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時只道是尋常
當時只道是尋常
陸學林很有意思,有了這一認知後,徐東愣是把這位特立獨行的公子哥看順眼了。
客觀來講,陸學林這個人毛病是多了些,脾氣是臭了點,但是只要不觸及到他的底線,他也不會故意找茬,更不會背後使絆子。
跟這樣的人相處,不用去處處提防。
他也不像徐東所想的那般,是個養尊處優什麽都不會的大少爺。
陸學林自理能力很強,幹活也不落于人後,比那些偷奸耍滑的知青好多了,這點倒是讓徐東刮目相看。
撇掉那些偏見,陸學林這個人其實還是挺不錯的。
徐東單方面和他冰釋前嫌,盡管陸學林對他還是沒什麽好臉,徐東也樂呵呵的懶得跟他計較。
傍晚時分,大家都在寝室休息。
天氣熱,屋子裏好幾個知青都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條短短的褲衩。
陸學林的不合群體現在方方面面,再熱的天,他都會穿件T恤。
徐東也沒打赤膊的習慣,工字背心雖舊卻實用,穿上可舒服了。
幹了一天活,身體軟綿綿的累得慌,洗完澡,他就上床躺着了。睡姿也是十分随便,四肢大大咧咧的攤開,半條腿還越過界伸到了陸學林那邊,真是一點不見外。
陸學林剜了好幾眼,他都當沒瞧見。
林硯池不在宿舍,徐東找不到說話的人,閑得無聊,只能想辦法逗逗旁邊這位大少爺。
許是習慣了他時不時的騷擾,往日裏最不禁逗的人,這回也沉住了氣,不像以往那樣跳腳了,甚是連話都沒開口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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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陸學林跟他紅臉吵架的模樣,徐東深感遺憾,陸學林不生氣,他還上哪找樂子去。
李建安盧志強他們幾個關系好的,笑嘻嘻地在說什麽競選的事,徐東豎着耳朵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他們在說什麽。
安靜兩秒,徐東看着一本正經作畫的人,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本來就閑不住,找到切入點,也就有理由和陸學林搭讪了。
陸學林愛好不多,閑下來就會畫畫消磨時光,此刻也不例外。
他很注重自己的隐私,平時畫的東西從不讓別人瞧見,所以他畫了什麽,畫功如何,他們誰也不知道。
徐東也沒那麽讨嫌,平時再怎麽鬧騰,也不會去偷看他在畫什麽。
“陸學林。”
徐東輕輕叫了一聲。
沒有得到回應,他又伸手扯了下陸學林的衣擺,變着法騷擾他。
陸學林停筆,側目掃了他一眼。
雖什麽話都沒說,但徐東從他那冷淡的眼神了悟出了一句:“有屁快放,沒事就滾。”
徐東側着身子面對着他,一只手撐在床上支着腦袋,問道:“他們幾個這麽興奮,是在讨論什麽?”
陸學林眼睛落在他的腿上,等徐東識趣把腿收回去後,他才回答:“不知道。”
徐東又問:“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那盧志強不是整天巴結你嗎,難道有什麽好事他不會跟你說?”
陸學林垂眸看着畫冊,譏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看不懂別人臉色?”
盧志強知道他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自然不會來煩他。
徐東撇了撇嘴,裝作沒聽到他說的這話:“那你問問他們。”
陸學林沒擡眼,只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
徐東繼續伸手扯他衣裳:“問問嘛,你快問問,要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今晚都睡不着覺,我要是睡不着,你也別想睡好。”
陸學林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扔了筆道:“你自己沒長嘴?”
徐東倒是想自己問,可盧志強他們幾個不見得會老實告訴他。
其實也可以出去問問其他宿舍的人,但他懶得從床上起來。
他張嘴想要替自己辯解,陸學林卻挪開目光,聲音微揚,對着宿舍裏其他人開口:“你們幾個在說什麽?”
聽到他的聲音,議論紛紛的人齊齊望了過來,臉上都帶着點震驚之色。
盧志強最先回神,聽到陸學林開口詢問,便站出來解釋:“也沒什麽,就是咱知青點原來的點長沈光明要調到公社去了,知青點要重新選點長了,陸知青你有興趣嗎?你要是想當的話,我們宿舍哥幾個肯定都是支持你的。”
盧志強有意和陸學林結交,見縫插針的拍他馬屁。
陸學林果斷拒絕:“不用,我沒興趣。”
知青點點長的作用就是負責管理這些知青的大小事務,調理知青之間的矛盾,時不時的還要跟大隊那邊彙報知青的日常工作,這樣一份苦差事,他若去給自己招攬過來,那純粹是吃飽了撐的。
一聽他不參與競選,盧志強心裏松了口氣。
這知青點的其他人他都沒放在眼裏,也就怕陸學林出來橫插一腳,現在陸學林沒興趣,他就能把心放回肚子裏了。
等他轉過身去和其他人繼續讨論時,徐東對着他的背影翻了好幾個白眼。
幹脆打了個滾,滾到陸學林身邊,和他擠在一塊,小聲嘟囔:“嘴上說着要支持你,我看他心裏是巴不得你不參加競選。”
兩人一個躺着,一個坐着,身體都要挨在一塊了,陸學林眉頭皺着往牆根靠了靠,道:“你離我遠點。”
徐東見他老毛病又犯了,啧了一聲道:“你又來勁了,我跟你說正事呢。”
因為水蛭的事,兩人關系有所緩和,徐東這個人最擅長蹬鼻子上臉,這幾天兩人處得還行,他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陸學林正打算刺他幾句,這時從外面進來個人。徐東瞧見後,也不覺得累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迎了上去。
“哎喲,硯池你可終于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宿舍有多沒勁。”
林硯池笑着說:“有這麽無聊嗎,不是還有陸知青在?”
徐東嫌棄道:“他在又有什麽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說兩句他就要生氣罵人,我才懶得理他。”
“是嗎?”林硯池挑眉道:“前幾天某人才跟我說陸知青很有趣,今天怎麽又變了?”
徐東聞言一笑:“此一時彼一時嘛。”他不欲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低聲跟林硯池談起了正事:“知青點要重新選點長了,你知道嗎?”
林硯池才剛回來,還真不知道這事。
徐東正想和他分享這個消息,想到這宿舍裏還有其他人,他止住話頭含糊道:“出去說。”
他們宿舍分了陣營,除了陸學林不站隊,其他幾個人都各自為營,搞了小團體,有些話不适合在宿舍裏說。
徐東跟陸學林一樣,對當點長這事沒什麽興趣,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性格莽撞,不适合幹領導人的活。
但他自己不當,肯定也不能讓盧志強他們那夥人當。
別看這點長是個芝麻大小的官,若盧志強有心使絆子,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要他說,這點長最好就讓林硯池來當。
他們兩個雖然跟盧志強他們不對付,但是在知青點的人緣還是不錯的,尤其是林硯池,風度翩翩,又溫柔又會說話,女知青那邊對他印象可好了,只要他去競選,票數肯定比盧志強高。
林硯池還有其他事情要做,點長競選這事他無心參與,深知徐東內心的擔憂,他拍了拍徐東的肩膀:“知青點還有那麽多人,我們對這事沒興趣,不代表別人沒有。那麽多老知青在呢,他盧志強想當點長也得看自己夠不夠格。”
聽他這麽一說,徐東也不擔心了:“只要不是他們那夥人,誰當我都支持。”
老知青趙志遠似乎對這事也很感興趣,徐東跟他關系處得還不錯,林硯池無心競選,徐東便決定大力支持趙志遠。
凡是跟他關系還不錯的,他都在背後偷偷打了招呼,希望他們都能給趙志遠投一票。
盧志強也不是吃素的,他家境好,又會鑽營,收買人心的辦法多不勝數,短時間內就有了不少擁趸,點長之位到底花落誰家,還真不好說。
趙志遠不如他財大氣粗,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農忙結束後,隊裏給這群筋疲力盡的知青們放了兩天假。
假是趙保國讓放的,他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對這些知青有很多抱怨,心裏還是心疼這些娃的。
知道大家這陣子很辛苦,等地裏的活沒那麽趕了,就做主給他們放了假。
幹完活回知青點的路上,一群知青結伴而行,一個個都商量着要用假期幹些什麽。
徐東和陸學林慢騰騰走在後面,走在前方的陳偉明突然回頭客氣道:“陸知青,明天志強要請我們去縣城下館子,你一起去嗎?”
這麽多人去下館子,那可得花不少錢,為了這點長之位,盧志強還真是煞費苦心。
陸學林還沒說話,徐東就搶着回答:“不去。”
陳偉明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在問你,有你什麽事。”
徐東道:“我替他回答,不行嗎?”
李建安“嘁”了一聲,鼻孔朝天道: “你倆什麽關系,人家需要你幫他回答嗎?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徐東擡手将陸學林摟進自己的懷裏,不顧他的抗拒,像親密無間的朋友一樣緊緊勾着他的胳膊,油腔滑調的對着李建安他們這夥人道:“我倆什麽關系還用問?難道整個知青點還有比我跟他更熟的人嗎?朋友,兄弟,好哥們,都可以用來形容我們的關系,知道他不想去,我替他回答,怎麽,不行嗎?”
陳偉明道:“你的好哥們不是林硯池,什麽時候陸知青也是你的好兄弟了?你什麽身份,他什麽身份,就會亂攀關系,整個知青點誰不知道陸知青最煩的人就是你,還好哥們,說出來恐怕也只有你自己信。”
徐東揣着明白裝糊塗:“也沒誰規定我只能有一個好兄弟啊,林硯池也好,陸學林也罷,我跟他們都是好哥們,怎麽了,不行嗎?”
察覺到身旁的陸學林火氣正在蹭蹭往上冒,徐東用力摟着他,低聲含糊道:“你現在給我點面子,私下我給你當孫子。”
陸學林嘴角微抽,差點被他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