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标記
第0015章 标記
岑諧直接擡手接住了應逐砸過來的VR眼鏡,放到一旁。然後雙手乖巧地放在膝蓋上,眼睛睜得很大,有些局促地看着他。
應逐吼完這一句,看着岑諧可憐巴巴的樣子,有點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
岑諧也不知道說什麽,他這會兒表面上看着平靜,其實心裏已經在哀嚎打滾了。
以前的那個自己到底在幹什麽?他為什麽能這麽丢人?他為什麽要在應逐面前出這種洋相???
應逐慢慢冷靜下來,閉上眼思考。那些失去的記憶,到底是什麽?
過往浮生像疾馳的車窗外閃爍的樹影,瘋狂地倒退。它們去哪了?它們到底是什麽?
如果不是無意間發現了第一張記憶卡,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世界被戳破了一個洞,那些屬于他的記憶融冰一樣消失,成水,又蒸發。
空氣像是凝結了,只剩下牆上挂鐘的走針聲。
許久後,應逐睜開眼,看向岑諧,發現岑諧也在看着他。
對視、沉默、呼之欲出、欲言又止,最終無可言說。
記憶卡內的世界像一個密洞,他們在裏面抵死纏綿,粘膩地交.歡,然而回到現實中後,兩人之間只剩茫然。
岑諧取下分流器上的記憶卡,看上邊的編號。
他的人在監視那個男beta的時候,拍了他與人交易時的照片,照片放大可以看到記憶卡上的編號。岑諧根據手機上存的照片,很快就确定了賣出這張記憶卡的那個上層賣家。
岑諧叫來陳九,交代他立刻把這幾個人的信息全部整理好交給他。
陳九應了下來,又聊了幾句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拉開門,看到周楠站在門外。
周楠是個alpha,以前是迦南會的一個中層幹部,後來成了岑諧的入幕之賓。
陳九不怎麽喜歡周楠,總覺得他不太安分,他也不信一個alpha會甘願當一名無權的男寵。
周楠沖陳九笑了笑,就越過他進了屋。
應逐看着進來的人,認出這個alpha就是自己第一次來會長樓找岑諧時,離開前在車上看到的那個。
此時又見他能在岑諧這裏自由出入,陳九也沒攔他,應逐就知道這個alpha和岑諧之間肯定存在着超越上下級的關系。
他看了周楠一會兒,又淡漠地移開了視線。
“會長。”周楠打完招呼,有點沒規矩的走到岑諧旁邊的位置坐下:“你有客人?”
岑諧嗯了一聲,就沒再理會他了。fq期之外的時間他從沒找過周楠,都是周楠主動來刷存在感。
桌上還放着那堆應逐帶來的記憶卡,周楠看到了,問:“怎麽這麽多記憶卡?”
應逐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岑諧。
岑諧長得太好看,好看到了他這種程度,已經可以打通全人類的的審美觀,是六種性別都欣賞得來的那種長相。
這樣的omega,身邊沒有alpha才奇怪。
應逐收回視線,把桌上的記憶卡全部都收起來裝好。
周楠在這裏,讓岑諧莫名心虛,轉頭對周楠說:“我這裏有正事,你先走。”
正事兩個字,直接把周楠隔絕在外。岑諧有自己的規矩,誰上了他的床,誰就不能再替他辦事,他将兩者分得很清楚。
色令智昏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只是昏的不一定是掌權者,而是底下人。岑諧自己能做到不徇私,但是手底下的人未必不擔心周楠在自己耳邊吹枕頭風。
為了避免周楠打着他的名號在外面作威作福,岑諧早早就将他從迦南會的職務中剔除了。
現在周楠頂多就是在自己這裏領點零花錢,別的就不用想了。
周楠站起來:“那我待會兒來找你。”
岑諧蹙眉:“你沒事兒老往我這裏跑什麽?”
他言語間頗有一種要撇清關系的意思,餘光忍不住去瞟應逐。
應逐不想再聽下去,起身走到窗邊。
把周楠打發走後,岑諧走到應逐身後,張了張嘴:“他就是,我來fq期......”
“不用跟我解釋。”應逐開口打斷,轉身看着岑諧,他心裏确實有一股氣,但他有點分不清是因為這個周楠,還是因為岑諧這種明顯在顧及自己心情的态度。
好像他們有什麽明确關系似的,好像自己會因為這種事吃醋似的。
他又問:“用得着解釋嗎?我們什麽關系?”
他表情很冷漠,說的話更是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岑諧臉上。岑諧覺得自己着急忙慌想要解釋的姿态顯得十分可笑,于是他冷笑一聲:“我們什麽關系,操來操去的關系呗。我只是跟你介紹,又不是解釋,你急什麽?”
應逐瞳孔顫了一下,眼中暗含怒火。他撇開臉,低頭看腕表上的時間,轉身離開。
岑諧臉上像是結了霜,看着應逐的背影,沒攔他。
陳九很快就拿了資料過來,那幾個人的基本信息都打印出來了,姓名、職業、住址、聯系方式全都在上面。
岑諧的謹慎姿态在無意中與應逐的作風契合,跟應逐買記憶卡時的做法一樣,他沒有讓手下察覺到他真正要找的人其實只是這幾人的其中之一,也沒有讓陳九撤回監視其他幾人的手下,不然唯一剩下的那個太打眼了。
等陳九走後,岑諧回了卧室,然後才從幾份資料中拿出其中一份看了起來。
李慶長,工廠工人,27歲,男性beta。
看了一會兒,岑諧把資料随手放到一旁,就去浴室洗澡了。他打算明天親自去找這人。這種事他不可能交給手下去做,只能自己出面。
方式方法還要再想想,迂回還是硬來。
洗完澡出來,岑諧看到周楠在他卧室裏,正歪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
岑諧擦着頭發,蹙眉:“你怎麽在這?誰放你進來的?”
周楠:“沒人攔我就進來了,你的客人走了?”
岑諧有點煩,沒搭理他。
不知道手下那些人怎麽想的,周楠不過只是上了幾次他的床,就默認他可以不用守規矩了。
omega給人的刻板印象太重,即使是到了岑諧這個位置,仍然無法完全避開這種社會上對omega的刻板印象。
omega軟弱又多情,總是要依附alpha的,身體給了誰,心就屬于誰。
簡直可笑。
岑諧走到卧室的酒櫃前,打開櫃門取了一瓶酒,擰開倒了一杯。
周楠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在他後頸處磨蹭。
岑諧頭也不回,直接反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推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碰我的脖子。”
他轉過身來,靠在吧臺上,輕晃手裏的酒杯說:“我不喜歡不聽話的狗。”
周楠臉色刷得一下就變了,岑諧平時對他雖然也冷淡,但是沒有這麽刻薄。
岑諧不對他的情緒負責,拿着酒杯準備去書房,邊往門口走邊說:“在我回來之前離開我的卧室。”
周楠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眼中的戾氣才顯現出來。
他在屋裏掃了一眼,視線停頓在桌上的幾份資料上,發現有一份是單獨挑出來的。這個細節讓他若有所思,好像之前在門口是聽見岑諧跟陳九交代,說到什麽記憶卡交易的,還說要什麽幾個人的資料。
周楠看着那份資料上的聯系方式,陷入了沉思。
岑諧一直到十二點多才從書房回到卧室,周楠已經離開。他酒喝到微醺,進屋直接倒頭睡下,一覺到天亮。
睡醒起來,岑諧就直接找李慶長去了,迂回個毛線,沒那個心情。
岑諧驅車來到李慶長所在的工廠,一直守到工廠下班,陸陸續續有人往外走。
岑諧很快鎖定了李慶長,不高不矮的身材,毫無記憶到混進人群就難以辨認的平淡長相,大部分人共用的馬喽氣質。
在現實中見到讀取過自己記憶的人,讓岑諧感覺很怪異。再想到這個人通過讀取自己的記憶卡,體驗過上應逐的經歷,這種怪異就變成了被戴綠帽子的憤怒。
慢慢驅車跟着對方,直到一個僻靜的小路。車開不進去,岑諧把車停在路邊,再度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一個小巷的巷口,岑諧加快腳步到李慶長身後。
李慶長吓了一跳,還以為遇到搶劫的,不敢反抗,直接被岑諧擄着進了空無一人的小巷。
李慶長的普通使他擁有一種不具威脅感的溫和,這個beta渾身上下确實沒有什麽特別的,很難不讓岑諧對他降低警惕性。
他把李慶長堵在角落,說:“別怕,就是找你有點事兒。”
李慶長看出岑諧是omega,但是omega作為社會地位最低的性別,很難擁有岑諧這種自如挺立的氣質,因此他判斷岑諧級別不低。
他問:“你想幹什麽?”
岑諧問他前幾天賣出的那張記憶卡的來源,他沒忘記處理自己的聲音,特意換了一種聲線,因為昨天讀取的那張記憶卡裏有自己的聲音。
他的機敏和謹慎也和應逐如出一轍。
李慶長做思索狀,回憶了一下:“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買來的,那人就在附近工廠上班,副業就是倒賣這種限制級的記憶卡,手上有不少。”
岑諧讓他打電話給那人。
李慶長倒是也配合,估計知道反抗沒用,拿出手機給那人打電話。
“哥們兒,上次我從你那買的那種記憶卡,你手裏現在還有嗎?”
“就那個,雙O的。”
“現在方便嗎?”
“好,我......”他看了眼岑諧,說:“我現在過去。”
岑諧看着他挂了電話,問了約定的地址,就在附近工廠的一個廢舊倉庫。
限制級的記憶卡說到底還是違法物品,所以交易的時候都會選擇避人的地點。應逐和那個男beta交易,也都是在咖啡館的包廂裏。
岑諧得到了地址和那個人的大概信息,就看着李慶長,一言不發。
李慶長後背發涼,開口道:“我......我現在帶你過去?”
“不用。”岑諧還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說:“轉過身去。”
李慶長睜大眼睛,看着他沒動。
岑諧笑了聲:“把剛才這段記憶轉讓給我,就當今天沒見過我。”
李慶長吞了吞口水,高等級omega的壓迫感讓他無力反抗,只能照辦。
人工海馬體的開啓和關閉都由意念控制,已存有數據的記憶可以轉讓給他人,但不能自行删除。
轉讓和提取出的記憶,不僅人工海馬體中不再存有數據,就是本人的天然記憶也會随之一起消失。
岑諧又說:“哦,還有,你讀取那張記憶卡的記憶,也轉讓給我。”
如此一來,李慶長就不會記得上過應逐的感覺了,這讓岑諧心裏稍微舒服了點。
同時他也在心裏決定,回頭要找到所有讀取過自己記憶卡的人,把他們的記憶一一消除。
李慶長照岑諧所說,面向牆壁,背對着他把記憶轉讓了。
岑諧接收到後,直接一個手刀劈到李慶長的後頸,他便被抽了力似的,軟軟地倒在地上,昏迷了過去。
這一手刀估計會讓他睡上半個小時,等他醒來也不會記得有關自己的事。岑諧看了他一眼,轉身從小巷出去。
回到車上,岑諧拿出手機,遲疑着要不要給應逐打電話說一下目前的情況。猶豫了一會兒,他又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還是算了,兩人昨天分開時并不愉快。
岑諧把頭抵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其實他現在心裏有一個猜測,他和應逐可能戀愛過。
這幾張記憶卡的內容雖然除了做還是做,但是他能感受到萦繞在兩人之間有一種類似溫情的東西。而且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他那時候應該是很信任應逐的,最起碼他當時肯定能在應逐那裏感受到包容和安全感。
否則自己不可能在他面前那麽沙雕......
又想起小飛棍,岑諧忍不住用頭撞了兩下方向盤。
還是覺得好丢人。
坐直了深吸口氣,岑諧啓動車輛,打開導航看了幾眼,确認了李慶長所說的倉庫的位置,邊驅車朝那個方向去了。
陳九人外面辦事,手機有短信進來,他拿起來看了眼,微微蹙起眉。
手機上是他派出去監視那幾人的其中一個手下傳回的照片,這人是監視李慶長的。衆多照片裏,有一張是李慶長昨晚站在街角跟人說話的畫面。
那個背對着鏡頭的人身材高大,應該是個alpha。重點是,陳九覺得這個背影很眼熟,有點像周楠。
周楠為什麽跟這個李慶長接觸?
陳九雖然不知道岑諧為什麽要監視這幾個人,但也直覺這事要跟岑諧報告,便撥了電話給他。沒打通,說不在服務區,于是他又去了會長樓。
穿過施工現場,陳九往裏面走去,迎面遇到有人出來,他拽住人問:“會長在嗎?”
那人回答:“出去了。”
陳九蹙眉,沒有停留,轉身離開,突然又停下,轉頭問:“周楠呢?”
那人回答:“今天沒看到他。”
陳九思考了兩秒,拿出手機打周楠的電話,和岑諧的手機一樣,不在服務區。
應逐手機響起時,正在去往厄舍監獄的路上,他坐在後排,接起這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接通後,那頭語氣焦急道:“應議員,我們會長可能出事了。”
應逐聽出是陳九的聲音,打手勢讓司機把車在路邊停下,又讓司機下去,等車內只剩他一個人了,問:“怎麽回事?”
陳九把情況跟他說了,又說:“我現在帶人過去,但是......”
應逐知道他想說什麽,如果岑諧真的中了周楠的圈套,周楠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标記岑諧。被标記的omega會完全臣服alpha,一旦岑諧被标記,那他就會變成完全聽從于周楠的人形武器,S級的人形武器。
這就是陳九不惜求助于自己這個外人的原因,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局面,那麽就只有同為S級的應逐能夠應付。
應逐很快就抓住了整件事的重點,岑諧的處境,陳九的擔憂,事情的走向,以上種種瞬間在他心裏過了一遍。
他直接問:“岑諧現在在哪裏?”
陳九:“會長電話打不通,我估計那個地方有信號屏蔽器,我只能提供他信號消失前最後所在的地點,他現在應該就在那附近。”
應逐:“好,發給我。”
挂完電話,應逐很快就收到了陳九的短信。他看了一眼,距離自己這裏不算遠,是一片工業區。他下車,繞到車前拉開駕駛座的門,對司機丢下一句:“自己打個車回去。”
說完,應逐跨進車內,駕駛着車輛掉了個頭,疾馳着往那片工業區的方向趕去。他開得很快,心裏十分焦急。
S級的實力确實不容小觑,面對面也沒幾個人能傷到岑諧,可再厲害的人也怕暗算。
工廠倉庫。
岑諧順利見到了李慶長嘴裏的那個人,是個低級別的omega,自己要對付他可以說是降維打擊。岑諧并不打算付諸于暴力和恐吓,他更傾向于和平方式。于是撒了個謊,說李慶長臨時有事,自己過來替他拿記憶卡。
那人看起來沒起疑心,把記憶卡給了岑諧,并遞上VR眼鏡,說:“你試讀一下,別回頭又說有問題,我這裏不退貨的。”
岑諧沒想那麽多,接過來插好記憶卡,戴上VR眼鏡開始讀取。
不過幾秒鐘,岑諧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猛地一彈,失去了四肢般滾到地上,手腳扭曲地抽搐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這人給他的是一張,被虐殺的人,生命的最後一刻,被活活疼死的記憶!
這個記憶主人死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四肢被砍掉,舌頭被拔掉,眼睛被剜出,耳朵被割掉。求救無門,只能在劇痛和絕望中哀嚎着死去。
岑諧被對方強烈痛苦的感官沖擊,感受到瀕死的絕望的同時,覺得自己也跟記憶主人一樣沒有了四肢,一時間喪失了對身體的掌控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沖出他的喉嚨,撬開他的牙關和嘴唇。難以忍受的劇痛在神經末梢疾馳,岑諧感覺自己像是真的瞬間被切割成數塊,屍塊不停發出滲人的尖叫。
周楠從暗處走出來,走到岑諧身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圈在懷裏。岑諧四肢失控地抽搐着,已經痛到叫不出聲,只有牙關在不停輕顫。
周楠湊到岑諧從不讓他碰的後頸,對着他的腺體狠狠咬了下去。注入足夠多的alph息素之後,他才松口放開岑諧,起身從口袋裏掏出腺體鎖。
咔嚓———給岑諧扣上。
應逐在附近探查了一圈,終于通過精神類異能者那超乎常人的直覺找到了這個倉庫。倉庫裏有好幾個人,都是周楠集結來的,每個人都配了槍,果然是一場有預謀的反叛。
應逐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周楠腳邊垂着頭發抖的岑諧,臉上神情瞬間冷結成冰。
周楠看到應逐臉上冰冷的怒氣,扯出一個森森的笑。
“來晚了,我已經标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