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選擇 別來幹涉我
第48章 48 選擇 別來幹涉我。
像是同時刮過一千塊黑板, 令人不寒而栗的刺耳聲音重重疊疊、一浪高過一浪,這是黑暗神書捉摸不定的狂笑,“哈, 你以為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如此趾高氣揚的話語并沒有讓塔米斯慌張, 反而使她更加平靜, “那你為什麽說這麽多?”
激将法不起作用, 黑暗之書的笑聲漸歇,“既然如此,玩一場游戲如何?以靈魂作為賭注——”
然而塔米斯沒有等黑暗之書說完, 她波瀾不驚地對它說:“你要是無聊,可以去玩沙子。”
她說這話倒是真的發自真心, 但這誠懇的建議或許刺痛了黑暗之書的自尊。在沉默了幾個呼吸之後, 黑暗凝成的怪物自周圍浮現, 它們有着類似狼的相貌, 但身軀如煙似霧,無時無刻都在翻湧, 它們的體內空空如也, 僅由黑霧勾勒出四肢和頭顱的形。
獸群嘶吼着迫近, 有如實質的液化霧氣從猙獰的獠牙下淌落。在團團包圍中, 塔米斯看見獸群後溶洞的幻象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影子的輪廓泛着一層朦胧的光, 因而能夠判定它确是人形。
他看着她, 裂開嘴, 大大地笑了。
如同一團濃霧般升騰而起,第一只狼高越至半空,向超塔米斯撲殺而去。它的利爪劃破空氣, 霧氣凝成的面容猙獰,張開的巨口足以吞下塔米斯的整個頭顱。
在鬥轉之間,她從包圍圈中躍起,身體和騰空的霧狼擦肩而過,刀光如電!她穩穩落地,沖向那個影子,對于在空中被切成兩半漸漸消散回霧形的巨狼不看一眼。在她沖出去之後疑似黑暗之書的黑影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這樣的情形重複了好幾次:模樣駭人的猙獰怪物出現又死亡,黑暗之書永遠在外圍若影若現,即将接近時,它就消失了。
塔米斯的眉眼冷了下來,“滾出來,面對我。”
回應她的是一陣刺耳的笑聲。
塔米斯心情漸漸躁郁,黑暗之書無疑是在以她的無用功取樂,而她在只想着追擊的情況下,落入了它的圈套。
她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低頭看向手中的刀,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刀的模樣她很熟悉,在刺客聯盟,所有的學徒進行刀術訓練時都用這種武器,這也是她最為熟悉的武器之一,幾乎不用思考就能脫口而出它的長度和重量。如果這種武器出現在這裏,而它能夠斬破敵物……
一個猜想在她腦中成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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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的怪物出現後,她不閃不躲,直面獸群!霧狼露出尖牙,咆哮着沖向她,狼吻近在咫尺,幾乎已經快要舔舐到她的眼睛,但她仍毫不動搖。下一刻,它們的動作侑然定格,在沒有收到任何攻擊的情況下,狼群在她眼前煙消雲散。
凡是與我為敵的,無形之體應化為有形,有形之物則無處遁逃!
灰色的濃霧蒸騰,一點寒芒刺破霧氣,塔米斯用刀把霧氣後的黑影死死釘在原地。
“怎麽不繼續跑了?”她冷冷說。
黑影居然真的就是個由霧構成的影子,霧氣镂空構成了它再簡單不過的五官線條,像是老舊的顏文字表情或者島國偵探動畫裏的黑衣人。塔米斯的刀穿過它的身體,其實就是穿過了霧。
本來這是能夠輕易掙脫的攻擊,但是黑暗之書卻動彈不得,它盯了那把刀幾秒。
“不錯,不錯,”它語氣歡快,要不是行動受限,估計還能再鼓個掌,“居然這麽快就學會怎麽操縱這裏了。”
“這裏是我的世界,輪不到你來耀武揚威。”塔米斯冷着臉。“酒神因子在哪兒。”
“你确定現在要談這個?立下制約、斬殺一切有形和無形之物,如此強大的力量,你難道不心動嗎?我可以告訴你如何在現實使用這些力量。”
塔米斯完全沒有聽從它的誘惑。
“別轉移話題,我根本不在乎你是個什麽玩意兒、有什麽用。”她的語氣很平靜,眼神卻兇狠異常,“但是,別來幹涉我,我想做的事情,我自然會去做。別動我的東西。就算是我不喜歡,也不配別人去動。”
也不知道是因為被這話震到了還是怎麽的,黑影的身體扭動了一下,它盯着她,不說話了。
然後,它空洞的嘴角,一點一點向上掀起,構成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黑霧在漸漸變為灰白,化作灰白色的輕煙,像是老舊的照片似的褪色。塔米斯心頭一緊,随後反應過來不是黑霧在消散,而是頭頂有一道光線在飛速逼近她。塔米斯想起在上一次的黑暗中,是酒神因子這樣把她帶出來。
在劇烈的光芒中,黑影漸漸消散了。
光芒離去之後,一切都恢複黑暗和寂靜,黑影還躺在地上。但很快,深邃的夜色褪去,周圍展露出平凡的房間模樣。窗外,雪山頂着漫天的星辰,閃爍着點點銀輝,月光照亮了淡雅的牆壁和家具。黑色的霧氣漸漸從黑影身上褪去,露出它本來的模樣。
酒神因子翻身而起,身體微微發抖,仿佛從那充滿魔力的黑暗中掙紮着爬出來。他緩緩地站起來,霧帶從他的身體散發出來,仿佛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幾縷霧氣在他的腳下凝結成先前的霧狼,但此時不再具有兇狠和邪惡的氣息,反而像是一些頑皮的小貓一樣,趴伏在他腳邊,咕嚕咕嚕地發出低聲的叫聲。
酒神因子眼中閃爍着神秘的光芒,他托舉起一只霧狼,看着它空洞的眼睛,他微微一笑,虎牙如鯊般鋒利,“她真可愛,是吧?”
*
人類普遍認為光明是安全、充滿希望的,但這次撞向她的光明卻一反直覺。塔米斯覺得自己墜進了無邊的膠質海洋,思維也陷入混沌,感覺自己将被這股強大的光芒吞噬。。
這時候,在她昏昏沉沉的腦子裏出現的,或者在她眼前掠過的,都是些朦朦胧胧的意念和捉摸不定的形體,它們跟種種稀奇古怪的意念和轉瞬即逝的印象摻和在一起,不一會兒,這一切都消失了,頭腦和眼睛這才漸漸恢複原來的感覺。
她勉強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冰冷的、有着銀色管道和灰色附件的儀器裏,穿着白袍的醫生滿臉欣喜地湊近她,手中握着一支針頭,“你醒啦?”
儀器散發出冷氣、醫生快速呼吸,但她只注意到了一團有着人形輪廓的黑影,在醫生後面,倚在牆邊歪頭看她,沒有任何聲音和動作,只是一片寂靜和神秘。。
她眼神一凝,瞬間暴起。醫生沒反應過來的驚訝表情幾乎是慢動作在放映,但一股力量把她輕而易舉定在原地,夜枭的手指像鋼鉗一樣緊緊抓住她的肩膀,他站在她的身後,塔米斯可以感受到他強壯有力的身體和烈酒酽洌的氣息。她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人有多高,她的個子只到他的胸口。現在,這個有着巨大壓迫感的男人俯下身,貓頭鷹面具和她的視線高度持平,認認真真地端詳着她試圖發動攻擊的方向。
那裏只有一堵雪白的空牆,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你看到了什麽?”他問。
黑暗之書幾乎是她想要動手的一瞬間就不見了。塔米斯喉頭滾動,她別過頭“沒什麽。”
空氣中彌漫着獨特的味道,像是一種混合了化學物質和清新劑的氣味。她這時候才後知後覺身處一間醫學實驗室,四處放着一些醫學儀器和設備,吸氧機、心電圖儀、注射器、塔米斯對其中一些并不陌生。牆壁和地板都是雪白色的,像是剛剛經過消毒的一樣幹淨。塔米斯幾乎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穆傑諾島。
夜枭能感受到她的身體僵硬了。
見她恢複了意識,一旁的醫生伸出手,“我看看……”
耳邊充斥着機器嗡嗡的聲音,房間的燈光刺眼而刺耳,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撕扯着神經。塔米斯正處于應激狀态,幾乎是下意識想要反擊。
但夜枭牢牢握着她的手腕,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服,被緊握的地方微微疼痛,她能感覺到他的手套傳來的涼意,在黑色手套的對比下,她不知什麽時候換上的白色病服看上去真是異常刺眼。
醫生神色如常,對于患者的不配合顯然是見得多了。他小心翼翼地端起她的手掌,她的掌心濕漉漉的,似乎是出于緊張而産生的汗水。醫生盡可能用輕柔的語氣說道:“放松力氣,我只是想檢查一下你的手。”
塔米斯這才發現她的手緊捏成拳,正在不住顫抖。醫生的手在她的小臂肌肉上又按了幾下,像是細小的蛇形纏繞在她的皮膚上,試圖探索着她的脈搏和血管。要不是夜枭正捏着她的手肘,她一定會忍不住給醫生兩拳。
“肌張力障礙……嗯,你有家族遺傳病史嗎?”醫生問。
家。
精準踩中雷點。
塔米斯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壓制驟然升起的暴怒,她從牙齒縫裏生硬地擠出一個詞“滾。”
醫生看了一眼夜枭,然後默默退出房間。
門外的走廊裏空蕩蕩,只有紅角鸮和灰雕鸮在守着。紅角鸮黏在牆邊,雙手插兜,百無聊賴地嚼着泡泡糖,腮幫子一動一動。灰雕鸮則看着手機,瞳孔裏倒映出屏幕上五顏六色的光,手指靈巧地滑動着……他又在默不作聲地玩消消樂。這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
紅角鸮有時會想,小灰的生活除了工作還剩下什麽呢?也許只有消消樂了吧。那要是有一天老板把他炒了鱿魚、或者世界上所有的消消樂app都不複存在,那小灰要怎麽辦啊?
倒也不是說沒了這些就活不下去,但是…要是一個人僅有的幾樣東西都被剝奪,那該有多痛苦啊。
看到醫生走出門外,灰雕鸮迅速收起手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