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告別宜智深,心情沉重的步行回醫院。人行道兩旁是常青綠花帶,每隔幾米就有栽種一顆紫薇樹。此時紫薇花季已過,只有滿樹郁郁蔥蔥的樹葉子。
仰頭望光芒萬丈。《幽窗小記》中有這麽一句話: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得之不喜、失之不憂、寵辱不驚、去留無意。這便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所以那些情啊愛啊之類的和這種境界一比較,就顯得可大可小,可有可無了。這麽一想,心境仿佛廣袤許多。電話裏存着宋昭然最新的聯系方式,可她竟沒勇氣撥過去。
經過花市,順便買了一盆山茶花,茂密的枝葉擁擠,花開正濃。
将山茶花擺到醫院病房的窗臺上,灑了一點水,水露在陽光的照射下剔透美麗,更襯得花紅葉翠。
寧曉睡着了,也不知是真睡還是裝睡。寧淺淺心知肚明,寧曉并不想見她。誠如她所說,有她這麽一個刻薄自私的親人,不是一件幸事。
小壁櫃裏的漫畫書她一本未動,桌面上擺得都是習題與教科書。
傍晚寧曉才醒,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怎麽還在這?”語氣頗為不滿。
寧淺淺削了一顆蘋果給她,“我不該在這兒嗎?”
她沉默着啃完蘋果,捧起高等數學來看,也沒有心情理會她的意思。病房裏只有她寫字時沙沙的聲音。但不可為何,這一刻,寧淺淺竟前所未有的安寧。
忽然門外有‘嚓嚓’的怪聲,一會兒門中間的那面檔板玻璃上映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與半截齊平的劉海。
寧淺淺一打開門便受到了九十度的大禮,還有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花果籃。的确是花果籃,花朵擁簇着水果,果類花類搭配怪異,籃子兩側還插了兩條細長的蘆葦,整體來說……品味十分奇特。
“姐姐好!我叫金迷迷,是寧曉的同班同學。”
金迷迷同學的聲音清脆悅耳,笑起來露出兩顆虎牙,是一個十分可愛水靈的姑娘。
寧曉聞言擡起頭,臉色有些臭,語氣不善:“金迷迷,你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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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淺淺責備的瞥了她一眼,她冷哼了一聲。
金迷迷笑眯眯仿佛對她的冷言冷語司空見慣,讨好的湊過去:“小曉,好點了麽?來,摸摸看,謝天謝地終于退燒了。”
寧曉打掉她扒拉在臉上的手,将頭扭到一邊,正別扭着。
金迷迷從病床上爬下來,坐在床邊蕩着雙腿打量寧淺淺,啧啧稱贊:“姐姐你長得真好看。一開始我覺得小曉夠好看的了,沒想到姐姐你竟然比小曉還要好看!”
寧曉在被窩裏踢了她一腳,冷冷的哼道:“馬屁精!”
看到寧曉的別扭樣,想來這個女孩和她的關系應該是不錯的。寧淺淺頓時心安了不少,寧曉孤僻本性卻活潑,她身邊有這麽一個朋友,也不錯的。她微笑應承着女孩對她的恭維,為了留個獨立空間給這兩個小朋友,便到外邊去給她們買吃的。
在肯德基打包了全家桶套餐,再到膳食坊買了魚粥與幾客寧曉愛吃的點心。在等餐的當兒,她神使鬼差點了一份杞子粥。稠濃飽滿的米粥中點綴着鮮紅泡發的紅果子,配上酸甜适宜的紅棗,應當是很美味可口的。但她只舀了一勺,那股氣味沖進鼻子,胃裏頓時抽搐翻騰,她捂着嘴幹嘔不止。或許看到她臉色青白,服務生走上來關切的問:“小姐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送您去醫院?”
寧淺淺當然不想麻煩別人,忙道謝拒絕,想站起來,腳卻疲軟的很。她前段時間身體便有些不适,低燒了好幾天也不見好,現在怕是傷風并發症吧。她一貫不喜歡打針吃藥的,有什麽感冒傷風能拖則拖,慢慢的也見好了。這次卻有些特別,一聞到怪味道就想吐。
金迷迷啃完全家桶就被寧曉趕了回去,然後又對寧淺淺下了逐客令,“你不回去嗎?”
寧淺淺拾綴好陪護床,身體仍有些乏力,“我留下來陪你。”
“假腥腥!”寧曉嘀咕了一句,卻沒有再趕她走。隔了一會兒,她又說:“聽阿伍說,藺哥哥要結婚了是嗎?”
阿伍是關枚的小弟。
寧淺淺怔了怔,“或許吧,我不清楚。”
寧曉看上去悵所若失,眼圈有些發紅,“他要是娶了別人,以後跟咱們家就沒有任何關系了。連見他一面都不可能……”
年輕的感情如詩,那種喜歡着的心情寧淺淺能明白,但那又能怎樣?再鐘情,她和藺沈也不可能有結果。
外面萬家燈火,醫院裏無時不刻充斥着怪味兒。寧曉犯倔要做落下來的習題,寧淺淺阻止不了,為了不打擾她只好上了醫院天臺。天臺上有供病人休憩的木椅,或許是怕病人想不開,所以四周圍了很高的鐵絲網。
萬盞燈光車水馬龍就在眼下。
天臺風有些大,在漱園出來時沒有帶外套,如今只着一件襯衫顯得有些單薄。
她躇躊了半晌,才下定決心撥通那個電話。穿過千山萬海,僅牽一線,連接到大海彼岸。嘟了五六聲之後,裏面傳來女子清淺的聲音。是圓潤的中文:“喂?哪位?”
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呆呆的握着電話不知道說什麽好。兩端沉默,那頭也不挂線,同時也不作聲。隐約聽到話筒裏有男人的聲音。
憋了半天,她才吐出兩個字:“……宋宋。”
她隔了一會才“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氣氛又陷入僵局。
“宋宋,你……還會回來嗎?”
“暫時沒打算。”
當一個人果斷的跟你維持一問一答的模式時,那說明他或她沒有跟你交談下去的欲望,充其量只不過是敷衍而已。寧淺淺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宋宋,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講。”
“我不是垃圾桶。”
“我今天遇到宜智深了,他看起來不太好。”
那端停頓了好一會,“跟我沒關系。”
“宋宋……”
“如果沒其它事的話,那就挂了。”
“等等!宋宋我需要你。”她終于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那頭傳出宋昭然諷刺的說:“憑什麽你要我我就要出現?要我的時候就招我過來,不要的時候就讓我滾,對不起!滾遠了。”
嘟嘟嘟!對方果然的切斷了信號。
寧淺淺頹敗的聳下肩膀,果然,還是不行啊。
在天臺上吹了大半夜風,原本未痊愈的低燒卷土重來,一夜暈暈沉沉,忽冷忽熱。大早她抵在洗手臺上嘔吐時寧曉正好看見,皺着眉頭問:“你怎麽啦?”
她虛浮的連站都站不穩,唯有靠洗水臺才能支撐全身的體重,“沒事,估計是昨夜吃錯了東西。”
寧曉端了水讓她漱口,“我今天要出院。”
“不行。”寧淺淺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我可不想天天跟着你往醫院裏跑。”
寧曉跺腳重重坐在床上,低嚷道:“我都沒事了!而且今天晚上輔導班有高數模拟測試!”
寧曉每個暑假都要上五花八門的輔導班,數理化之類必考的課程必不可少,除此之外還有英日法三國語言,樂器與美術。她的日程表安排得比大腕明星還緊湊,而這一切沒有任何強迫她,都是她自己要求的。
寧淺淺最不想她步上自己的後塵,可她偏偏揀了她的老路走。只是強迫自己去接受一些不喜歡的東西,都件很辛苦的事。可是寧曉的倔強,連她都只能甘拜下風。
“我先去問問醫生,如果他說沒問題的話,那就沒問題。如果醫生說不行,你就乖乖的在這兒待着,明白嗎?”這算是她最大的讓步,寧曉不情不願的點頭。
她去了一趟症室,醫生當然是建議病人痊愈之後再出院,但如果執意要提前出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定時輸營養水。
從症室出來到外邊買了早飯,雖然醫院有供給三餐,但清湯寡水的,不合胃口又沒營養。所以條件允許的病人家屬都會自己準備三餐。
她對寧曉說必需住到明後天徹底痊愈了才能出院。一是因為寧曉在校寄住,沒有條件輸營養液,二是就算她有這個條件,依照寧曉的性子,也會只當耳旁風。
寧曉雖然不大樂意,但還算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