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互相放過
第60章 第60章 互相放過
好像帶着死志, 又好像僅僅是在試探她。
他将脆弱的脖頸貼上她冰冷的利刃。锃亮的刀面斜斜映着一道嫣紅的豎線,像被抹上了一道血跡。
在他當真湊得更近,刃口破開一點他的外皮之時, 紀安就反手握了刀,改用手臂壓住他的喉結, 将他箍緊在自己的臂彎裏。力氣的大小由她掌控,他能否呼吸憑她決斷。
只是換了一種威脅的方式。祁洄卻好像得了勝一樣,黯淡的眼睛閃過一點光。
他吞咽一下, 喉結被她壓着難以滾動,他啞着聲說:
“你不敢殺我。”
紀安看着他, 手臂收得更緊, 冷笑:
“人質沒有決定自己生命的自由。”
說完她轉向船外。尼亞滿腹怒火,正頻頻甩動尾巴,啪啪擊打着船體,大聲嚷着:“你這個壞女人, 敢打我哥!你等着!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小心點哦,”紀安輕輕笑, 手勁卻不輕,箍得祁洄忍不住連連嗆咳後, 才稍微一松,“除非你想害死你哥。”
“尼亞!”希羅在後面出聲制止他。
尼亞卻聽不進去, 仍然憤怒地拍着船。
“果然是你的弟弟,跟你一樣的笨。”紀安笑着看向祁洄,“你說你當初和他們一起走, 再回頭拿他來要挾我,不是更好嗎?偏偏你要留下來,偏偏你要主動送上門。”
祁洄冷下眼, 攜着氣,繼續命令希羅:
“殺了那個醜八怪。”
Advertisement
希羅聽話,立馬掐住了沈念安的脖頸。
“好好想清楚,”紀安看向希羅,緩緩道,“好好判斷一下,你這個笨蛋哥哥的話能不能聽。”
“他要是死了,你哥哥也會死哦。”
紀安提醒了一句,又繼續說:“你哥哥為了你們,可是付出了很多。知不知道他在我身邊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
說到一半,紀安低下頭,拍了拍祁洄的臉頰,看着他死灰一樣的眼睛,續道:“——哪哪都是傷,什麽都被拿了,很可憐、很悲慘的日子,對吧?”
因她的話,他的眼睛帶上點點潮意,将眸裏那片淡淡的灰洇得更深了,是濕漉漉的死寂。
紀安仍盯着他的眼睛,對希羅他們說:“所以,你們忍心讓你們的好哥哥留在這被我折磨嗎?”
“我們互相放過——交換吧。”
不知又是哪些個字眼觸怒了他,紀安話落,祁洄就濕着眼睛,張口咬住她的胳膊,睫毛弱弱地顫抖着,牙尖卻狠狠用力,狠狠地磨,狠狠地啃。
紀安更用力地壓緊他的脖子。他失了力,就不得不松了牙關,憋紅了臉,在那急促地喘氣。
喘得很脆弱,嘴角卻慢慢浮上陰冷的笑意。
他傳話給希羅和尼亞:
「帶他離開。」
「哥哥,那你呢?你不走嗎?她看着對你很壞。」
「那個壞女人會害你的!」
「不用怕。她怎麽對我,你們就怎麽對那個醜八怪。她怕得很,不敢對我怎麽樣。」
「其實交換也好,哥哥,為什麽不離開?」
「你們還沒好,需要用她的金鱗醫治——快走,看緊那個醜八怪,有他在,她才會聽話!」
紀安等待着希羅的答複,卻等來她猛然一個甩尾,還叫上了尼亞,一同挾持着沈念安又急速游走。
冷嗬了一聲,紀安連拖帶拉,也挾持着祁洄趕去駕駛室,啓動船艇追逐而去。她冷聲提醒道:
“你們跑了,你們的哥哥可就要受苦了。”
尼亞和希羅一邊逃離,一邊回頭。發現紀安又箍着祁洄的脖子,尼亞氣極,也有樣學樣,雙手掐緊了沈念安的脖頸,也把他掐得紅了臉嗆個不停,然後沖着紀安大喊:
“你對我哥哥做什麽,我也會對他做什麽!你自己看着辦!”
呵,還給他們學會了。
見紀安果然因為心疼松開了手,祁洄又嘲諷,又冷笑:“你以為只有你聰明嗎?”
他恨恨發誓:“我永遠都會抓着他!”
紀安低眼看他,祁洄也直視着她,又說:“你永遠都見不到他,你兇我,我就兇他,你打我,我就打他——”
說到這,語氣裏的恨意就弱了,他陡然的低聲,使他接下來的話仿佛帶上了一點乞求的意味:
“——你想讓他好好的,你就得對我好好的。”
雙方的對峙,形成一種古怪的平衡。
但紀安不允許這種平衡。
她需要沈念安回來,需要治好他,需要帶他回去屬于他們的世界。
她沒接腔,目光從祁洄那雙複雜的眼睛上挪開,深深望向前方拼命回頭來喊她的沈念安,又幽幽盯住劫持着他的那兩尾急速奔逃的鲛人。
他們是有弱點的。
船內還有酒。
紀安想着,就摁下排污按鈕,船側的廢水管道立馬打開,汩汩往外噴射初次處理過的污水。接着她起身,頂着祁洄逐漸警惕的眼神,離開座位去了儲酒室。
在裏邊,她迅速将所有酒漿都注入廢水倉,滿滿的一大倉。
片刻過後,她回來。祁洄嗅着她身上染着的酒味,察覺到她是要對付尼亞他們了,立馬提起了心。
祁洄更加鎖定紀安的每一步動作,看她迅速按下幾個紅紅綠綠的按鈕,沒一會,轟隆一聲響,後面幾節的船艙就被放棄了,與主船解綁。
船的速度立馬提了上去,本來還落後了尼亞他們一大截距離,此刻就瞬間追上了,與他們近在咫尺。
一相鄰,她就控制方向杆,側轉了船身,将排水管道對準了他們。封閉的管口再次打開時,祁洄就意識到了危險,猛一下撲到紀安身上,同時傳音給他們:
「躲開,有酒。」
被祁洄一推,船的方向偏離了一點,排水管道噴射出的酒漿也跟着偏了位置,堪堪與尼亞他們擦身而過。
而他們又經提醒,在酒漿漫開之際,迅速往下潛游,甩尾蕩離了這一塊區域。
“你休想傷到他們。”祁洄死死按住她操控的手。
紀安掃他一眼,就擡肘撞向他胸口,将他撞倒在地後,又立馬調整方向,跟着下潛,去追尼亞和希羅。
祁洄咬牙,不顧隐痛的左胸,又扯着她的腿攀過來。紀安再踹開。他又攀過來,然後她再踹開。
如此兩次後,他仍不死心,回來更緊地抱住她的腰。這回順着她的腰攀上來,不管她怎麽打,他都不放手,硬生生擠進她懷裏,然後,身體探前,用力去貼她的嘴。
紀安簡直要被他氣笑。
他像個趕不走的八爪魚,緊緊黏在她身上,又湊過來亂七八糟地親,阻擋她的視野,阻撓她所有的行動。
他一邊親她,一邊罵她:
“你休想追到他們。”
“你休想救走那個醜八怪。”
他阻撓她還不夠,還甩起尾巴砸整個操控臺,什麽按鈕,什麽操作杆,通通被他亂掃一通。
霎時間,整艘船忽然東歪西倒,一會猛沖,一會驟停,一會起飛,一會下墜。伴着忽明忽暗的燈光,艙內的一切都被颠得四處亂飛,噼裏啪啦摔了一通。
混亂中,紀安沉着臉,一手抓緊了固定的駕駛座,一手狠狠抽了一把他亂扭的尾臀,然後去摸索他旁邊的電源倉。
還沒碰到,他又抱緊她壓過來,貼她的唇,恨恨地低喃:“你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紀安直接拍開他的臉:“給我看清楚形勢。”
罵完,她又俯身去摸電源倉的門。這時,船又驟然歪七扭八地飛竄出去。速度太快,紀安手一松,就直接從位置上給甩出去了。
祁洄抱着她,也跟着被甩出去,後腰重重撞上了操作臺。他悶哼了一聲,然後選擇了纏緊她,探着脖頸繼續來貼她。
紀安匆忙抓住船杆穩住身體,她急着制止失控的船,也就沒時間去管他不合時宜貼來的唇了。
避過到處亂飛的機械零件,她壓着氣,拖着挂在身上的祁洄,摸到電源倉。
就在她強制切斷之時,又聽得砰一聲巨響,船頭撞進了什麽東西裏,乒鈴乓啷震碎了一大片艙體玻璃。
頓時,一陣巨大的力沖向身體,紀安抓緊祁洄,兩人一起被沖出船外。随後,後背又撞上類似牆壁那樣硬邦邦的東西,然後兩人再摔落。
沒有水,是幹燥的。
還有地面。
這是她對所處環境的第一反應。
紀安擰着眉,捂着嗡嗡響的腦殼起身。祁洄被她壓在身下咳着,見她起來了,忙又抓緊她的腰,擡起身又要湊過來。紀安直接摁住他的臉,将他摁回地上。
然後她擡頭,借着一閃一閃的微弱的船燈,環顧周邊。正對面是一面破開的牆壁,船頭的前端嚴絲合縫地卡在那裏。船頭旁邊,依次是床,是桌,是椅,是櫃。接着是一扇門,關着。這是一個在海底的建築。被他們誤撞了。
紀安又返回去看那艘船,大半個船頭都扭曲變形了,不用想,裏面更是一片狼藉。拜他所賜,這一段插曲,足夠他們逃得遠遠的。她已經失去他們的蹤跡了。
知道她在煩心什麽,祁洄笑她:“你失敗了。”
聽了,紀安低下頭,定定地看着他。随後,冷笑聲,揪起了他的衣領,使他擡起身。她逼問:“他們去哪了?”
“哼,”祁洄将臉朝她貼近,望着她,沖她得意地揚眉,“你自己跟丢了。”
“嗬,我跟丢了?”紀安忽地發笑。
她又将目光掃向那艘船,掃過裏面因他而亂糟糟的一切。她低沉了聲,再問:“他們去哪了?”
“你永遠都找不到了。”祁洄仍舊得意。
紀安猛一下将他拉近,目光注視着他的臉,他的唇。她挑起他的下巴,冷道:“這麽喜歡親?”
“那親個夠,怎麽樣?”