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罪惡之地開出的美麗花朵
罪惡之地開出的美麗花朵
白日裏是黃沙漫天,駝鈴聲聲,夜裏又蒼茫大地,寒夜星稀。
無邊漠野,駱駝與枯柴一堆,篝火、希之與芙芙一圈。
癱倒在沙礫之中,芙芙看着稀稀拉拉的星子,腦子裏卻滿是伍瑭的身影,是七歲時一起逃出太常寺看星空的你,是十三歲時在青松山對詩相送的你,是今年一次次互相救贖與生死相依的你。
為什麽?人總是要在失去時無比懷戀呢?
芙芙猛灌上幾口烈酒,也不知是被辣出的眼淚,還是情難自抑,一時間放聲大哭,就好似前些日子不停推開伍瑭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怎麽還不來啊?他不會是死了吧?”
希之本還有些不知所措,聽到這話也不禁笑出了聲,“還以為你真是鐵石心腸呢?怎麽現在哭的像個小孩一樣。”
芙芙撇嘴坐起,将酒囊向希之砸去,更是哭哭嚷嚷,“都怪你,一路上叽叽喳喳,将這些年伍瑭做的所有事零零碎碎都講給我,你就是伍瑭的狗腿子你就是。”
“我從小便跟着少主,不是他的狗腿是誰的狗腿,說真的,我是真的不希望看見你們倆諸般誤會生生錯過,你們倆錯過了,我會抱憾終身的!”
希之将酒囊遞回給芙芙,認真的實在不像話。
寒風陣陣,芙芙添柴不斷,希之卻困頓的不像樣子,靠在老樹下沉沉睡去。
“還好這周圍不會見得有什麽野獸,要是你這家夥夜宿山頭,非得被狼吃走了。”
芙芙抱怨幾句,卻也還是擔起了守夜之職。
終于天光轉亮,芙芙雖然困頓,但還算清醒,倒是希之不見醒來。
芙芙叉腰靠近希之,小聲喊了不見應,又大吼一聲,還是不見應答,這才發現希之的異常,連忙觸了觸希之額頭。
Advertisement
想必是受了風寒,額頭燙的不行,“希之,希之,你醒醒!若我沒有記錯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個哨塔,你快起來。”
芙芙一頓搖晃,希之只覺天旋地轉,卻也還是睜開了眼睛一番掙紮,“別晃了,快吐了。”
眼見他一番掙紮無果,芙芙只好将希之生拽上駱駝,抓上一把腰間的紅棗幹囫囵塞了幾口便只顧趕路去了,還好很快便到了那防風之處。
“希之,你身上可有帶祛風寒的藥?”
芙芙一邊給希之灌水,一邊詢問,這才見希之有氣無力的掏出藥瓶,“這是什麽顏色?”
“你手裏這個瓶子嗎?好像是藍色吧?又好像是綠色?”芙芙仔細分辨,奈何光線昏暗。
希之顫抖着将瓶子又塞回懷中,重新拿出另外一個,“那這個呢?”
“這個?這個是?是白色吧?”芙芙猶豫出聲,希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自己在木板床上安置好,“那沒事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有事就先行吧!”
芙芙點點頭,看向門外,“也好,主殿離此處不算太遠,我一日便可來回,駱駝和物資大部分都留給你,我在塔尖留下旗子做标記,等你恢複些力氣,想必靠嗅覺也能分辨哪個是治傷寒的藥物。”
沒等希之回答,芙芙向外跑去,食物和水已經不多了,一路上為了等伍瑭已經放慢了不知多少腳程,只怕到時候駱駝也撐不住了。
在哨塔之上束緊紅色布巾,芙芙往主殿方向望去,卻只隐隐看見一抹綠意,之前民衆的居所已不見蹤跡,餘下的難道只有奇密果樹?
回想起當初為躲避無門與太常寺的眼線,卻誤打誤撞混進了祭司隊伍,被發現後又被追殺的場景,芙芙只記得走投無路之際也是逃向了那樣一片綠洲。
————
暮色将墜未墜時,芙芙在月牙般的銀泉旁瞧見了那抹倒影。
身形妖嬈的女子正倚在斑駁的胡楊木上,玄色外袍浸着大片暗紅,本以為她是身受重傷,卻見她指間捏着顆半枯的紅色果實,笑得牙不見眼。
“這果子...”她懶懶擡眼,蒼白的臉在暮色中像一尊裂開的玉像,“本以為還未到成熟的日子,卻沒想到已經幹枯了,好在也還是采得了一批。”
蒼老的聲音與豆蔻年華的樣貌完全不相匹配,一時間無論是芙芙還是追殺而來的幾人都怔愣在了原地,“大祭司!”
“這麽多人追一個小姑娘也就罷了,居然還從主城追到了此處,那麽……”阿悠娅緩緩起身,将腰間的爪刀遞給芙芙,嫣然一笑,毫無血色的臉龐也好像染上了紅暈。
“給你一個生的機會如何?”
阿悠娅說完這話,本打算向她行禮的幾人變了臉色,“大祭司這是什麽意思?這家夥來歷不明還引來了一群大翰人的追蹤,我們只是想要把她交出去保平安而已。”
芙芙接過爪刀,眼神再度狠戾,只聽見阿芙娅輕笑幾聲,退到了一旁,“雖然來歷不明的也不止是她,但現在請便吧!”
芙芙能逃到此處已是快要力竭,眼見幾人仍不肯放過,也只好咬牙苦拼,雖靠着身形嬌小、靈活避讓避開了不少殺招,但逐漸也還是無力抵擋。
本就殘破的衣服如今更是被血色沾污,而這衣服的主人也更是傷痕累累,但她嘴中依舊喃喃自語,即使是摔倒也沒有放掉手中的爪刀。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我不想死!
用盡全力刺穿那人的心髒芙芙便花光了所有力氣,任憑血色将最後一絲意識蒙蓋,芙芙再沒能做出任何反擊。
可芙芙還是活下來了。
————
如今不是在同一地方,芙芙卻見到了同一月牙泉,環繞泉水邊生長的矮林是奇秘果樹,卻遠沒有當初見到的那般繁茂,“這地方也還算不上是綠洲吧!”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硬竹片,芙芙将浮沙慢慢翻開,一具、兩具、三具……
茁壯成長的樹苗似乎已經要結上花苞,紮根吸食的營養會供給它孕育出新的果實,然而相互交織密密麻麻的根須之下是一具又一具的白骨。
芙芙的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跪倒在白骨前,眼淚更是不自覺的滑落,所有人不過是蠱蟲的養料而已,表情此時更是失去了控制,不怒反笑的快要失去理智。
芙芙腦內轟鳴,孩子們的笑聲在腦海中不停環繞,佘國不過是一個更巨大的騙局而已。
突然一雙布滿星辰的眼睛再次撞進芙芙心底,轟鳴消散後只聽見伍瑭一聲聲喚着芙芙。
芙芙撲進伍瑭懷裏,瑟縮着将頭都藏在他的披風裏,止不住的哭泣。
“沒事了芙芙,我在的,我在,別怕!”
伍瑭将芙芙護在懷裏,環看四周的累累白骨,其中不乏有幾具是頭骨裸露在外,而那頭骨的額間有着致死都抹不去的黑色紋印。
芙芙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伍瑭一直都在。
夜幕降臨,月牙湖中倒映着天空的月牙,伍瑭與芙芙并肩站在所謂綠洲的最外圍。
芙芙望着矮林久久不能平息,聲音也不乏顫顫巍巍。
“你知道嗎?這些果樹到時候會開紅色的花,結紅色的果實,無論是花還是果實都是密密麻麻的,黃沙漫布的沙漠裏有這樣一抹鮮紅,我一直以為是想告訴我無論順境逆境,何處不能活出自己,現在看來不過是笑話。”
伍瑭再次将芙芙圈進披風裏,見芙芙沒有拒絕才安下心來。“誰又能想到這罪惡之地能開出如此美麗的花朵呢?只不過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簡單?這事還不算複雜嗎?閻絲花、屍毒、蠱蟲、以人祭祀,也不知道佘國還有多少危險?”不自覺将頭靠在伍瑭肩頭,芙芙這才發覺兩人舉止有些過于親密。
輕咳兩三聲,芙芙往哨塔方向走去,“那個,那個希之感染了風喊,我還得回去看看他如何了。”
伍瑭卻又重新将芙芙拽回身邊,“太遠了,而已夜已深,我們明日再返程吧!”
芙芙環顧四周,又轉身看向伍瑭,“此處風沙雖不大,但也不好休憩吧!”
卻只見伍瑭将身上的披風解下為芙芙披上,“在此處等我。”
眼見伍瑭轉身向稍遠處走去,芙芙下意識想要抓一把紅棗幹,卻發現布袋已經空空如也,懷裏的羊糕也早些天就吃完了。
“糟……”糕,芙芙傾倒在地,隐隐約約只看到伍瑭騎着駱駝向這邊趕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芙芙只覺手心溫熱,下意識攥緊,便覺得有人靠近,一睜眼便又對上了伍瑭那雙滿布星辰的眼睛,不自覺便揚起了笑容。
只見伍瑭半跪在芙芙身邊,一手緊緊牽着芙芙,另外一手便撫向了芙芙的額頭,“感覺怎麽樣?沒事吧!”
芙芙搖搖頭,一出聲卻還是帶上了沙啞,“沒事,是老毛病了,不能餓,餓着了就會暈倒。”
芙芙掙紮着要起身,伍瑭卻直接一把将她攬進懷裏坐着,“那先喝水漱口吃些東西。”
芙芙點點頭任憑伍瑭将一切安排仔細,但其實自己也沒這麽嬌弱吧?這個念頭一起,芙芙輕咳兩三聲嚼着花酥便開始環顧四周。
“原來是帳篷,雖然小了點。”
伍瑭見芙芙又是特意避開不免偷笑一番,卻也還是認真回答:“沒事下次我們一起支一個大些的。”
芙芙點點頭,卻又覺得不對,一時羞紅了臉便往帳篷外鑽去,“那個,那個希之,我們得回去看看希之了。”
又是希之?伍瑭笑意收斂,盤算着該給那家夥用些什麽毒藥,卻見外面似乎傳來了打鬥聲。
伍瑭連忙探出頭去,卻見芙芙已将人制服在地,只是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人下一刻便口吐鮮血而亡,鮮血由紅轉黑,芙芙與伍瑭對視一眼。
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