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交易
交易
正值市場最繁榮的時候,外面查得嚴,跟譚峰一起來的人分兩撥守住了巷子的前後,有人叼着煙到路口放風。
跑是跑不掉的,孟清還在,反抗也要承擔風險,她以後還要在這裏做生意。
沉默之後,梁思原将那個瓶子接過來,“這樣就能一筆勾銷?”
譚峰沒說話,梁思原擡眼,“如果不能,那又有什麽意義。”
“你知道我不是什麽軟柿子,你從我身上讨不到好處。”他放低了聲音,視線定在譚峰身上,“當年到底是因為什麽,你們比我清楚,我不欠你們的。”
“你——”趙陽擡起的手被譚峰攔下來。
“你咽不下這口氣,想報複可以。”梁思原放下酒瓶,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放到幾步之外堆着的空箱子上,在譚峰怪異的眼神中,對他們兩個人說:“只要別讓人看出來,我保證今天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更不會有人追究。”
“但今天之後,你們再想找麻煩,”梁思原說:“吃虧的一定不會是我。”
“威脅老子,你他媽算什麽東西!”趙陽邊罵着舉起拳頭朝他頭上砸過去,而這次梁思原躲避的同時抓住了他的手腕,看似只是随手一壓,趙陽立刻叫起來,拳頭改變方向砸在了他身後的牆上,擦起一層血皮。
在邊上圍觀的兩個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砸斷了手裏的酒瓶,用斷口對着他,随時準備沖上去給自己的兄弟找回場子,局面卻被譚峰按住,讓他們去巷口等着。
趙陽手腕脫臼似的使不上力氣,疼得嘴唇直哆嗦。
梁思原仍是看着譚峰,“清算舊賬,一筆勾銷,這個交易,你到底做還是不做?”
譚峰沒說話,僵持後給了趙陽一個眼神,默許了這個條件。
趙陽恨他恨得牙癢癢,剛開始靠近還帶着防備,發現梁思原是真的不再還手時,手下便發了狠,連手腕的疼痛也忽略了,拳腳随着人的洩憤逐漸失了分寸,直到被譚峰拉開,看着一時難以站立的梁思原,才後知後覺地驚出一身冷汗。
“峰哥,就這麽放過他?”趙陽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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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他,你的檔案也消不了。”
“可也不能讓他這麽痛快。”
譚峰冷冰冰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質問,不這樣,還能拿他怎麽樣。
趙陽安靜下來,自己已經吃過苦頭,不想再背案底了,除了把他打一頓,他們确實沒有辦法教訓他,甚至今天這場單方面的毆打,他也不是完全沾光的,不過就是仗着人多,梁思原不想惹事。
心裏太憋屈,趙陽再感受不到一點報仇的快意,一腳将腳邊的瓶子踢到了對面牆上,裏面的啤酒炸開,濺到了他的褲腳上,一地白花花的酒沫。
譚峰看一眼低着頭的梁思原,确認他沒什麽大礙,拍了下趙陽,“走。”
一幫人零零散散地從不同的路口離開,梁思原靠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才扶了牆慢慢起身,拍掉身上的灰,走到那堆箱子旁邊,拿了外套穿上,努力調整好呼吸,往孟清的攤位前走去。
他心裏不安定,譚峰大概還好一點,但以趙陽的脾氣,再遇到還是不會收斂,這樣一時求全,終歸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當年譚峰他們找上他,梁思原從來也沒問過原因,平時小打小鬧,校服髒了破了,受了點小傷,何菁只是罵他幾句,讓他離那些人遠一點。直到那次梁思原參加完比賽回來的路上,趙陽找人把他騙到了一個沒人看守的廢品收購站。
矛盾到底是怎麽升級的,年歲過去,記憶早已淡化,只記得當時到處都是玻璃和爛鐵,他在混亂中搶到了一把折疊刀,是趙陽帶過去的。
沒人覺得他真的敢動手,趙陽撲過去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卻沒想過人在應激之下早已沒有了思考的能力。
刀尖劃破了他的肚子,而梁思原死死地抓住了他,怎麽都不肯放手,是譚峰帶着怒火和驚懼趕到,挨了他一個瓶子後,用暴力将兩個人分開,頂着滿頭的血把趙陽送到了醫院。
醫院報了警,事後檢查,刀刃劃得淺,趙陽身上那道口子只是看着吓人,他們幾個加在一起反而沒有梁思原傷得更重。
何菁趕到醫院時,梁思原的骨折才剛簡單固定好,人還在恍惚之中,見了她站起來,沒來得及張口就挨了一記巴掌。
急診室裏鴉雀無聲,他下巴上縫好的傷又裂開,血一直沿着脖子往下淌。
就是那一刻,譚峰意識到他們惹錯了人,在事情處理階段一直積極配合道歉賠償,而何菁不肯讓步,一分錢也不要,就是要追究他們的責任,最後翻出過往種種劣跡,給了兩個人一個七個月,一個四個月的拘役。
也就是這件事,讓他們母子一個更敏感,一個更叛逆。
“小弟。”孟清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梁思原定神,被孟清抓住了手臂,“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欺負。
梁思原垂眸,看到孟清皺着眉頭,正在檢查他身上是不是有受傷的地方。
“你為什麽會覺得他們欺負我?”梁思原躲了一下,面上微帶笑容。
“壞人想欺負你還要什麽理由。”孟清沒有放松,“我難道真的要相信他們是請你去喝酒嗎?”
梁思原默了默,“也未必他們就是壞人。”
“他們是不是我不知道,可你我是了解的,你們之間有矛盾,總不能是你先挑的頭。”
“清姐。”梁思原胸口發悶,看她一臉擔憂的樣子,輕輕笑道:“真的沒事,只是一點誤會,說開了就好了。”
孟清不信,梁思原說:“我們都這麽大的人了,總不能還抓着初中那點雞毛蒜皮不放吧,多幼稚。”
“那他們找你……”
“有些話不好當着人講。”梁思原笑着說:“所以想喝點酒再說話的,但你還在等,我拒絕了,他們覺得沒意思,就讓我走了。”
孟清的懷疑未消,找不到證據,被他糊弄過去,本打算直接收攤離開,梁思原卻堅持把最後幾份賣完。
騎車回去的路上,孟清坐在後面一直沒出聲,走過半途,側身說了句什麽。
梁思原沒聽清,回過頭,孟清卻不肯再說了。
回到家,梁思原還想問,孟清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只是覺得,你媽媽也許一直都錯怪你了。”
言語遲疑,斟酌再三,喉音微啞,“為什麽?”
孟清搖頭,只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翻湧的心緒難以寧靜,梁思原從她家裏離開,站在門口很久,一身的疼痛才慢慢回流,髒腑好像糾結成一團。
他擡手捂住腹部,深深地呼吸,勉強回到家脫下衣服,對着鏡子看了一眼。
經過時間的發酵,這會兒身上開始泛起一片片的瘀腫,後腦被趙陽磕的那一下也腫了起來,讓他有些頭疼。
用冷水稍微沖了一下,梁思原下樓去找藥時發現噴霧已經用完,想到明天還要陪孟清去夜市,躺了一會兒還是爬起來出了門。
胡同外不遠處就有一家藥店,梁思原買了一瓶噴霧,又在店員的介紹下拿了點活血化瘀的藥,正付錢的時候,身後的門打開,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沒在意,那人卻站到了他身邊,看到櫃臺上的藥,“大晚上的出來買藥,有傷?”
梁思原一頓,轉頭看去,對上那道審視的目光。
“陳警官。”梁思原緩聲,拿過櫃臺上的袋子,“只是一點小磕碰。”
“小磕碰買這麽多。”
“有備無患。”梁思原道:“您這麽晚過來,是有案子還是?”
陳威從兜裏摸出煙,叼上了又想起了這是在藥店,別在耳後說:“最近上火,買點金銀花泡水喝。”
“是藥三分毒,陳警官還是先找大夫問清楚內因到底是什麽,免得一番努力下來不對症,再喝出點別的問題。”梁思原笑了下,腦中閃過兩年前在車站遇到孟清的樣子。
“沒看出來。”陳威瞥他一眼,“小小年紀,說話這麽毒。”
“沒有,只是想提醒您保重身體。”梁思原說:“金銀花性寒,您平時工作忙,恐怕三餐也不會很及時,脾胃虛的話,喝這個容易加重身體的負擔,有害無益。”
“你還懂這個。”陳威看着他,“看來你對你家裏還是有所隐瞞,你的聰明也沒全用在畫畫上。”
他意有所指,梁思原腳步停下。
陳威還是讓店員去拿金銀花,在這個間隙,說了一句:“雖然時間久了,但許忠那個案子,嫌疑人一直沒找到,我還想等你回來提供點線索,沒想到你比我們還忙。”
“您現在需要我配合嗎?”梁思原看向他。
“當時許忠是被人擊中下颌,第一時間就喪失了抵抗能力,一般人很難做到這一點。”陳威轉眼,“我沒弄錯的話,你應該練過散打和拳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