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道當年是年少
十四歲仲夏,寧淺淺在房裏開着超強冷氣自己裹住被子還冷得發抖,她故意不讓藺沈用褥子取溫,身子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在外面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藺沈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襯衫,高大的身軀困在略窄的沙發裏,但他并沒有流露出任何不适,也似乎沒把這凜冽的冷氣當回事。
寧淺淺看到沒達到預期的效果,有些郁悶:“藺沈,你不應該說點什麽嗎?”
藺沈依舊閉着眼,嘴巴輕輕的動了動,“小姐想聽什麽?”
寧淺淺哼了一聲,把頭也埋進了被窩裏悶聲嘀咕:“我就不信你不冷!”
輾轉到半夜,她又探出頭往外看,卻不期然對上藺沈的眼睛,她吓得一縮,掀了被子坐起來,“藺沈,我們需要談一談!”那時她的五官還略顯稚嫩,但不可否認,她的确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就連厥嘴蹙眉頭也給人一種撒嬌的錯覺。
藺沈依言坐起,冷冷清清的回望她:“小姐要談什麽?”
“人權。”她煞有其事且的認真說。
“嗯?怎麽說?”
“藺沈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藺沈被她問得一愣,目光微黯卻沒應。寧淺淺本來也沒指望他答,于是接着說:“我想你肯定沒有,如果有,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藺沈忽然一笑卻分外冷郁,語氣嘲諷:“小姐怎麽就知道我沒有喜歡的人?小姐想我明白什麽樣心情?”
寧淺淺習慣了他寡言沉默,他忽然變得這麽咄咄逼人,她反而有些手足無措,“有就有嘛,幹嘛這麽激動……”
藺沈似乎深吸了口氣,才緩聲說:“小姐,我答應寧爺随時随地保護你。我并不認為你和那林家少爺在一起會安全。小姐要明白,我并不是想限制你的自由,更沒有要破壞你和林少爺約會的意思,我只是盡我的職責,護你周全而已。小姐很晚了,早點睡吧。”然後背對着她躺下,不再搭理她。
寧淺淺惱得咬被角,“你就不能睜一眼閉一只眼嗎……藺沈,你這木頭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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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傳來尖銳的痛疼,寧淺淺茫然的睜開眼,才驚覺自己做了一個許多年前的夢。
她趴在被單上,上身未着寸縷,露出一整個背部。白芝正在給她換藥,“寧小姐,醒了?”
她輕輕的嗯了一聲,将臉埋在被子裏,周圍都是藺沈的味道,于是就問:“藺沈呢?”
白芝手勢微微一頓,有些勒到傷口,她悶哼了一聲白芝才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忙道歉:“對不起。大哥他出去辦事了,晚一點才回來。”
寧淺淺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忽然莫名的輕笑出聲,“真是委屈你了。說實話我是真挺佩服你的,當年青少年鋼琴比賽,你拿第一我第三,之後幾年所有的大賽小賽你都一路領先,在學校裏沒有敢置疑你的優秀。可最後呢,你為了藺沈和家人決裂,放棄了最愛的鋼琴,把最美好的歲月也浪費在他身上,可到頭來呢,他卻只把你當成兄弟。這樣,你也甘心?”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芝快速将傷口包紮好,臉色有些難看,“如果有什麽需要,直接叫我。”
寧淺淺目送她出了房門,眼裏閃過一絲狡黠。
不知道是不是藥裏加了安眠成份,她醒來一會又開始昏昏欲睡。半睡半醒之間,似乎有一雙手在她背上游移。她想努力找回意識,眼皮卻越來越重,無論她怎麽用力睜開都是徒勞無功。
再次醒來已時華燈初上,房裏只開了一盞壁燈,燈光柔和卻不刺眼。藺沈坐在沙發上半撐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文件。
她微微動了下身子,他就擡眼看過來,“餓了嗎?”
他不提醒還好,一說還真覺得饑腸辘辘。他撥了內線讓林管家直接把食物送上來。
藺沈原本讓白芝過來幫忙,但寧淺淺執意要自己吃,她不想事事都由他人代勞,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背部受傷,而是全身殘廢。藺沈也沒有過多幹涉,由着她自己動手。
但因手臂牽動到後面的傷口,使起來十分費力且辛苦。藺沈擡眼看了她好幾次,但卻一次沒有開口。一餐吃下來,她已是周身濕透,整個背部似乎跟着心跳的頻率一下一下的抽痛。
藺沈并沒有在房間裏呆多久,他走後寧淺淺頓時全身放松下來。床櫃前擺了好一些書給她解悶,她随便抽了一本來看,但看了一會眼皮就開始打架,捧着書就睡着了。到了半夜,她感覺整個背部似乎正在被尖銳的鑽子往骨子裏鑽。她不堪折磨在床上翻滾,咬着被子低嗚的哭泣。
房門忽然被破開,藺沈大步進來,率先摁住她不讓她亂動,因為再動的話傷口就要全部繃裂了。寧淺淺不斷掙紮顫着身子嗚嗚的低泣,含糊不清的喊着疼。
藺沈飛快的褪了她的睡衣,只見上面已經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撥開她被濕發黏住的額頭,低聲說:“寧淺淺,忍着點。”語罷就開始利落的拆紗布,但到了最後幾層時,停了下來。因傷口裂開出血導致紗布吸在傷口處,如果硬揭的話肯定會扯裂整片傷處。
寧淺淺痛得抽搐,胡亂的抓住他的手,無意識的哭喃着:“阿南阿南……好痛……阿南……寧寧快痛死了……”
藺沈收緊拳頭,眼底劃過一抹狠意。手上用力“嗤”的一聲,拌随着寧淺淺全身抽搐的悶哼,紗布從肉裏硬生生的扯了出來。
寧淺淺目光渙散的松開他的手,張開嘴胸脯劇烈起伏,像一尾瀕臨死亡的魚。藺沈則陰沉的盯着那獰猙醜陋的傷口,寧淺淺是你欺人太甚!
外面的鳥兒唧唧喳喳,天氣晴朗。寧淺淺在藺沈懷裏醒來,他身材高大,她被他側身攬着,幾乎将她整個罩着。
寧淺淺有些不習慣這種親密。她将身子挪開了些,藺沈就醒了。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将她松開,起身下床,然後理着睡袍說:“待會讓阿芝給你擦個身。”
寧淺淺也覺得自己身上黏乎乎的,連頭發都變得十分油膩。她擡眼看他,似乎很不解,甚至有些無理:“為什麽非要阿芝小姐?”
藺沈挑眉,“不喜歡?”
寧淺淺閉上眼不說話。過了一會兒,被子陡然掀開,藺沈攔腰将她抱起,後背微微一扯,她冷抽了口氣。
藺沈讓她坐在浴缸上,在缸內注滿水,滴了她平時喜愛的精油。然後有些笨促的挽起她的頭發,固定好。最後除去黏濕的睡衣,他的手指在她皮膚上劃過,有些涼。
半個小時後才擦拭完全身,寧淺淺被熱氣蒸得有些頭暈,皮膚也呈現出淡淡的粉紅。藺沈的手指變得有些炙熱,他用浴袍将她包裹住抱到床上換藥。
寧淺淺餘光看到白芝倉皇而逃的背影,嘴角一彎,閉上眼享受男人輕手輕腳的服侍。
“藺沈,我要洗頭。很不舒服。”她輕聲對正為她塗藥的男人說。
藺沈換了全新的沙布給她纏上,輕輕的“嗯”了一聲。寧淺淺忽然有些恍惚,他們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從前她耍潑變着花樣整他那會兒。
同是十四歲那年仲夏,她開了一夜冷氣又跟藺沈談判破裂,第二天就開始發高燒。藺沈要送她去醫院,她又哭又鬧不肯去,還把責任都賴在他身上。藺沈無奈之下只好任由她差遣。她倒好,一會說熱一會說冷一會又說餓一會又說身上癢,非要他一大男人掀開衣服給她撓。吃的東西換了一樣又一樣,沒有一樣是合她胃口的。後來折騰得累了,說要洗澡,非要藺沈給她搓背……
那時她完全沒有把藺沈當作一個男人,并且是一個發育完善的男人,她只是把他當作她撒氣捉弄的對象。現在一想當年那些愚事,她都恨不得勒脖子上吊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了事。
藺沈用盆端來水,将她安置在軟榻上,稍稍打濕發尾,輕輕的揉出泡沫來。寧淺淺可以清晰感覺到他的手指在發間穿梭,水果味的洗發水味道在房裏彌漫開來。寧淺淺低低的喟嘆了聲,然後含糊的說:“藺沈,記得以前你也是這麽幫我洗頭的。”
藺沈手勢一僵,半晌才道:“不記得了。”
寧淺淺輕笑出聲,“可是我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