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人都可能是內鬼
藺沈說:“大家兄弟一場,畢竟人各有志,我藺沈也不阻各位財路。如果有哪位不願意繼續留在藺家,可以離開,我不會阻攔。”
此言一出,大家神态各異。話雖如此,但這道上有道上的規矩,因利益脫離本家如果再覓別家是無法得到重用的。也就是說有可能此半生就庸庸碌碌的給人使喚,或當打手,再無出頭之日。所以一般人不會選擇輕易脫離本家。
“大哥不是說了嗎?場子繼續營業,大夥收斂一點不惹事就成。大哥仁義,兄弟我們當然力挺,大夥說對吧?”
氣氛一下熱騰起來,不論裏面藏着多少真心或假意,至少在表面上,大家的意志已經達到了一致。
各管事散了之後,陳梓、關枚與齊飛跟着藺沈一起進了書房。
藺沈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頭,坐在皮椅微微阖着眼。
陳梓說:“大哥,你都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不如先休息一會?”
藺沈搖頭,“那些人面上臣服,但心裏面不知藏了幾套心思。如今世道不如從前,當局地下工作做了那麽久,已經開始慢慢收網,如果到時藺家沒能敝清,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條。前些日子聽說當局派了代號為“M”的探角混進了道上,M的資料已經被當局消去,根本無從查起。如今的狀态就是敵在暗我們在明,這種模式對我們很不利。”
藺沈掌握的都是第一手資訊,所以能在最短的時間能做出明智的決策,将被動扭轉成主動,從而鉗制住某一些人。藺家的人對他此番作為再不滿,但明了他的行事作風也不敢掀起什麽大風波來。況且上次王猴的事适時的給那些倚老賣老的前輩們打了一劑預防針,違背藺沈的下場往往會比死還要慘上好幾倍。
其他三們也都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據知情人士透露,M之前在國家秘密組織受訓,是個非常利害的人物。他并沒有經過正常通道進入S市,也沒有在警署入檔,與他接觸的只有當局的一個高級官員。但這個官員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這一切都是擺在門面上的問題,只有陳梓知道即使沒有當局的壓力,藺沈也會設法将自己漂白。當局不過是一個契機,讓計劃提前走得更順理成章一些而已。記得那天在美國,大哥第一次醉酒後跟他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那個沼澤……當年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我死了她會害怕……在這道上混,總有一天運氣會用完……”
藺沈是陳梓最佩服的人,他永遠強悍如天神,像什麽都難不到他似的。但惟有面對那個人時,千般硬氣萬般狠利都變成了無可奈何與後退容忍。
或許……是因為虧欠吧,但如果是虧欠,她豈不是欠他更多?但到底是為了什麽,或許只有大哥自己知道。
寧淺淺開始排除藺沈的觸碰,看他的目光又恢複了從前一般的戒備。藺沈這次沒有對她用強,只是在漱園沒什麽好臉色,經常外出半夜三更才回來。寧淺淺每天都能聽到他的腳步聲與關門的聲音。兩人之間如同冰凍三尺的寒冰,誰也不肯低頭。
洗浴時她都會被手腕上蜈蚣般醜陋傷疤給吓到。所以她帶上了護腕,将傷疤藏起來。
自醫院回來後她開始徹夜不能眠,久違的鑽疼又開始半夜來訪折磨她的神經。她偷偷找來安眠藥,但才服了兩天,就被藺沈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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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後,她回到學校。來往的同學對她指指點點,但奇怪的是她的情緒既然沒有多大起伏。
沒有捅破那張紙時,想着被捅破時天一定會塌下來。可是真正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反而什麽都不那麽在乎了。即使在乎又能怎樣?世人不會放過她,她不會放過自己,自己也沒有更好過一些。
她把作業交到教授那裏,那個頭發發白的老教授眼底的失望與婉惜讓她心底發澀。他說:“小小女孩學什麽不好,怎麽那麽糊塗……”她無地自容狼狽逃走。
她在西園湖邊等江楠。沒有躲到陰涼的地方,直接坐在陽光底下,曬得脖子火辣辣的,而随着熱氣從湖水中蒸發出來濃腥的味道讓她覺得這個世界正在慢慢腐化。若是有一天地球滅亡了,或是外星進攻地球,又或者人類越來越依賴的電腦電器忽然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這個世界該是什麽樣子?
恐怕又是一起又一起的世界大戰暴發,不同的是,不再是同類殘殺,而是抵禦外侵……
江楠身着白襯衫牛仔褲,長身立玉,如果他生在古代,一定是一個玉蘭之姿的玉面郎君。
他把她拉到蔭涼處,眉頭微皺:“這麽大熱天你怎麽還跑去曬太陽?”
寧淺淺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會兒,江楠臉色變得有些紅,“怎麽這麽看着我?”
寧淺淺抿唇,目光投向湖心:“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們相識也快三年了吧,可是江楠,現在我才發現,我從來不曾了解過你。”
江楠一愣,“怎麽突然說這些?”
“那三天你為什麽請假?”寧淺淺的目光漸漸銳利,咄咄逼人。
江楠臉色微變,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你懷疑那些相片是我放的?”他的臉漲得通紅:“寧淺淺,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懷疑我的人品!”
寧淺淺看到他這個樣子有些慌神,“江楠,我只是猜測,沒有說一定是你。”
江楠不吭一聲轉身就走,寧淺淺心裏的負罪感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是她太唐突了,換了誰都會覺得傷自尊。如果不是宋昭然欲言又至的提醒,她也不會那麽沖動。
寧淺淺心陡然一緊,宋昭然……
口袋裏的電話忽然鳴震,屏幕上顯示着:宋宋。她遲疑了會才接起,宋昭然說:“你在哪裏?一起吃飯?”
寧淺淺回得很快:“不,不用了宋宋,我還有事,就這樣,先挂了。”她攥着手機蹲在地上,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宋宋……
寧淺淺從西園走了很久才回到校宿區,汗水将襯衫浸得濕透,護腕下的刀口火燎燎的痛。她一擡眼就看到像一根樁子立在大烈日底下的林嘉南,白皙的臉頰曬得通紅,身上的汗比她流得還歡暢。
他看到她時咧嘴笑,嘴唇幹裂發白:“小寧子,她們說你出去了,我就在這裏等你。”
寧淺淺心一抽,細細密密的疼痛起來,“等我幹什麽?”
林嘉南不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那種眼神讓寧淺淺害怕。她轉身就走,“如果沒事,就回去吧。”
林嘉南亦步亦趨的跟着,就像以前無數次她賭氣一樣。
地面蒸蒸而上的熱氣似乎要從腳心灼出一個洞來。她心底陡然無比煩躁,朝他吼道:“林嘉南,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還跟着我幹什麽?”
林嘉南張了張嘴,微微斂下眼,委屈的像一個孩子一樣。寧淺淺突然覺得他讨厭極了,與鐘了珍藕斷絲連不說又跑來跟她糾纏不清。他在國外呆了幾年,其它沒長進,一腳踏兩船的功力倒是漸長。再說那天在漱園雙方明明都已攤明,他到底還想幹什麽?
她快步往外面走,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要去哪裏。宗義路、小食街、百貨公司……她像一只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晃,只為甩掉後面那個人。心裏有個地方越來越堵,幾乎快把她逼得窒息。
但林嘉南絲毫沒有被甩的自覺,依舊不緊不慢的跟着,直到寧淺淺在某個巷口蹲下抱頭痛哭時才不知所措的停下來。
“為什麽你們每一個都換着法子來折磨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寧淺淺心裏像無數根針在挑刺,每一下都逼得她現原形。
林嘉南紅了眼眶,彎腰去摟她卻被她一把揮開,“不要碰我!”
林嘉南握拳跪在她對面,用蠻力将她攬進懷裏,溫熱的液體滴進她的脖子裏,哽咽不成聲:“小寧子……小寧子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會讓你這麽難受……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跟着你……如果你不喜歡我走就是了……小寧子……”
父親死時,她披麻帶孝也沒有流一滴淚,因為知道眼淚是最無濟的東西。可是如今她的神智就像一根磨損了的琴弦,音調不準頻頻失控。她不知道自已怎麽會變成這樣?就像一個情緒不受控制的病人,時不時會陷入歇斯底裏的狀态。記得還在住院時,她無意間聽到醫生與宋昭然談話,醫生說她患了輕微性的憂郁症,建議她及時去看心理醫生,不然留有隐患以後就難根治。
憂郁症,或許她真的病了,應該聽從醫生的話去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