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殺啊
第59章 第59章 你殺啊
船艙裏, 空氣凝滞,靜谧無聲。
他那張生氣的臭臉有些垮了,怒不起來, 就默不吭聲地低下頭,盯着自己的尾巴看。
方才忙着找孩子, 沒留意,現在尾鳍那一大片白就映入眼簾。他頓時臊紅了臉,立馬偏轉身背對紀安, 雙手在身側摸索,尋找擦拭的東西。
他的意圖紀安了如指掌。目光看着他微微彎曲的背脊, 就将他扔來的衣服給丢回去, 蓋在他尾巴上。
祁洄一愣,悶悶哼了聲,抓起衣服就埋頭搓自己尾巴,搓掉那些猶帶溫度的痕跡。
搓完了, 髒衣服又揉成一團,抛回去給她, 虛虛指了指地板被噴濺到的那塊區域,不客氣地命令她:“擦幹淨。”
紀安沒什麽所謂地踩着衣服去擦, 一面擦,一面說起自己的觀察結果:“其實跟人類還是有一點相似的, 只是你的量太多了點。”
“變态!”
又被她激起怒火,他回頭罵完她,接着立即屈起尾巴, 還彎下腰,将腰腹的位置圍攏成一個私密的地帶。雙手縮在裏邊搗鼓,腹部吸了吸氣, 将軟塌塌的生殖管胡亂塞回去。
忙亂的動作,仿佛在急于回收一個沒用的産品。
将所有難堪的顯征都清理掉,他才恢複那副頤指氣使的姿态,命令她取來幹淨衣服,命令她給自己穿上。
紀安也都照做了。
被她套好衣服。祁洄猶豫了一會,才低着眼說:“就算沒孩子,你也親我了,你必須負責。”
紀安在他對面坐下,笑:“親一下就得負責啊?”
她手背撐着下巴,眼睛望着窗外,繼續說:“睡你都不用負責了,親一下怎麽反而要負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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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慢條斯理的态度,還有話裏的意思,都傳達出一個不好的信號。祁洄揪着自己衣擺,質問她:“你不想負責?”
“我們這邊,碰個嘴不算什麽,”紀安說明,又轉回視線看着他,笑着搖了搖頭,“用不着負責。”
她将态度明明白白地擺了出來。
祁洄咬着牙:“不只親,你還睡我了!”他的聲音帶上了委屈:“哪裏都被你碰了!被你碰了很多次!”
紀安看了他一會,帶了點疑惑地問:“你不是說那不算什麽嗎?”
還要罵她的話頓時都堵在了喉頭,出不來,下不去。語言上吃了虧,就動作上去彌補。祁洄操過一個抱枕,紅着眼睛就朝她砸過去。
抱枕軟軟的,沒有一點殺傷力,紀安就沒躲,任它飛過來打到懷裏。她順手按住,手指抓揉了幾下,眼睛低垂,續道:“再說了,你确定只有我一個人碰了?”
話語落地,是更多的東西打了過來。太氣了,他方向沒控制好。抱枕、衣褲全都偏離了,從紀安兩側飛了過去。
然後才是他的聲音響起,又慌又怒:“我沒有!”
他不知道要怎麽解釋自己根本沒做過的事,不知道要怎麽向她證明自己的清白,只會反反複複地控訴“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
紀安輕飄飄地點燃這個引線,看他爆炸了,就輕飄飄地結束,然後揭過:
“我們這邊,一般有了孩子都會負責。”
她看着他,又掃了眼他的尾巴,笑道:
“等你真的生了孩子再說吧。”
滿腔的怒火和恐慌,就因她話裏似乎留存的空間而驟然消解了。
他聽進去了。
祁洄靜下來,一會,擡眼偷偷看她,含着聲音咕哝:“第一次沒有,這種情況也偶爾有的……”
說的很小聲,沒讓紀安聽見,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這麽久了,”紀安又看向窗外,問,“他們也該到了吧?”
“等不及了?”
觸到他逆鱗,祁洄心情變壞,條件反射就罵,罵完,想起在意的事,就又砸了個抱枕過去,吞吞吐吐地問:
“……他能不能生?”
他的話題跳躍得有些快。
紀安反應的期間,他自己就有了答案,冷嗤道:“他長得怪裏怪氣的,跟我不一樣,肯定不能生!”
但是下完結論,祁洄又想起沈念安那張貼在花店門口的照片,他以前的樣子和她一樣,都是人類。
想到這,祁洄又有點不爽,就問她:“他也是人?”
“當然了,”紀安回,“他跟我一樣。”
真的是她的同族。祁洄郁悶地擰着沙發的軟墊,想了想,又問:“那他怎麽變了樣子了?”
“生病了而已。”
“現在的他還跟你一樣嗎?”
“當然了,”紀安沒什麽表情,“我們是一樣的。”
“一點都不一樣。”祁洄立即駁斥。
他不想要她将那個醜八怪納入她的陣營。可是,又有種種的細節提醒他,事實并不能如他所願。
那個醜八怪了解她,似乎比他了解的更多。
更多的不平衡在心中滋生。祁洄開始質問:“……他為什麽叫你‘暄暄’?”
“小名,他喊習慣了。”
他都不知道她的小名。祁洄不滿:“你們很熟啊?”
話問出口,祁洄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可笑了。
她房間裏留着他的照片,這說明在那個醜八怪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比認識他早了很多很多。
那個醜八怪送她的破袋子,她也一直戴在身上,就因為他碰了,拿了,就來怪他,羞辱他。
她也三番四次,因為他罵了那個醜八怪,欺負了那個醜八怪,就來修理他。她總是維護着那個醜八怪。
她囚禁他,讓他流血,也是要替那個醜八怪拿回金鱗。
想着,祁洄就有點猜到她這段時間的意圖了,瞪着她問:“你說用我的血制作金鱗,是要給他用嗎?”
“嗯,”紀安也沒藏着掖着,“我要讓他好起來,我要帶他回家。”
祁洄咬唇。就帶他一個回去。她的計劃裏只安排了那個醜八怪一個人。他冷笑:“也讓他住你那裏是不是?”
“那裏,本來就預留了他的份,”紀安說,“你睡的那個房間,本來就是安排給他的。”
聞言,祁洄頓時擡起尾巴掃向她,氣得唇發抖,嚷道:“這麽說我還占了他的位置了?”
“是啊。”紀安後挪了一下椅子,他的尾巴打不過來,垂在她腳邊,憤怒地拍了兩下地板。
更多的細節被翻出,祁洄盯着她,心情低沉到極點。
他不由去想自己和她的關聯。
想來想去,就只有變着花樣被她睡而已。她只是覺得他好看,所以玩一玩他。玩完了,就丢一邊。
他和她,只有這點關系。
甚至,連這點關系也岌岌可危了。
他得逼她,她才肯。
不公平,憑什麽那個醜八怪可以被她寵!
越想越氣,祁洄又拍了兩下地板,陰森森地擡眉挑釁她:“他在我手上,你帶不回去了。”
紀安忽略了他的挑釁。她望向窗外,留意到外邊有了動靜:“他們來了。”
按下船艙的控制鈕,鋼板制成的艙壁漸漸上挪,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玻璃。整艘船的內裏,就清晰地展現給海裏的三位到訪者。
尼亞和希羅押着沈念安,停在船外。
沈念安一看到船裏的紀安,立馬甩動尾巴嗚嗚地喊:“暄暄,暄暄……”
“別怕,”紀安傳出聲音安撫他,“我在。”
祁洄就望着她冷笑:“你不會在他身邊的——你只能看他一眼。”
“時間到了。”祁洄看她還凝望着沈念安,眼睛都不眨一下,越發陰郁,也不讓尼亞他們押走沈念安了,只提醒她,“時間到了,閉上你的眼睛。”
她沒有按照他說的閉上。祁洄也猜到她不會聽話,便朝尼亞示意了一眼。
尼亞便揚起手,抽了沈念安一巴掌。
“你不聽話的後果。”祁洄說。
紀安冷着臉。倒是外邊的沈念安側了下被打的那邊臉,擠了個笑容安慰她:“……暄暄,我沒事。”
好像一對被他拆散的有情人。
“閉上眼。”祁洄又陰陰地命令她,“你不想他再被打的話。”
紀安才終于将目光移向祁洄,她望了他一陣,嘴角噙着點笑意,就緩步走向他。
他還坐在沙發上,陰着張臉。紀安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擡手,捏住他下巴,緩緩道:
“你不覺得自己也像個人質嗎?”
語畢,她扣緊他的下巴,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乍起,使裏外凝滞。
海裏,尼亞和希羅瞪大眼呆住。沈念安也有些錯愕。
一瞬的震驚過後,尼亞率先炸毛,氣洶洶沖近前來:“喂!你敢打我哥?!”
希羅則抓緊了沈念安,甩尾退後了些,與船艙保持着一段距離,目光則緊鎖着紀安的動作。
紀安一手擒住祁洄的雙腕,一手抽刀,刀面貼上他的脖頸,危險地拍了兩下。然後她看向窗外的希羅:
“來交換吧,用你手裏的人,來換你們哥哥。”
說着紀安低頭,看向祁洄。他還垂頭側着臉,保持着被她賞了一巴掌後偏移的那個角度。
額前的發淩亂地遮住他的眉眼,紀安只能看見他緊繃的下颌、低撇的嘴角,以及臉頰上紅紅的一道印子。他一直沉默着不動。
紀安就用臂彎挑起他下巴,他被迫仰面朝上,仰望着她。他的額發垂落,那雙被遮住的眼睛就露了出來,死寂的,晃着光,晃着冷,與紀安四目相對。
他對着她扯了扯嘴角,聲音卻在命令外邊的希羅:
“殺了他。”
紀安當即改成刀鋒抵着他的脖頸:
“你殺他,我就殺你。”
他的眼睛漫上一層空洞的灰,一層了無生趣的灰。他彎了彎嘴角,脖頸往她的刀鋒湊近:
“你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