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幾個好兄弟

第10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時只道是尋常

沈光明馬上就要調去公社，臨到頭了，知青點卻鬧出了這樣的事。

要是陸學林和徐東真告到公社，說不定還會影響他那會計的工作。

他心裏不痛快極了，一邊惱徐東和陸學林不給他面子，一邊又厭惡李建安給他闖禍。

等人散了，他對着盧志強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責問：“你怎麽搞的，手下就這麽兩個人你都管不住？就這樣你還想當點長，我看你是在做夢！”

盧志強還要仰仗他，不敢跟他頂嘴，只道：“多說無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是想想怎麽才能讓陸學林滿意吧。”

在自己人面前，李建安沒那麽慫了，不服氣說道：“這是什麽世道，他憑什麽這麽橫啊，都是下鄉改造的，他能耐什麽？告到公社去我還說他資本少爺做派呢。”

沈光明被他這番不要臉的話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呵斥道：“什麽資本少爺做派，哪裏來的資本少爺？人家爺爺在戰場上打鬼子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茅坑裏！做錯了事情不反省就算了，還怪別人，你可真是不知悔改。”

因着盧志強巴結他，平日裏沈光明對他們這幾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李建安幹的那些事，他看在盧志強的面子上，都沒有計較。

沒想到這人不識好歹，還變本加厲，沈光明對着盧志強遷怒道：“人是你手底下的，現在他闖了禍，你說怎麽辦吧？”

盧志強不敢顯能：“你是點長，怎麽處理當然是由你決定，我沒任何意見。”

沈光明這回是鐵了心的要治李建安：“我先去跟幾個老知青商量商量，中午會出結果的。”

午飯前，沈光明對知青們說：“吃完飯，大家先別急着回宿舍，一起開個會，宣布一下對李建安的處罰結果。”

這下衆人坐不住了，吃飯的時候個個都在讨論這次會怎麽收拾李建安。

徐東也在猜測，他跟陸學林是受害人，肯定不希望這事就這麽輕輕放下。

不過他也知道，這事說破天，也就是幾個雞蛋的事，想借此事扒下李建安一層皮也難。

不是陸學林施壓，還不知道怎麽收場。

他倒不怕鬧大，就怕拖累了其他知青，落人埋怨。

大家很快就吃完了飯，陸學林找了把帶有靠背的椅子坐下，雙手環抱在胸前，身體往後一靠，支着長腿看着沈光明道：“開始吧。”

徐東和林硯池就跟保镖似的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都在等沈光明開口。

如此這般，讓沈光明壓力倍增，他對着交頭接耳的衆人揮了揮手，等人安靜後，才道：“李建安做出這樣的醜事，實在有損咱們知識青年的臉面。此風不可長，為防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必須殺雞儆猴，對他做出嚴肅處理。”

這話說得很直白了，一群女知青附和道：“對，必須好好處理他。”

“他這不是第一回拿別人東西了吧？早就該這樣了。”

在他手上吃過虧的人不少，但是這人臉皮厚，慣會撒潑耍渾，沈光明又和稀泥，導致他一直逍遙着。

這回踢到鐵板上，終于可以收拾他了。

沈光明将衆人反應盡收眼底，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跟幾個老知青商量了一番，讓他掏錢買四十個雞蛋，徐知青和陸知青各賠十個，剩下的二十個充公，就當是他給大家惹了麻煩的賠罪，偷一罰十，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做這樣的事。”

徐東心道，用四個換二十個，倒是個不虧的買賣。

又聽沈光明道：“李建安做出了這樣的醜事，也證明他的思想覺悟不夠高，個人素質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所以從今天開始，每晚睡覺前，由幾個老知青輪流給他開會，記錄他的一言一行，讓他在會上做出深刻檢讨，持續時間一個月，有興趣的知青可以旁觀。”

說是開會，其實就是這群老知青輪流挑李建安的錯誤，對他進行批判。

聽到這樣的懲罰，衆人一片嘩然，心裏都在想，沈光明下手這麽重，看來這回是真的惱了。

李建安在知青點幹的壞事不少，盡管沒有證據，大家心裏都門清。

因此一個給他說情的都沒有，一個個反倒是躍躍欲試，打算晚上去旁觀跟着一起批判他。

見知青都對這個處罰毫無異議，沈光明松了口氣：“希望大家都引以為鑒，以後誰要是偷東西，他就是你們的下場。”

衆知青撇了撇嘴，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他們可沒李建安那麽不要臉。

一旁的李建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臉色無比難看。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就不動那歪心思了。

都怪徐東那個愣子，不把自己的櫃子關好，偏叫他瞧見了裏面的雞蛋，那都讓他看見了，他能不拿嗎？

還有陸學林，平時好東西不少，就拿了他兩個雞蛋，就這麽不饒人，可真是小氣。

這倆王八蛋，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他窮得叮當作響，哪來的錢買雞蛋，等人散了後，只能把盧志強偷偷拉到一旁求助他。

盧志強差點沒被他這個豬隊友氣死，但是兩人狼狽為奸幹了很多事，李建安又不是那種有道義的人，若是這次不幫他，這人指定要在背後捅刀。

為了點長的事情他花了不少錢，昨天又帶大家去下了館子，現在兜裏也沒什麽錢了。

如此這般，大概只能放下面子去借錢了。

盧志強心裏恨得不行，想了想道：“我且問你，偷的雞蛋你放哪了？”

竈房那邊有人做飯，李建安肯定不會拿去煮，四個雞蛋，他也不會是生吃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雞蛋被他放在了一個別人不知道的地方。

聽到他這麽問，李建安躲躲閃閃道：“我去拿回來。”

盧志強不放心他：“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偷偷摸摸到了藏雞蛋的地方，李建安在他标記的地方找了半天，別說雞蛋了，連個雞蛋殼都沒摸到。

這下李建安是徹底傻了眼，怎麽不見了？他明明是放在這裏的啊。

……

另一頭，徐東他們三人回了宿舍。

這會兒宿舍也沒外人，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顧忌，林硯池問：“這個結果你們還滿意？”

徐東忙不疊點頭：“滿意，我可太滿意了。”

雖然損失了幾個雞蛋，但能讓李建安栽這麽大個跟頭，他覺得太值了。

簡直比他動手打李建安一頓還要解氣。

陸學林沒說什麽，臉上表情卻也十分輕松，證明他對這個結果也是滿意的。

徐東對着他打趣：“要不是你施壓，這事還真夠嗆，就我一個人鬧的話，沈光明還不一定向着誰。”

林硯池跟着道：“是啊，還是他的話好使，厲害啊，陸知青。”

徐東感嘆良多：“難怪我讓你去選點長你不去，你這威信比點長還高，還不用管那些破事，換我我也不當。”

這麽不走心的誇贊，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陸學林聽得煩：“打住，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們兩人是在借機損我。什麽威信，那不過是作為一個受害者該有的底氣罷了，我的東西被偷了，難道我還要忍氣吞聲？”

徐東笑道：“你說你這個人，怎麽好賴話不分，誰損你了？我是真覺得你今天說的那幾句話很酷，往那一坐，氣場全開，別說沈光明了，我都有點怵呢。”

換作以前，他肯定覺得陸學林很裝逼。

可今天兩人同仇敵忾，陸學林把平時那份高傲和尖銳對準敵人時，徐東心态驟變，巴不得他更加盛氣淩人一點，再目中無人一點。

陸學林微微勾起了唇：“也沒那麽誇張。”

林硯池想的比較多，提醒道：“這回李建安受了這麽大的罰，他們那幾個肯定恨上我們仨了。都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他這種人什麽下三濫的事情都能使出來，咱幾個平時多注意些，互相照顧一下。”

徐東毫不在意，自來熟的攬着陸學林的肩膀：“怕什麽，不是還有咱陸少爺在嗎？他多厲害啊，誰敢給他使絆子。”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将陸學林劃入他們這邊的陣營了。

陸學林像是沒聽出來，拿開徐東的爪子，輕描淡寫道：“別人不敢，你肯定是敢的。”

徐東笑了兩聲，引用了林硯池說的一句話：“沒辦法，誰叫陸少爺給我面子呢。”

陸學林哼了一聲，卻也沒有辯駁。

插科打诨過了，徐東又嘆了嘆氣。

林硯池看了看他：“怎麽？”

徐東道：“沒什麽，就是想着今天早上沒能吃到白糖雞蛋，有點可惜。”

陸續林卻說：“不可惜。”

徐東還以為他說的是賠償的事，點點頭道：“也對，丢了四個，得了二十個，怎麽看也是我們賺了。”

陸學林沒解釋，只往自己的櫃子那邊走了兩步，稍稍敞開一下櫃門，掀開一件衣服。

确定徐東和林硯池都看見後，他又放下衣服，把櫃門關上。

別說徐東，連林硯池都徹底驚住了。

“這雞蛋你哪來的？”徐東問完，又猛地捂住嘴，連忙往外瞧了瞧，就怕有其他人聽見。

林硯池也不解道：“學林，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陸學林臉上露出一點不屑：“也算他倒黴。”

這事說來也簡單。

陸學林不像其他知青嗜睡，有時候醒來還不到上工時間，就會在知青點附近轉轉找找靈感，畫一些東西。

而李建安好死不死的，就這樣誤打誤撞闖進了他的視線。

這人鬼鬼祟祟的扒拉着草叢，一看就在幹壞事。

陸學林沒出聲，當即就藏了起來，等人慌慌張張走了後，才過去瞧了瞧。

扒開樹葉一看，原是李建安在這裏藏了幾枚雞蛋。

不多不少，正好四顆。

昨天他和徐東才得了這麽多，今天李建安就有了同樣的數量，甚至還偷偷摸摸藏到外面，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徐東聽得傻眼，這可真是比戲文裏寫的還要巧合。

他激動道：“難怪你知道雞蛋被偷了都那麽淡定，敢情是你早就知道了，還導了這麽大一出戲，你……你……你可真是老奸巨猾老……”

“老什麽？”陸學林眯了眯眼，大有徐東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他就要當場翻臉的感覺。

林硯池補救道：“東子不會說話，他是誇你聰明呢。”

徐東也點點頭：“對，我誇你呢。”

“誇我？罵我還差不多，你當我聽不出來？”陸學林還是冷着臉，俨然沒那麽容易哄好。

徐東連連搖頭：“沒有，我真是是誇你呢。我跟你說，換作是我遇到了，我肯定也會将計就計，擺他一道，他偷東西再先，坑他一把怎麽了。”

徐東心思簡單，又慕強，短暫的震驚過後回想起陸學林今天這一系列表現，對他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見陸學林沒開口，以為他還生氣呢，當即又不管不顧摟住他的胳膊，誇贊道：“你幹得好，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