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時只道是尋常
晚飯過後,徐東還惦記着要去河裏游泳的事。
天氣炎熱,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陸學林還在整理衣服的時候,趙志遠和另一個老知青已經先往後山的小河溝去了。
盧志強跟林硯池的矛盾越來越深,現在已經到了相看兩厭的地步,一向不搭理他們的陸學林又跟徐東交好,讓他難以在這個宿舍立足。
前兩天他找到趙志遠,把自己和李建安換到了其他的宿舍。
知青點宿舍緊張,趙志遠他們那個宿舍擠了好多人,盧志強和李建安前腳搬走,他後腳就住了進來。
兩個讨人厭的壞東西搬走,徐東感覺宿舍的空氣都更清新了。
徐東性子急,眼見宿舍裏的人都走光了,他有些着急,向陸學林催促道:“你搞快點。”
陸學林慢條斯理地挑選着幹淨的衣服:“小河溝在那裏又不會跑,急什麽。”
“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先過去,我随後過來。”
知青點的人越來越少,聽他這樣說,徐東道:“好啊,我先去找個好地方,等會兒你直接過來找我就行。”
見他真的走了,陸學林輕輕撇了撇嘴,明明是徐東軟磨硬泡讓他一起去的,結果呢……
他也不再挑剔,從櫃子裏随意拿了件衣服,端着盆子去了河邊。
淺水灘裏,一個個男知青赤條條的在河裏撲騰,幹了一天活的他們似乎還沒感覺到疲憊,在水裏發洩着自己多餘的精力。
陸學林不喜歡紮堆,拿着衣服往上游走了走,走到一個被巨石和蘆葦掩映着的野生水池,他才停下。
黃昏的晚霞慢慢退場,半個月亮挂在天幕上,發出了銀白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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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有鼎沸的人聲,近處有陣陣松濤,聲聲蟲鳴,山野間時不時還會有鹧鸪聲,倒是個好地方。
林間的溪水沒被太陽曬透,一點溫度都沒有,剛下水,陸學林就被這涼悠悠的河水激得打了個冷顫,潛進河裏游了兩圈,身體才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冰涼。
也不怪徐東一直嚷着想來游泳,這樣炎熱的天氣裏,到河裏游幾圈,別說身體的悶熱,就連心裏那股燥意都被壓下去了很多。
“好啊,虧我還一直在那邊等你,結果你一個人跑到這來了,陸學林,你也太不夠義氣了。”
獨處的安靜被人硬生生打斷,循聲望去,就見只穿了條褲衩的徐東,氣勢洶洶的站在巨石上,神色好不惱怒。
鄉下的月色總是很亮,皎皎明月灑下銀色清輝落在徐東光裸的身上,滴滴水珠從他肩胛順流而下,在飽滿的胸肌上微微停留後,途經精壯的腰身隐沒在褲衩裏。結實大腿上挂着的水珠落入波光粼粼的水面,砸出了一朵一朵的漣漪。
陸學林第一次以這樣的姿勢仰視別人……
說得準确一點是仰視一具精幹結實的肉/體,得虧徐東下半身還穿着褲衩,不然這場面也太粗鄙,太淫/穢了。
那股被冷水壓下去的躁熱在此刻緩緩升騰,陸學林迫不得已再次沉進水裏,憋了好一會兒,他才露出了頭。
徐東仍是保持着來時的姿勢,氣悶道:“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又不理人。”
陸學林将臉上的水珠抹去,把緊緊貼在額前的頭發捋到腦後,露出了自己十分具有侵略性的五官,擡起眼皮淡定地掃了他一眼。
“剛才我在岸邊站了很久,對你使了好幾個眼神,等了一會兒,沒看見你有什麽反應,就懶得叫你了。”
徐東無語:“行,你可真行,大晚上沖着我使眼神,你當我有火眼金睛啊?”
陸學林靠在身上的大石上,懶洋洋道:“叫不叫你有區別嗎?反正我在哪你都能找到我。”
徐東很得意:“那可不,不了解別人我還不了解你嗎?這麽久都不見你人,我就知道你肯定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了,一上來就把你抓個正形,牛逼不?”
陸學林沖他豎了個大拇指:“算你厲害。”
能得陸學林一句誇贊,徐東心裏別提多美了,當即手就伸到褲衩上,想把這礙事的東西脫了下水跟陸學林好好游兩圈。
他速度太快,陸學林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褲衩就已經被他脫了大半。
陸學林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沒穿衣服的徐東,又豈能讓他把這最後的防線也脫掉。
耳尖泛紅的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頭轉到一邊,語氣急促又兇巴巴道:“不準脫褲衩,穿上,馬上穿上,不然你就別跟我待一塊。”
徐東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褲衩挂在大腿上,脫也不是,穿也不是。
瞧着陸學林那副貞潔烈男的樣,他又氣又樂:“誰家好人游泳會穿褲衩啊,濕噠噠的不得捂出疹子啊,你去下游看看,哎喲,我都不想說,那一個個,可太壯觀了。”
都是男人,真不知道陸學林在瞎講究什麽。
陸學林道:“別人我管不着,你想跟我一塊洗,就得聽我的。”
“得得得,我馬上穿上。”
知道陸學林毛病不少,徐東也懶得在這些事情上争執。
将自己的褲衩提溜起來,不等陸學林反應,就一下蹦進了水裏。
撲騰起來的水花宛如驚濤駭浪擊打在陸學林臉上,沖進他的嘴巴和鼻腔,陸學林嗆得雙頰發紅,扶着石頭猛烈的咳嗽着,好一會兒,他才用發啞的嗓音恨恨道:“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剛剛捋到腦後的頭發又貼到了額頭,水珠順着陸學林的發梢和睫毛滴落,裸露在外的肩膀耷拉着靠在石頭上,臉頰和眼尾都因為劇烈的咳嗽發紅,瞧着實在可憐。
雖然他罵人,可他長得好看啊。
這樣一想,徐東當即就憐香惜玉起來。
盡管陸學林跟這個詞搭不上邊,徐東仍覺得自己應該上前安慰,誰讓人是他惹怒的。
“對不住,對不住。”他朝着陸學林游了過去,靠近後,他怕陸學林扶不穩,一只手攬着陸學林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帶:“沒事吧,要不要我把你弄上去休息休息?”
水裏游了幾圈後,身上的皮膚都是涼的,可陸學林這會兒卻覺得自己渾身發燙,尤其是貼着徐東身上的那塊肉,明明是寂靜無聲的,他的耳邊卻好像響起了噼裏啪啦迸射飛濺的火花聲。
他用力捏住徐東的手腕,等他吃痛松手後,才道:“我自己上去,你離我遠點。”
徐東都不記得這話他從陸學林嘴裏聽過幾次了,動不動就讓他離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煩死了,真當自己稀罕跟他玩。
這樣想着,徐東又氣哼哼看了陸學林一眼,那人坐在石頭上,兩條長腿放在水裏,上半身則是用毛巾包裹着。
徐東搖了搖頭,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你這人一點都不像是北京來的,我認識的北京爺們沒一個像你這樣。”
他們那地方的人洗澡都上澡堂子,大夥都習慣了這樣,哪像陸學林這樣扭扭捏捏的。
一會兒要穿褲子,一會兒又要披毛巾,不高興了,還讓別人離遠點,渾身都是毛病。
陸學林甩了甩自己的頭發,等發梢的水珠差不多都甩掉後,他才開口:“我本來就不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
“那你是哪人?”徐東來了興趣,好奇的仰視着他。
“想知道?”陸學林雙手撐在石頭上,兩只腳随意的踢着河裏的水,濺起的水花落在徐東微揚的臉上,陸學林沖着他勾了勾手指:“過來,我告訴你。”
徐東不疑有他,樂呵呵的游到他跟前,正想聽聽他的過去,陸學林卻忽地兩腳發力,揚起一大片水花打在他臉上。
徐東還沒來得及生氣,又聽他道:“這下扯平了。”
“小心眼子,幼稚鬼。”徐東抹着臉,嘴上一點不留情。
陸學林放下毛巾,穿上了自己的白襯衣,調侃道:“玩你跟玩大黃一樣。”
大黃是陳奶奶家養的那條瘸腿狗,偶爾會跟着陳奶奶來養豬場,不知為什麽,它好像特別喜歡陸學林,經常跟在他身邊轉悠。
心情好的時候,陸學林也會逗它玩一玩。
徐東心說這人不是變着法的罵自己是狗嗎?
“我拿你當兄弟,你拿我當小狗,還是條瘸腿的狗,哪有這樣的?陸學林,你可真不是個好玩意。”
被罵的人不痛不癢的扣上了襯衣扣子:“你還想不想聽了?”
“想!”
陸學林被徐東這不帶遲疑的聲音逗笑,伸出手道:“水裏涼,起來吧。”
他将襯衣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了自己帶有淺色筋骨的手臂,別人或許不了解,但徐東知道他這雙手有多大的勁。
見徐東久久沒動,陸學林眉頭挑了挑,正打算收回手時,徐東濕漉漉的手緊緊握住了他,咧着嘴沖他笑了笑。
陸學林啧了聲,有點嫌棄:“笑得真傻。”
嘴上這樣說,卻轉過頭,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晚風吹動他的襯衣,頂端沒有扣好的衣領敞得更開了些。
徐東有點後悔,上學那會兒他淨顧着摸魚打鳥去了,要是好好學習,說不定也能拽上幾句唐詩宋詞,誇一誇眼前的美人美景。
可惜,實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