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步一步一個一個一條一條
一步一步一個一個一條一條
火光透過骨片将蒙國的其中一塊照亮,焰禮說像這樣的骨片還有許多,若是一一拼湊便可知曉各個部落的位置,也能知道通往各處的小路,這是她們用血、用骨、用生命刻下的地圖。
芙芙握緊那枚骨片,感受着它傳遞的溫度。焰禮在她懷裏漸漸平靜,呼吸變得均勻。月光下,女孩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像雨林清晨的露水。
誰又能想到,赤焰禮不是指她是上天賜給赤焰家的禮物,而是指赤焰家要給其他部落送去的禮物呢?
芙芙克制着自己不哭出聲,只聽見焰禮在夢中呢喃着什麽,芙芙低頭傾聽,聽見她說:“阿姐…焰禮不怕了…雨素…雨素不怕了…”
遠處,祭司的鈴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枭的啼叫。芙芙望着骨片上若隐若現的藍光,知道一場改變蒙國命運的旅程即将開始。而懷中的小女孩,正是打開這一切的鑰匙。
——
那是蒙國雨季裏最平常不過的一個下午,沒有所謂的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人們心底的潮濕化作一場又一場的暴雨。
芙芙的藤編面具在暴雨中泛起黴味,她佝偻着背混入送糧隊伍。
看着有些眼生,芙芙還是被蒙國赤焰部落的哨兵用長矛挑起衣領檢查,沾滿泥漿的麻布下,藏着浸泡過鱷魚膽汁的毒刺——這是伍瑭用三天時間從沼澤鱷巢穴提取的天然麻醉劑。
芙芙自然不會給他留下繼續查看的時間,她模仿駝背老妪的沙啞嗓音,“這批女奴染了熱病。”
說着便向看守展示身後兩人手臂上的潰爛假皮,“大人們要拿她們試新藥。”
哨兵嫌惡地後退半步,矛尖戳了戳隊伍末尾昏迷的“女奴”——實則是裹着女裝的伍瑭。
只見他拿出當日在青松山騙小個子的“功力”,恰到好處地抽搐兩下,吐出混着苦艾汁的白沫,哨兵幾個幾乎是跳着往後退。
“快進去!滾遠點!”“晦氣啊!”
帶着幾人混進部落之中,芙芙按照焰禮的指引往糧倉摸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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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倉陰影裏,十五歲的啞女阿葉在牆面劃出新月标記。芙芙解開腰間皮囊,倒出用樹脂封存的紙卷:那是用魚血寫的簡易地圖,标注着地下囚牢通風口的位置。
“焰禮很安全,我們的人會看護好她的,”芙芙用手語快速交流,“明夜火攻西哨塔時,帶着你的人破壞水車。”雨葉的瞳孔在黑暗中發亮,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被烙鐵燙毀的蟒神圖騰——這是她三年前試圖逃亡的印記。
眼淚在雨葉的眼眶中蓄滿,随着她拼命的搖頭,躲進角落裏,芙芙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花了一月時間才得到這個混進赤焰部落的機會,難道就這樣白白浪費嗎?
不!絕不能!
芙芙學着當日焰禮的做法,将镂刻地圖的骨片投射到牆壁之上,這才見雨葉有了反應。
芙芙将骨片連同地圖一起放到雨葉手中,在她手心畫下雨素與她們之間的暗語,雖然她還只學會了那一句,“別害怕!”
“這是雨素留下的,是焰禮姐姐焰吉的骨片,這上面刻的地圖是也是無數個不知道名字的她們一步一步,一個一個,一條一條用生命試出來的逃生之路,所以雨葉,拜托你了!”
雨葉雖然還是沒有給出肯定的答複,但抱着骨片和地圖,眼神看向頭頂洞口外的天空,芙芙知道,她一定能做到。
一夜無眠,小小的糧倉裏傳遞出令人振奮的消息,卻也似乎驚動了不該驚動之人。
第二日清晨,芙芙還來不及按照伍瑭約定部署下一步,便被三人圍堵在了糧倉昏暗處,但也正是這三人将自己圍堵在昏暗處,芙芙看到了一線生機。
“我不知道你們的身份,但你們沒有去赤焰族長那裏揭發我,就說明你們心中也向往着自由!”
芙芙的聲音本不算好聽,但于她三人卻如清泉一般,如果可以選擇正常發聲,誰又會忍受割去聲帶之痛。
“所以我與你們打賭,就賭你們的赤焰族長會不會放棄你們,今日我會讓他做一個抉擇,如果他主動放棄你們,你們是否能站在我這邊?”
眼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芙芙有些猶豫,這個賭約是否能像自己想的那樣必贏?
但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反抗一旦開始,誰又會丢棄這個生的希望?只願大家少些傷亡!
次日黃昏,伍瑭與希之在部落上游的瀑布潭傾倒二十袋發酵鱷梨。果肉在湍流中迅速腐爛,下游取水的蒙國戰士開始上吐下瀉。
當祭司宣布水源被詛咒時,芙芙手持骨杖出現在衆人面前,額間的月輪銀印格外醒目,“居然是如此可怖的詛咒,諸位可要舉行血祭才能破除赤焰一族的災禍了!”
沒有行割去聲帶之禮的少女本就少見,額間有玉輪銀印的更是稀有,衆人一時愣神,為首的那位祭司更是向芙芙靠近窺探,眼看着他逐漸逼近,芙芙以骨杖抵在他額間。
“放肆!”
話音未落,只見他額間一團黑氣,直直向後倒去,衆人慌作一團,芙芙卻将頭愈發高高的擡起,話語也則更加冷漠。
“既見玉輪,為何不拜?不怕炎尊怪罪,也應當不要忘記月神的賜福啊!”
衆人雙手扶肩,低頭行禮,“拜見玉輪祭司!”
看着這副場景,芙芙這也才更相信了阿悠娅當日在自己耳邊的低語:
“我們沙丘巫一族其實也來自蒙國,一同信仰着炎尊與月神,但蒙國對女子的奴役慘絕人寰,我們只能選擇離開,佘國的地下河也來自蒙國,常常幹涸是因為他們阻斷幹淨的水源以達到互相吞并各大部落的目的,所以去蒙國或許是解決一切事情的關鍵,但其中兇險也可想而知!”
“必須用未破身的少女血祭!”芙芙揮舞着浸泡過致幻蘑菇的骨杖,在河水泛起的煙霧中指向部落長的另外三個女兒。
一時間衆人群議論紛紛,赤焰族長卻只在考慮了半刻鐘後做出決定,“可以!你需要幾個?”
随着原本在主帳的祭臺被慢慢推向河邊,本還在猶豫是否反叛的少女們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她早就知道答案的賭約,對我們來說是不公平,但或許我們自己能為自己拼來公平!”
随着西南方突然傳來爆炸聲——阿葉帶領女奴點燃了囤積的箭毒木樹膠。
赤焰族長自然也就發現了其中貓膩,揮刀砍向芙芙的瞬間,伍瑭從糧垛躍出。
畫面與芙芙為伍瑭占蔔生死中的看到的完全重合,伍瑭會死在彎刀之下?想到這芙芙本能的将伍瑭往反方向推去,借力間芙芙倒在河道旁,指向衆人身後的瞭望塔!
伍瑭見芙芙安全,瞬間反應過來,手中的長劍并未劈向敵人,而是斬斷了支撐瞭望塔的其中一條藤繩。
以此伍瑭成功将赤焰族長的注意力引走,芙芙借機起身,與他一番纏鬥,為伍瑭争取時間。
“攔住那個持劍之人!”赤焰族長嘶吼出聲,卻見戰士們皆步伐搖擺,自己腳下也是一片虛浮。
木易葛帶人将阻攔伍瑭的一一攔下,終于随着牽引的藤繩,三十米高的木塔轟然砸向祭壇,被麻醉劑弱化的戰士們來不及躲避。
“去地牢!”芙芙吹響骨哨,混在女奴中的反抗者同時扯掉僞裝。她們用磨尖的獸骨挑斷守衛腳筋,這些技巧源自日常被逼着處理獵物的經驗。
地牢深處,阿葉正用偷來的青銅鑰匙開啓鐐铐。被囚的婦女們沉默而迅速地組成人鏈,将孩子傳遞到通風口——那裏垂着孫葛提前布置的樹藤繩索。
當最後一個嬰兒被托出洞口時,赤焰族長的戰斧劈開了牢門。
“跑!”芙芙擲出毒刺,卻被藤甲彈開。千鈞一發之際,阿葉抓起滾燙的火塘灰燼撒向追兵,女人們趁機舉起鐐铐砸向敵人眼眶。這些動作,是她們多年為戰士清洗帶血武器時偷偷觀察來的殺招。
暴雨沖刷着血污時,八十多名婦孺已消失在雨林深處。
芙芙在廢棄祭壇上留下僞造的血月圖騰,看着木易葛靠近,便也解釋起來,“聽說赤焰家信奉蟒神,霜隐一族卻只信奉月神,兩家曾有仇怨,我又以玉輪祭司身份出現…”
“那樣或許能使他們之間相互猜忌?引發內亂。”木易葛接過話茬,芙芙點點頭,卻也沒對此報太大期望,“只是埋下懷疑的種子罷了,我也不知有沒有效。”
阿葉最後回望部落的火光,撕開衣袖露出結實的臂肌:那是常年搬運獸屍練就的力量,此刻終于用來砸碎枷鎖。
“她們比我們想象中更堅韌。”伍瑭擦拭着染血的長劍,發現劍柄不知何時被系上一串獸牙項鏈——是某個女奴偷偷留下的謝禮。
“是啊!這是看上哪一個了?”希之的聲音傳來,伍瑭這才發現身後的芙芙不見了蹤跡。
“什麽哪一個?”取下項鏈塞給希之,伍瑭四處張望有些慌張,卻也不免竊喜,她這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