上?”
“哦,你的意思是,只要跟你關系好,就都能摸?”
“怎麽可能?”徐東的表情可謂十分驚恐,“換成別人,早被我一拳幹翻了。”
陸學林看着他,勉為其難道:“行吧,既然你喜歡,那便依你就是。”
是自己的錯覺嗎?怎麽感覺陸學林這話說得怪怪的。
徐東腦筋還沒轉過彎,陸學林已經回了宿舍。
身後傳來了林硯池的嘆氣聲,徐東吓了一跳,回頭問他:“你怎麽在這?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
那就是沒聽見他跟陸學林說的話。
大清早的,兩個男人說那樣的事情也太別扭了,要是被人聽見,恐怕還以為他倆在幹什麽變态的事。
徐東稍稍松了口氣,關心道:“嘆什麽氣呢?衛生所有人為難你了嗎?”
林硯池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我突然覺得陸學林這個人很可惡。”
“沒有吧?他哪惹到你了嗎?”
林硯池還沒回答,徐東又立馬反駁了自己:“不可能,我天天都跟他在一塊,他要是欺負你了,我不會不知道。他這個人是拽了點,傲了點,可從來都不會主動挑事,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只是随口一說,你急什麽。”
“你倆都是我好兄弟,要是鬧了矛盾,我肯定會左右為難,你說我能不急嗎?”
林硯池道:“我跟他沒什麽矛盾,我只是擔心你們倆……”
“我倆有什麽好擔心的,我跟你說,你別看陸學林脾氣又臭又硬,收拾他我可有辦法了。”一想到陸學林經常被他氣得跳腳,徐東就忍不住傻樂。
林硯池欲言又止,還想提醒他幾句,上工的時間卻到了。
陸學林從他們身邊經過:“走不走,不走我就不等你了。”
“走走走。”徐東朝着林硯池揮了揮手:“有什麽話咱們晚上再說,我先去放牛了。”
“诶,陸學林你等等我啊。”
陸學林放慢了腳步,等徐東跟他并肩後,開口道:“你們剛才又在背後說我壞話。”
聽他這口氣,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和林硯池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徐東毫不慚愧:“陸少爺,我倆不是在背後說你壞話,這些話當着你的面我也是要說的。你脾氣差是事實,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能不懼威壓當面點出你的惡習,你多多少少也該跟我說一聲謝謝。”
叽叽哇哇的沒一句中聽的話,陸學林真想把他毒啞。
擡手捏住徐東的後頸軟肉,威脅道:“閉嘴,不準你再說話。”
“我去,你怎麽這麽霸道。”
許是陸學林手上用了勁,剛說完,徐東又哇哇叫了起來。
聽着兩人的吵嚷,林硯池忽然覺得徐東說的也沒錯,至少在氣陸學林這件事上,知青點還沒一個人有他這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