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戰争何時結束
戰争何時結束
終于找到了芙芙的身影,才發現她沿着赤焰族在巨大樹幹上留下的落腳點,一步步正往樹頂的平板處攀爬。
伍瑭慢慢靠近,亦步亦趨,芙芙最開始有些不适應,還會有踩空,往下滑上幾階,還好是有驚無險,伍瑭眼神跟随,生怕有個什麽意外。
但見芙芙與自己對視一眼,笑得明媚,伍瑭便也不再擔心,将注意力更放在了自己腳下。
終于到達樹頂的平板,芙芙置身于陽光之下,伸出一只手捧着眼淚卻也還是不争氣的落了下來。
“瑭,是陽光!是陽光…”
伍瑭點點頭站在她身後,眼看芙芙逐漸哭的哽咽,伍瑭将她攬入懷中,“傻瓜,你辛苦了。”
“你也是!”芙芙輕輕回應,一回頭便撞進了那雙滿布星辰的眸子裏。
兩人剛剛經歷混戰,略顯狼狽,但在陽光下,卻成了對方眼中最美的樣子,兩顆心逐漸靠近,呼吸逐漸交織,心跳也一起同頻。
窩在伍瑭懷中,芙芙安心不少,呼吸也逐漸平靜,迷迷糊糊間只聽見伍瑭問些什麽,“你…占蔔…”
“占蔔…嗯!沒事的…劫剛過…明天再…”芙芙喃喃回答着,卻發現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突然清醒過來。
“啊?什麽占蔔?”
伍瑭冷着一張臉,将芙芙整個人都放正在自己面前,“你是不是根本不信我?”
芙芙被伍瑭盯的心慌,只一味的搖頭卻沒有答話。
回想起自己占蔔的過往,第一次是太常寺裏自己被暗衛圍殺,伍瑭會自盡;第二次是皇宮中孫葛射出的短箭帶閻絲花,伍瑭會被寄生;第三次是山洞內木易霖制造的白色怪物,伍瑭會被掏心;第四次是戰場上赤焰族長的彎刀,伍瑭會被刺穿,芙芙重新與伍瑭對視。
芙芙輕輕将伍瑭捧在掌心,話語也變得輕柔:“我沒有不信你,我最開始被老盛頭脅迫占蔔的時候我聽不情願的,甚至因為替你承受所謂的因果循環而對你也有些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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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瑭回握住芙芙,眼眶裏逐漸蓄滿淚水,卻聽見芙芙繼續說到:“但漸漸我想明白了,我其實只是害怕失去你,我厭惡的是我們七歲時一起在太常寺看見你的長輩吞仙丹一事,我不想你成為下一個,所以瑭讓我為你占蔔吧!我現在是心甘情願的,我願意的,你明白嗎?”
這次搖頭的換成了伍瑭,眼淚也再止不住,“我不願意,芙芙,就算是為了我好嗎?別再占蔔了,你仔細想想那些生死劫,是不是只要有我們倆,就一定都能化險為夷,所以我只要有芙芙在身邊就好了。”
芙芙幫伍瑭擦幹眼淚,點點頭撲進他懷中,緊緊抱着。
兩人重回地面時,希之幽怨的飄過,冷哼一聲更是差點要翻上白眼,“你們真的還不打算告訴我,佘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嗎?”
芙芙笑得合不攏嘴,推推伍瑭,“要不就告訴他算了,你也別太小氣了不是。”
伍瑭點點頭,這才見芙芙開始暢所欲言。
“還記得之前你說過些奇奇怪怪的話,總之是抱憾終生什麽的,我覺得你應該喜歡你家少主,他覺得你應該是對我有心思,所以将計就計。”
“總之就是你找木易葛的事我們早就知道了,婆婆也知道木易家的人要謀反,那天大家在完成祭神大典的同時演了一場戲。”
希之氣的跳腳,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極力撮合的兩人竟然是這副面孔,“好好好!我把你們倆當朋友,你們倆各自把我當情敵是吧?所以那一場大戲就為了騙木易家的幾個人?”
芙芙搖搖頭,将兩人都拉近,“當時在暗處的還有以血月為圖騰的霜隐一族,因此我也知道了蠱蟲的秘密。”
“蠱蟲?”希之壓低聲音,芙芙則将聲音壓的更低,“是啊!其實阿悠娅中下的蠱蟲,壽數只有五年,五年後若不再次種蠱,只需要每隔七日痛上三次二十一天,便可解蠱,大白話就是蠱蟲壽數盡了。”
能忍過此等劇痛一次的人就是少數,更何況還是在不知道其中關鍵的條件下,以此大多數人會逃回佘國要求重新種蠱,少數人會選擇自盡,能等到蠱蟲壽數耗盡的人目前只有一個——霜隐胧。
隐忍數年,受木易族欺壓,等待反擊的最好時機将木易族擊潰,也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
“我懂了,也就是說當日演的那一場,一是為了取得佘國大祭司的信任,讓她告訴你更多秘密;二是讓霜隐一族誤以為木易家與佘國內亂,他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不會擅自出手;三是欺負我!”
希之從細聲細語逐漸将聲音放大,最後一句将芙芙與伍瑭吓得彈開,卻發現伍瑭始終将芙芙護在懷裏。
希之不由得就是一番咬牙切齒,“太過分了!我與你們倆絕交!”
看着希之氣呼呼的背影,芙芙與伍瑭笑作一團,“要不然我們還是尋個機會道歉吧!”
“為什麽?不道歉…”“你是真的有點過分。”……
——
木易葛踩着厚厚的積雪回到故鄉,靴子碾碎了冰層下發黑的碎骨,跟随他回來的幾人已經怔在了原地,這番景象遠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慘烈的多。
突然遠處似乎傳來一聲虛弱的狼嚎,木易葛蹲下身扒開雪堆,露出一面燒焦的狼頭旗幟——那是部落的象征,旗面上用他妹妹出生時的頭發繡着狼的眼睛,如今這面旗正被埋在污泥之中。
多年前離開的浪子,終于帶着滿身傷痕回來了。
曾經這裏立着巨大冰狼雕像的祭壇,如今也只剩下滿地碎冰。木易葛撿起一片狼耳朵形狀的冰塊,裏面凍着一縷灰白頭發——這似乎是當年自己母親被處決時,他從刑臺上偷偷割下的。
“你胸口的狼印記還在嗎?”沙啞的聲音從冰洞裏傳來。一個只剩半張臉的部落長老從裏面爬出來,只見他的左眼窩裏插着象征族長威嚴的狼牙匕首。
“你父親臨死前...把自己的心挖出來喂了最後一只守墓狼...”
木易葛撕開衣領,露出心口猙獰的狼爪傷疤。長老突然發瘋似的用腐爛的手抓向疤痕:“這疤是用你娘的骨頭磨成粉,混着冰狼血烙上去的!每晚睡覺時,都能聽見狼魂在啃你的心髒吧?”
木易葛面無表情,好像只要自己裝作在聽別人的故事,就不會再有心痛。
沿着冰臺階走下祭壇地洞,牆上歷代族長的狼形石雕全被挖去了眼睛。洞穴最深處,三只小狼幹屍圍着一塊石臺,上面擺着木易葛嬰兒時期用的狼皮襁褓,沾滿發黑的血跡。
“你出生那天...你爹殺了九匹白狼才選出一個奶娘。”長老的獨眼在黑暗裏發着綠光,“後來他把那個女人砍去四肢做成人棍,關在這裏喂奶...直到你斷奶那天殺了她...”
木易葛一刀劈開冰棺材,看到母親的屍骨保持着喂奶的姿勢,脖子上挂着他小時候送的狼牙項鏈。棺材底部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母親臨死前用指甲摳出來的:“孩子,真正的王者不會踩着親人屍體登上王座”
木易葛自嘲般跪在母親墓前,雙眼空洞,一直跟随在他身後的長老突然發了瘋一般,将狼牙匕首從眼眶裏抽出,頓時只見鮮血橫流。
“該死!我們都該死!你也一樣,王子殿下,你也一樣!”
木易葛望向他剩餘的那只眼睛,看到了無盡殺意,閉眼間眼淚滾落,但想象中匕首刺入心髒畫面的主角卻變成了自己面前的長老。
鮮血染紅了木易葛的整個世界,所以現在自己是應該享受大仇得報,還是要下定決心與霜隐一族不共戴天呢?
戰争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個确切的答案誰也不知道,但一路走來的他們還是沒有放棄,不為了部落,就算為了彼此的約定,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
芙芙跪在霜隐族祭壇前,額頭滲出冷汗,眉頭也因為額間的劇烈疼痛擰做一團,五年前阿悠娅種下的蟲蠱也終于要到了了結之日。
這還只是第一次反噬就如此厲害,難怪當日孫葛會發狂,芙芙盡力保持着清醒,但随着眼前逐漸模糊發黑,便也只能在心中盤算些事情。
本以為要花上大把的時間才能混入霜隐族,卻沒想到在去往木易族的途中便被他們帶到了此地。
這時芙芙耳邊響起蒼老而又古樸的聲音,“玉輪祭司?還代替阿悠娅坐過祭神大典的主位,真是個神奇的姑娘。”
芙芙只覺莫名耳熟,剩下的力氣雖然不夠她多想些什麽,但這不是阿悠娅的聲音嗎?
不由得芙芙多想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萦繞而來,“看你現在這副模樣,應該是蠱蟲到了反噬的年數了,你堅持的下來嗎?”
說到這霜隐胧笑了起來,那笑聲更是直直的紮進芙芙的腦袋。
“想當初,我那傻姐姐,硬生生扛到了第三次,還是沒能堅持,再一次種上了蠱蟲,只能永永遠遠受我阿娘的掌控。”
聽到這話,芙芙有所反應,即使頭痛欲裂也還是嘶喊出聲:“胡說!我看被掌控的只有你,阿悠娅已經離開了這裏,創立了自己的國度,過上了和平安寧的日子,只有你還在這片腥風血雨之中厮殺,難道你不想過上歲月靜好的日子嗎?”
霜隐胧歪着腦袋靠近芙芙,似乎想要将她看穿,卻沒想到自己被看穿,但她不怒反笑,“果然是伶牙俐齒,好姑娘,你聽聽我的聲音,我們蒙國的割禮你也見過吧!你覺得我和她逃到哪裏才能擺脫所受的苦難呢?”
芙芙腦內轟鳴,再聽不見面前的高聲與低喃,原來如此,原來竟是如此,難怪她們都有着少女的容顏聲音卻似老妪般蒼老。
沒人有資格替她們原諒!
霜隐胧反複的呢喃再次鑽進芙芙的腦袋,芙芙雙眼失神間,意識也完全被這句呢喃占據。
“該死!你們都該死!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