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後背
第0013章 後背
兩人說着不想生孩子的話,非常應景的,不遠處就傳來了小孩兒的哭聲,還夾雜着大人的喝罵,是從施工隊那邊傳來的。
應逐和岑諧對視一眼,停下交談的話題,一起起身走了過去。
會長樓的門口有一小片空地,原本是個花壇。戰後政治班子還沒配全,城市綠化行政部門至今還沒有建起來。西區好一些,富人多,需求總是最先被滿足的。
相比之下,東區很難看到整齊優美的綠化。
工頭看着走來的兩人,臉上連忙堆了笑,指着自己旁邊的那個小孩兒說:“吵到兩位了吧?沒什麽事,就是這個小孩兒在這胡鬧,影響我們幹活。”
小孩兒才五六歲的樣子,哭唧唧的,揉着眼睛,細聲細氣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胡鬧。”
工頭轉頭換了副表情,呵斥他:“站在這不走,我們怎麽幹活?這麽多機械,碰着你怎麽辦”
岑諧還記得這個小孩兒,不知道誰家的,經常在街上晃蕩,上次自己還給了他一個桃。他問小孩兒:“人家要幹活,你不上別的地方玩去,在這裏做什麽?”
小孩兒指着花壇旁,給岑諧看。
岑諧看過去,那裏有一株剛破土而出的小嫩苗,外面還歪歪扭扭圍了一圈樹枝。他蹙眉問:“這是什麽”
小孩兒怯怯的,回答:“桃子。”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應逐也想起來了,自己第一次來會長樓那天,看到一個小孩兒在這裏刨土,埋桃核。居然都發芽了。
工地上運送鋼材水泥什麽的,正好要經過這片空地,人來車往,踩來壓去,這棵發芽沒多久的小苗肯定活不成了。東區沒有什麽像樣的綠化,因此顯得這一株孱弱的幼苗特別珍貴。
岑諧看了有點動容,想說什麽,他轉頭看向應逐,但又打住了。
雖說是幫自己修屋子,但是出錢又出人的是應逐。雖說這樓本來就是應逐炸的,但也是因為自己幾次要暗殺他。雖說自己暗殺他是因為……
反正不管怎麽說吧,他和應逐現在根本算不清誰欠誰更多了,但是就眼下,确實是應逐出錢出人,自己不太好幹涉人家的進度。
應逐注意到了岑諧的視線,不等他對自己開口,微微偏頭對工頭說:“把傳遞路線改一下,繞一繞。”
工頭有點為難:“那原定的工期要遲兩天。
應逐點點頭:“沒事。”
工頭見應逐都發話了,便也不再說什麽,跟傳遞物料的人商量去了。
小孩兒也高興了,啪嗒啪嗒跑到遠處,拎了個水桶回來給小苗苗澆水。
轉眼就到了中午,岑諧看了眼時間:“吃飯去吧。”
東區沒有什麽好飯館,居民消費能力有限,高檔餐廳在這裏經營不起來。岑諧開着車,載着應逐七繞八繞,來到一家看起來比較像樣的飯店。
吃飯的時候,岑諧說到正事:“那個男beta賣家,我的人這幾天一直跟着他。把每一個賣記憶卡給他的人都記下來了。但是具體是哪個,還要等他再找上你的時候,你看了記憶卡的內容才知道。”
應逐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岑諧想了一會兒,又說:“其實現在就可以控制住那個男beta,直接讓他打開自己人工海馬體數據,把他把之前和別人交易時的記憶全部調出來。”
這個辦法應逐也想過,他分析道:“可要是對方也像我一樣遮着臉,這個辦法就沒用了。再把人吓着了,線索可能就斷了。”
岑諧點點頭,目前這個辦法确實是比較保險,就是多等幾天的事。然而他看着應逐,有點欲言又止。
應逐發現了,主動開口問:“怎麽了?你想說什麽?”
岑諧:“不知道記憶被分成了多少段,我們怎麽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找齊了呢?”
應逐:“這東西就像一個拼圖,到時候把所有記憶卡都拼在一起,如果能夠銜接上,那就說明已經找齊了。”
岑諧哦了一聲,還是直直地看着應逐,片刻後又:“哦!”
“......”應逐蹙眉:“你還有什麽想說?”
岑諧:“我在想,一張記憶卡只有幾分鐘,再想想整體時長,這樣算下來,最少得有二十多張記憶卡吧。”
保守了。應逐心想。
雖然不知道岑諧怎麽會對自己的“整體時長”有具體的概念,難道因為之前說的什麽omega持久度比alpha還強的這個前提,由此岑諧推斷出自己至少一個小時以上?
但是應逐根據自己讀取的前三段記憶可以知道,時間是從白天跨越到了晚上的,所以記憶卡的數量絕對比岑諧預估得要多。
他擡頭看向岑諧,想到這個人在記憶裏的表現,下了結論,當時肯定是這個放蕩的omega一直勾引自己,才會沒完沒了的。
想着想着,他看岑諧的眼神就變了。
岑諧歪頭:“?”
應逐哼了一聲,撇開臉。
岑諧:“???”
吃完飯,兩人又回到會長樓,應逐準備再待一會兒就離開。
走到施工現場,工人們也吃完午飯,經過短暫的休息已經重新投入繁重的勞作中了。天氣很熱,一走近就聞到汗味。
應逐最讨厭alpha濃重的汗味,經過的時候左躲右避的,一個不留神,往後退的時候撞到一個人。
那人肩上扛着東西,只剩半袋,沒紮口,他只是用手抓着袋口。冷不丁被應逐這麽一撞,抓着袋口的手一松,刷得一下,白色的粉狀全部倒了下來,瞬間把應逐弄成了一個雪人。
應逐:“......”
那人吓壞了,連忙說對不起。應逐知道是自己撞的他,怪不了他,擺擺手就讓他走了。
岑諧看到了,卧槽了一聲,上前問:“你沒事兒吧?”
應逐閉着眼,擡手抹了抹臉上的粉末:“沒事,這是什麽?”
岑諧看了眼地上的袋子,說:“生石灰。”
應逐原本還想嘗試着睜眼,聽見這個話就不動了。生石灰和水産生反應會放出大量的熱,眼睛碰到也很容易被燙傷。
岑諧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說:“我帶你回我那處理一下。”
應逐嗯了一聲,站着沒動,眼睛不能睜開,方向感喪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邊走。
岑諧見狀,到他面前蹲下說:“上來,我背你。”
應逐朝着他說話的方位看去,說:“不用,我能走。”
岑諧:“哦,可是你什麽都看不見,我牽着你的手?”
應逐想象了一下手牽手的畫面,覺得還不如背,就摸索着上他的背。
岑諧蹲在那,等瞎子摸象。
應逐的手在前下方摸來摸去,終于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他又摸了兩下,意識到那是岑諧的頭。
岑諧被他摸着頭,也愣在那,想回頭,又沒有。
應逐頓了下,手往下摸,終于摸上他的肩,俯身趴了上去。
岑諧手往後抄起他的膝窩,站起來往前走。他走得很穩,步子邁得也大,而且氣息也不亂一下。
這樣背着應逐,岑諧就開始忍不住想東想西的,特別是這兩條大長腿纏在自己腰上的感覺,直接讓他夢回那段記憶中。
一路上他都沒說話,默不作聲地把應逐背回自己的現在的住處。
他直接把應逐背到屋裏,進了浴室才放下,沉默片刻,他說:“把衣服脫了,我先給你把石灰弄掉,然後再沖水。”
應逐沒說什麽就把衣服脫了,衣服被岑諧接過去,放到外面的床上。放好衣服,岑諧再次回到浴室,看到應逐還站在原地,閉着眼乖乖站着不動的樣子有點呆。
應逐皮膚白皙,身材修長,既有力量感又不失柔和。腰線緊實有力,腹肌若隐若現,整個體型猶如完美的藝術品。
岑諧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擡手拿起挂在牆上的毛巾。他先用幹毛巾給應逐細細擦了擦,覺得不夠幹淨,又拿了電吹風,開到最大風力把他從頭到腳吹了一遍。
然後才說:“你試着睜下眼睛。”
應逐睫毛抖了抖,眼皮試探般顫了幾下才把眼睛睜開,眼前視線一片模糊,岑諧在他眼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岑諧看着應逐失焦的眼睛,不禁想到了他在記憶卡裏朦胧的眼神,心裏有種忍不住的悸動。
嘩啦啦,心裏像有一串風鈴在搖顫。
應逐眨了眨眼,開口:“眼睛沒事。”
岑諧回神,嗯了一聲。又過了幾秒,才說話:“用水沖一下,多沖一會兒。”
應逐摘了眼鏡之後就是半個瞎子,茫然地轉了轉頭,問:“淋浴在哪裏?”
岑諧遲疑了一下,牽起他的手,把他牽到淋浴下面,又把花灑塞到他手裏。做完這些他還不走,仍在那裏站着,沒話找話:“你眼睛近視得那麽厲害啊?”
應逐:“嗯。”
他摸索在牆上找到了開關,把水打開,水花濺出來,晶瑩閃耀。
岑諧後退了幾步避開水花,退到了門口還是不走,倚着門框跟他說話:“你近視多少度?”
應逐:“七百多度,還有散光。”
岑諧哦了一聲,沒再說話,就靜靜地倚在門框上看着他。
沖了一會兒,應逐突然開口:“你要看到什麽時候?”
岑諧也不覺得害臊,反而還挑釁似的吹了聲口哨。
應逐沒再理會他,又沖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摸索着從一旁的架子上找沐浴露,摸到一瓶後問岑諧:“這是沐浴露嗎?”
岑諧看了一眼:“是洗發水。”
應逐聞言也沒放回去,直接壓出兩泵把頭洗了,然後頂着一頭泡沫又去摸另一個瓶子,問:“這是沐浴露?”
岑諧:“是。”
應逐弄了沐浴露開始洗身上,他沒有趕岑諧出去,也不太在意被這個人看到。
也許因為性別相同,他們都是omega,不用擔心對方在自己處于弱勢的當下标記自己。可能還因為在記憶卡裏做那種事的時候自己是主導方,種種因素疊加,這讓應逐對岑諧很難生出戒備心,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縱容。
午後眼光悠長,整間浴室都被照得光透。
洗完又沖水,應逐根據眼前模糊的輪廓摸到挂在一旁的浴巾,把身上的水漬擦幹淨。轉身的時候,整個後背完整地露在岑諧面前。
岑諧看着他的後背愣住了,問:“你背上的傷是什麽時候弄的?”
應逐轉身,沖着他的方向問:“怎麽了?”
岑諧又問了一遍:“什麽時候弄的?”
應逐:“三年前市中心廣場的恐怖襲擊,當時警力不夠,我帶厄舍監獄的獄警去支援,中了一槍。”
岑諧若有所思地重複:“三年前。”
應逐偏了偏頭,問:“怎麽?你是想起什麽了嗎?”
岑諧告訴他自己的發現:“嗯,前幾天我讀取的那張記憶卡裏,你的背上是沒有傷的,所以這說明記憶卡的時間至少是三年前的。”
這算是一個好的意外發現,應逐想,起碼時間範圍縮小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
滴答,滴答......
使用完的花灑還在往下滴水,水滴落的聲音使得整間浴室更加寂靜。他們開始搜索三年前的記憶,試圖找出一些異常之處。
滴答,滴答,滴答......
應逐突然問:“為什麽你能看到我的背?”
岑諧擡頭:“嗯?”
應逐睜着茫然的眼,張了張嘴,問:“在記憶卡裏,你為什麽能看到我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